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25、第 25 章

　　“师父又做噩梦了？”

　　静安师太担忧地帮观明师太擦拭额头冷汗：“还是那灭国噩梦？师父不是有预言救世主已经现世了？”

　　这样的噩梦观明师太做了无数次。

　　她怔然许久，忽然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了。

　　“静安，前边是不是来客人了？”

　　静安师太扶着她起身洗漱：“季施主来看女儿了……还有一位小施主，您十几年前曾为她批过命。”

　　“是她……”观明师太笑道，“我欠宋丞相一桩人情，便让他女儿住进庵里避灾，另外那位小施主倒是我欠了她，这些年过得想必不容易。”

　　洗漱完，观明师太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了一篇经文，才对静安师太说：“请小施主过来一叙。”

　　-

　　宋微约听到静安师太传话时愣了一下。

　　旁边季娴婵显然也不知道长宁庵里还有位辈分更高的师太：“师太没有诓我们？”

　　静安师太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师父早已不问世事，隐居在后山，季施主不必担忧是恶人。”

　　“既如此，约儿你随师太去吧。”季娴婵笑了笑。

　　宋微约点头，跟着静安师太一路走到后山，看见前面有座茅草屋，屋外种了几块碧绿的菜地。

　　“小施主自去吧，贫道师父就在里面，”静安没有打算陪宋微约进去，“回去的路小施主记住了吗？”

　　虽弯弯绕绕，但宋微约记忆力和方向感都还行，静安师太就先告辞了。

　　宋微约看着静安师太背影消失，才慢慢推开柴扉，小心绕过菜地，在面前这道看起来不怎么结实，但上面岁月痕迹证明了它具有遮风挡雨功能的木门前犹豫了一下。

　　里面忽然传出一道苍老声音，音色符合高人所必备的设定：“小施主请进。”

　　宋微约就推开了门，看到屋子正中摆放了一张矮桌，两边放置两个蒲团，静安师太的这位师父闭眼端坐在一边蒲团上。

　　宋微约自觉坐到对面，但鞋子上沾了泥水，她便没有盘膝而坐，见老人家手里佛珠不停转动，暂时没有开口打扰。

　　屋内一时静默。

　　宋微约正盯着佛珠看，突然视线上移一些，与老人家偷偷眯开的一条眼缝对视上了。

　　宋微约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观明师太：“……”

　　尴尬了一瞬间，她开口念了句佛号：“无量天尊……咳咳咳！阿弥陀佛，小施主请尝尝这山泉水。”

　　宋微约觉得这位师父不靠谱，连佛号也能念错，心中默念三遍“尊老爱幼是美德”，她才勉强忍住笑意。

　　端起水喝了一口，宋微约不确定地看了看观明师太期待的表情，她又喝了一口。

　　只是普通白开水，要说特别，该是来源于林间山泉的缘故，气味上稍微带点松香。

　　宋微约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赞美，真诚道：“好水！”

　　观明师太毫不在意，哈哈笑道：“小施主好品味！这水确实好，味道甘美，消暑解渴！”

　　宋微约：“……”

　　救命，想象中的隐居高人不是这样子的！

　　“冒昧问一句，”观明师太认真看着宋微约，问道，“小施主可认识肃亲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心里已有猜测，观明师太还是忍不住确认一遍。

　　“肃亲王现任明德书院箭术课的授课夫子，自然认识的。”宋微约垂眸浅笑，看观明师太等待下文，她想了想，“虽然不怎么敬业——但不影响授课质量。”

　　就是太烦人，且大喇叭。

　　观明师太记得梦里肃亲王说心脏日日绞痛，且右臂有些不对劲，她又问：“他身体可有不适？”

　　想起到处都有萧朔黎身影，宋微约笃定道：“好得不能再好了，活泼乱跳的。”

　　观明师太笑：“那就好。”

　　得了这句话后，她就不掩饰此次见面的意图，请宋微约喝了水，就让人回去。

　　宋微约站到菜地里，看了眼身形佝偻的老人家，最后忍住了八卦之心，没有追问观明师太为什么关注萧朔黎。

　　在前世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中，主角见了高人后，要么得宝物，要么传武功，再要么就是给藏宝图、武功秘籍。

　　宋微约两手空空走出院子，再一次确认了自己路人甲的人设定位。

　　——满地青翠欲滴的小白菜，这位高人都没舍得送一棵给她！

　　长宁庵里这段时间，餐桌上都是四季豆的天堂，一天三顿饭，顿顿四季豆，宋微约很想改善改善口味。

　　但她没好意思开口向老人家要小白菜。

　　观明师太在屋檐下目送小姑娘走远，无声笑了笑，慢慢进菜地摘了些菜，以及茄子黄瓜之类的，收拾好放在筐里，等着静安来时让她带回去。

　　观明师太忽然发现那噩梦中的画面渐渐模糊，分明做了无数次的噩梦，现在却有些想不起来，她怔愣一下，泪流满面。

　　噩梦中的场景不会显现了。

　　北冥百年国运，盼来了位很不错的小姑娘。

　　-

　　小住几日，由于宋浅黛的热情，两姐妹关系上升了一个度，静安师太也可能察觉膳房食谱的不合理，后面几日宋微约吃到了四季豆之外的蔬菜。

　　回到丞相府时天色还早，季娴婵领着宋微约去给老夫人请安，顺便说一下四姑娘的近况。

　　老夫人重男轻女，但宋浅黛是府里唯一的嫡女，她自然会稍重视一些。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宋微约与季娴婵分别，向着自己的锦绫院走去。

　　院子里移栽了许多花卉，宋常仁不知想什么，又在锦绫院的院墙外种了刺丛，里面甚至藏有仙人掌一类的植物武器，导致锦绫院的人不得不清了条小路出来。

　　今日的锦绫院比以往热闹，院子里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围成了个半圆。

　　云露见到宋微约回来了，忙让人各归其位。

　　于是宋微约就看到了热闹的原因。

　　云七的长剑下，抵着一个面熟的人。

　　冷雨看到宋微约，满脸尴尬窘迫，有些无辜地垂头：“宋姑娘。”

　　疑风那混账又坑他！说什么宋姑娘已回，他进院子就能看到人！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确实是回了，若是没有去老夫人院里走一遭，冷雨翻进院子的时候宋微约应该刚好到锦绫院。

　　“冷雨护卫？”宋微约示意云七收剑，微笑问，“找我做什么？”

　　冷雨被外人称“冷面鬼”，常年一副面瘫脸，见了宋姑娘后表情都丰富了很多，他尴尬瞄一眼宋微约，一切皆在不言中。

　　宋微约接过云露端来的冰水喝了一口，在石凳坐下：“哦，还是那事，说说看，你是为了你家主子，还是为了六皇子？”

　　冷雨纠结了一下：“六殿下。”

　　主子把六殿下带出宫后就放养了，全靠几个护卫去照顾，天天相处，感情自然深厚。

　　“不是为了你家主子？”宋微约笑问：“他知道吗？”

　　冷雨：“主子……他应该不想知道。”

　　主子肯定是清楚的，但来找宋微约不是他的命令。

　　宋微约乐道：“我就说你家主子不像死缠烂打之人，怎么连连派了你们来当说客，原来不是他的意思！”

　　宋微约想着自己在城郊的庄子，反正自己都是要过去的，带个人一起不算麻烦：“既然你们这么担心六皇子……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一声，明日巳时我在听茗居等他。”

　　冷雨愣愣，惊喜抱拳道：“多谢宋姑娘！属下这就去告知主子！”

　　-

　　第二日，四姨娘把宋子泷送到锦绫院，请宋微约照顾他一日。

　　宋微约闻到药味，今日估计是大夫复诊的日子，便抱了宋子泷一起去听茗居，然后让人陪他玩。

　　她约人见面，乌零早就安排了楼上雅间，现在时间还早，没想到萧朔黎竟然到了。

　　宋微约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客气寒暄：“王爷久等了。”

　　萧朔黎点头：“我也刚来。”

　　要不是听茗居都是自己人，宋微约兴许就信了他的话，她也不拆穿：“我近日准备去京都城外的庄子，一日车程，不知王爷觉得如何？”

　　“多谢宋姑娘帮忙，”萧朔黎嘴角轻扬，“宋姑娘何日动身？我让小六准备。”

　　京都城太热，宋微约自然想早点走，她想了想，给六皇子留了一天时间收拾：“后天早晨。”

　　萧朔黎：“好，到时我让人送小六去城外等你。”

　　由于见了一次观明师太，宋微约目光下意识在他右肩上扫过，看起来没有影响日常活动，她才疑惑：“王爷如此信我？不问庄子是何景象？”

　　萧朔黎右肩小弧度耸了一下，眼底溢出笑意，理所当然的：“若不信姑娘，就不会请姑娘帮忙了。”

　　他笑道：“小六不爱出门，宋姑娘只管给他一间屋子住就成，不用管他，他能在屋里闷俩月。”

　　宋微约表示了解。

　　古代版本的宅人属性。

　　萧朔黎似乎顿了顿，想让宋微约监督六皇子学习：“我给小六几本书……算了，他喜欢算术，烦请宋姑娘准备些纸笔。”

　　宋微约再次点头。

　　哟，还是工科宅男！

　　萧朔黎张了张嘴，想邀请宋微约一起吃个饭表示感谢，但看着对面笑意柔和的宋微约，终于有些意识到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

　　窗外的微风吹动发丝，银铃轻响，宋微约偏头看着窗外的麻雀——和麻雀嘴里叼着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金链子。

　　不知为何，萧朔黎忽然觉得这间放有冰盆的屋子有些燥热，他沉默着低头喝茶。

　　宋微约察觉萧朔黎细微的坐立不安，虽不知原因，但也善解人意地让他慢慢品茶，自己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