《众欢》将须

92、第 92 章

　　三月中旬，送亲的队伍终于抵达南临。

　　南临早得了消息，今日一早就拦住了北城门的百姓，安排百姓走其他门，一行人在城门外停下。

　　南临派来人也笑着迎来。

　　宋微约被云霜扶着下车，月余的赶路，让她从“好痛苦，我废了”的麻木，转变到现在的“财神爷保佑，我还活着”的惊喜。

　　要说财神爷不管生死，那没办法，宋微约只信财神爷。

　　她仰头看着“南阳城”三个大字，感觉和京都城没多大区别，只是南临雨水多，城墙上有些爬墙藤蔓，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还挺好看，走的时候买点种子种到落云庄去！

　　目光下移，迎接的人已经走近了，宋微约目光在为首的人脸上停了一下，感觉有些面善。

　　对方是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拱手行了个文士礼：“在下瑞安侯之孙，白流景，见过王爷、王妃，见过六殿下、永乐公主。”

　　宋微约恍然大悟，这熟悉的名字，让她想起来几年前在平安巷遇到的小少年白流岚，仔细一看，这两人模样果真相像。

　　大概是一个家族里的亲戚。

　　萧朔黎察觉宋微约盯着别人瞧，不动声色地挡住她视线，看向来人：“世子无需多礼。”

　　瑞安侯世子白流景见肃亲王上前半步的举动，自觉移开目光不看肃亲王妃，他解释自己来接见的原因：“陛下率众臣在大宁国寺为民祈福，三日后回宫。”

　　“诸位请随在下到驿馆休息，这期间有什么事都可以派人告知在下。”

　　抬头看了眼永乐公主坐的车，层层纱幔阻隔下只能看见大概人影，白流景和朝中大多数人一样，都无法理解皇帝突然向北冥求亲之举。

　　既然皇帝不在宫中，萧朔黎领着一行人直接去了驿馆。

　　南临的菜偏甜，宋微约随便对付几口就回了房间，洗漱完毕后倒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萧朔黎替她盖好被子，轻声翻看了会儿尘封阁送来的书，大致了解了南阳城里各个势力的关系。

　　-

　　宋微约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饿醒。

　　“……”

　　离了个大谱。

　　外间里的云露听到声响，早有预料地端了热水和洗漱用品来：“姑爷出去了，厨房里温着有饭菜，我让人端来。”

　　宋微约浑身透着睡久了后的飘忽感，提不起劲头，她看着外边天色：“今日倒是晴朗。”

　　“是呢，昨夜下了场大雨。”云露帮宋微约梳头发，按照宋微约的喜好尽量选择重量较轻的发饰簪上。

　　宋微约睡得太死，不知道昨夜下了雨，她吃完饭填饱肚子后，在院子里练了一套防身术。

　　听到宋微约起床了，疑风估着时间过来，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看到她：“王妃，主子去尘封阁了，晚间回来，他让您不必担忧。”

　　尘封阁这种性质的产业自然是不能设在国都的，应当是在周边某个小镇上。

　　宋微约无所谓萧朔黎去哪里，她点点头：“知道了，你让人护着公主和六殿下就行，我这边不用费心。”

　　疑风退下：“是。”

　　云露看自家姑娘摆弄着桌上一朵落花，她笑问：“姑娘在想什么？”

　　宋微约支着下巴，轻轻“唔”了声：“我记得，昨天咱们来的路上有个叫团香楼的？”

　　云露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问一句：“……团香楼是南阳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

　　“想什么呢？”宋微约拽着云露起身，好笑道，“不去团香楼，我就随便逛逛，正好在南阳开一个分店，找套男装来。”

　　她顶着肃亲王妃的身份，不方便四处在人家国都瞎逛，需要在外貌上修饰一番。

　　云露松了口气，去找衣服和易容的化妆品。

　　-

　　南阳城多雨，屋顶倾斜度比北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挺多，口音和北冥有些差别，但基本能听懂。

　　宋微约摇着折扇混在人群当中，边走边瞧周边铺子，看得出这条街繁华热闹，没有人愿意出卖铺子。

　　逛到饭点，宋微约看着三层高的酒楼，从客流量判断此地饭菜应当不错，就领着云霜进去。

　　小二热情地招呼两人：“二位客官这边坐！您二位吃点什么？小店今日桂花山药、糖醋里脊很不错！”

　　一听就是甜口菜色，宋微约随便道：“你看着上几个招牌菜吧。”

　　“好嘞！”小二接过菜单，熟练地在上边指了几下，介绍各个菜色的味道，等两位客人都没意见后才笑，“现下食客多，请客官等一等，为表歉意，小的稍后便送壶好茶点心来！”

　　宋微约点头：“有劳。”

　　这座酒楼确实很受欢迎，足足等了两刻钟才开始上第一道菜，吃完饭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

　　这个上餐速度其实有些配不上酒楼规模，但店家很会安抚食客，小二又机灵，茶水果子伺候得周到，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嘣，谁听谁迷糊。

　　这条街很难以相对合适的价格租下一间铺子，宋微约转道去另一边稍微冷清点的街道。

　　这条街道几乎都是书肆、琴坊一类的富有艺术文化气息的铺子，除了街尾那座赌坊外，都挺符合听茗居选址要求。

　　宋微约向附近店铺的掌柜稍一打听，才知道那有些突兀的赌坊原是开布庄的，到了这一代，那家不学无术的儿子继承家业，等着他父亲去世，立刻就改成了现在看到的赌坊。

　　这条街大多数产业都附带着类似“积极向上”的属性，一般人家都支持小辈来逛，这就导致有些人借着这个掩护钻进赌坊，从而保证了赌坊客源。

　　被询问的掌柜瞧了瞧宋微约：“公子年纪尚轻，当以学业为重，万不可沾染这些个事物！”

　　宋微约摇着扇子，笑道：“多谢掌柜告诫，您可知这里有谁家出售铺面的？”

　　这里地理位置算是很优越，掌柜常见着有人来问，他想了一下：“文曲书斋的付老爷要回乡养老了，文曲书斋上下两层，后面带一个院子，只是……”

　　宋微约来的路上看到过这个书斋，位置挺不错：“可是有什么条件？”

　　“付老爷将要回乡，这楼院不出租，只能全款购买，”掌柜咋舌，“公子听着像外地人，这枫华街的铺子贵得要死，得亏我家先辈买下了这里，不然我真是付不起昂贵的租金。”

　　原来是这样。

　　宋微约向掌柜道了谢，准备去文曲书斋问一问，还没到书斋，忽然听到叫喊声，回头一看，两个大汉正在追一个体型瘦小的年轻人。

　　大汉一边喊“站住”，一边狰狞着表情跑，周围路过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宋微约观路人反应，觉得应当不是多大事，礼貌地退在路边，看清大汉衣服上赌坊的标识。

　　正当宋微约以为这些人会路过自己时，瘦小的年轻人一把抓住她，气喘吁吁地回头挑衅：“就不站你们拿小爷咋滴！”

　　宋微约被迫跟着跑起来，还好这年轻人熟悉这些路，一刻钟后终于把人甩掉了。

　　年轻人靠着墙壁大喘气，双腿抖得厉害，苍白着脸滑坐在地上咳嗽。

　　宋微约习武，这点运动量不算什么，她低头看这人，眼尖地发现了对方耳垂上的痕迹，再看了眼喉咙部位，她挑眉：“这位……小公子？”

　　勉强缓过气，年轻人捶捏着腿：“叫我云三就行，你叫什么？”

　　宋微约微笑：“真巧，我叫宋三。”

　　对方年纪太轻，看着比自己还小两三岁，虽然名字上和云一几个相似，但宋微约还是果断排除了这小姑娘是云一同伴的可能。

　　都是化名，没谁比谁高贵，云三夸道：“远远的瞧见宋三大哥不同寻常，如今一看果真人中龙凤、天人之姿，大哥救小弟于水火之中，天理难容，小弟五体分尸、啊呸！五马投地！”

　　“……”

　　云霜高冷地偏头掩饰住上翘的嘴角。

　　宋微约毫不客气地笑道：“弟弟，您这书读得真有趣。”

　　“哎呀，大丈夫生于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云三扶着墙壁站起来，“方才不好意思，我实在跑得没力气了，只能拽个人拉着我跑……”

　　“这样，我请大哥去喝酒！”

　　宋微约看了看云霜，装模作样地表现出为难：“家里人不让我喝酒。”

　　云三不在意，兴冲冲地拉着宋微约走：“不喝酒也行，咱们去看舞曲，可好看啦！”

　　宋微约随着她走，绕了两条巷子，终于到了目的地，脂粉的香气扑面而来，姑娘的笑声银铃似的。

　　她抬头一看：团香楼。

　　云霜暗戳戳地扯着自家姑娘，试图阻止，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踏进了人家大门：“……”

　　云三先偷摸往周围瞧了瞧，见没有熟悉的人影，她才昂首挺胸，大步朝里走，拋出一枚银子：“把你们这儿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叫来！小爷有的是银子！”

　　团香楼的老鸨接住，笑着让姑娘们去跳舞——她不在乎客人是男是女，只要有钱，那就是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