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11、第 11 章

　　下午放学后，季娴婵特地让人在必经之路上等候，叫宋微约去她院子里测身量做几身衣服。

　　“二姑娘与六少爷都有份，”季娴婵拿了本图册给宋微约选，“不过你刚回府，多做两套出门穿的正装，瞧瞧喜欢什么样式。”

　　宋微约翻了几页，都是花式繁复的款式，中规中矩的，随便指了两套冷色系的：“多谢母亲。”

　　她不想留在季娴婵这里用晚膳，量好了就借口疲惫回锦绫院。

　　陈嬷嬷亲自送她出院门，返回时看季娴婵神伤，劝慰：“夫人何必忧心，奴婢瞧三姑娘穿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虽无太多发饰，可单是那根玉簪就已价值不菲，这些年没有丞相府照拂，三姑娘日子过得也不差。”

　　季娴婵摇摇头，叹道：“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她这样的生活，你不知道，我牵她时，她手心都是薄茧……”

　　若她只是普通人家姑娘，季娴婵说不定要赞一句优秀，可她本应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谁不心疼啊。

　　……其实手上那层茧子是练武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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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湘澜温习一遍上次课教的曲子，听到旁边鼓掌声，才从琴曲意境里回神，笑：“娘怎么来了？”

　　二姨娘坐到榻上，使唤丫鬟去大厨房拿些燕窝回来炖粥。

　　如意犹豫看向宋湘澜，后者点头：“我这个月的份额还剩，去吧。”

　　“小蹄子还使唤不动。”二姨娘骂一句，到底是女儿的丫鬟，她没有再说，“澜儿的琴弹的真好，谁娶了澜儿真是天大的福分！”

　　宋湘澜脸皮薄，羞道：“娘！”

　　二姨娘打趣：“脸红什么？以后找了夫婿可如何是好？难道不见人了？”

　　说着她又提起宋微约：“那乡下来的亏了你父亲才能进书院，怕是大字不识几个，更遑论抚琴这等高雅之事，还是我的澜儿好！”

　　“娘，”宋湘澜柔声劝道，“您不唤三妹妹亲近闺名也就罢了，可也不能一口一个乡下来的喊，三妹妹自幼亡了生母，与父亲大夫人都生分，虽是回了府，却家不像家，连个说话的长辈姐妹都没有。”

　　二姨娘满不在乎：“又不是我害的她！做决定的是你父亲！”

　　宋湘澜早已习惯自己娘亲这般态度，握住二姨娘的手：“您把我与大姐姐扶养长大，自是明白其中艰辛的，将心比心，莫说要对三妹妹有多好，至少不能指着她心窝子戳啊。”

　　“知道知道，”二姨娘嚷着让人切水果来吃，又夸了一下自家女儿，“澜儿就是心善，她能有你这个姐姐，做梦都得笑醒才是！”

　　宋湘澜奈叹息，起身帮娘亲捏肩捶背，换了个话题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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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射课在最后一节，宋微约跟着乙班里上课的姑娘一路到靶场，才听说教骑射的夫子换人了。

　　加上宋微约自己，来上课的刚好十人，若不是骑马取消了，来上课的人更少。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同学射箭，宋微约心里有了数，大概看出了这些同学有点基础但不多的真实水平。

　　云霜用剑，但弓箭这一类常见的武器也会用，见到这个场景，默默移开视线：“姑娘……”

　　宋微约拉住她，低声嘱咐：“等会儿你帮我纠正动作，尽量同她们一样，别太打眼——不，要比她们稍差才行。”

　　云霜茫然：“啊？”

　　宋微约：“夫子来了……”

　　她顿一下，发现来的人有些眼熟，属于是她救了人却并不想与他扯上丁点儿关系的罕见存在。

　　宋微约瞥见萧朔黎手上镶了金边和宝石的弓箭，确认了他应当是骑射课新换的夫子。

　　微敛着眉跟着其他姑娘福身行礼，听到萧朔黎随从说话：“今后一段时间由王爷代为授课，诸位姑娘有想问的可以找属下。”

　　言下之意是少去烦他主子，宋微约习惯性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对上疑风视线后，她脑子里浮现两个血红的闪着不详光芒的某种感叹词——

　　卧槽！

　　她还期望萧朔黎忘了她这个小人物的存在，但从结果上看来不太美好。

　　萧朔黎知道宋微约，但不清楚她的长相，这十个姑娘以后可能见过，但十年时间变化太大，萧朔黎自然想不起来谁是谁。平淡扫视一圈后拉弓开始演示。

　　尽职的疑风在旁边担当解说，详细说了注意事项，之后让大家自己练习。

　　众位姑娘都听过这位脾气不太好的肃亲王事迹，就算没听明白也不敢去问，最后还是疑风出声纠正。

　　宋微约目光快速在萧朔黎右肩处掠过，本该修养十天半个月的伤势，现在却能拉弓射箭了，不得不说小伙子身体素质真不错。

　　一句话没说过的萧朔黎与学生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眼神凌厉，比教导主任还可怕三分。

　　充当助教角色的疑风，也不敢太靠近学生，回头想为主子指认救命恩人时，才看到主子的目光精准停在宋三姑娘那边。

　　疑风忍不住乐了一下。

　　萧朔黎扫他一眼，又看了看不断在错误边缘试探的宋微约，拧眉。

　　——若说其他九个姑娘隐约有点眼熟，那这位他是真的全然陌生，上一世夭折的人这一世却有了际遇活下来了？

　　宋微约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还好骑射课不是天天有，明德书院每上五日学就休息两日，相当于一个星期只有一节骑射课。

　　宋微约在落云庄里也开了学堂，像明德书院这么出名的书院她以前听过，初听时她一度怀疑办这个书院的人可能是某个来自现代的穿越人士……

　　可惜明德书院已经有近五十年的历史，当初办学的那位老先生坟头上的花都开了十几茬了，宋微约无法与他上演“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经典场面。

　　这种类似体育课的学科，通常在下课时间上都会比较放松，宋微约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四五个姑娘簇拥着宋湘澜过来。

　　像郑五姑娘所说，宋湘澜确实受欢迎。

　　“三妹妹等久了吧？”宋湘澜一一回复那些姑娘问题，并约了时间一起讨论后，才面带歉意上车，“下次若是放学早，三妹妹就先回去吧。”

　　为了方便学生上课，明德书院离清平巷清水巷不算远，来回两刻钟，先送宋微约回家再返回去接也是来得及的。

　　宋微约笑：“这是天气好，若是冬日里，我便不等二姐姐了。”

　　宋湘澜伸手让如意抹药膏，也笑：“那可随不了三妹妹愿了，冬日放学早，课业轻松一半呢。”

　　许是觉得这个三妹妹对丞相府并不关心，从不打听别的消息，宋湘澜随意聊了些：“父亲过几日休沐，应该要陪三妹妹去拜访二叔。”

　　宋微约惊讶：“还有二叔呢？”

　　宋湘澜：“……”果然，三妹妹她是一点没问过。

　　“二叔不是祖母亲生，只是由祖母扶养长大，同父亲关系不错，二叔家经商，现在六弟就是去二叔家和两个堂弟一同学习呢。”

　　六少爷宋子泷今年七岁，刚好是开蒙的年龄，只是府里就他一个孩子，宋常仁干脆送他去了宋二叔家。

　　宋微约点点头，若是要拜访，该给两个堂弟带点小玩意儿才是。

　　果不其然，宋常仁很快让人来告诉她出行的时间。

　　不时瞟一眼云露手里的礼盒，忍了一路的宋常仁终于开口问：“约儿这些礼盒是？”

　　“一点零嘴，”宋微约笑了笑，“第一次拜见二叔二婶，给弟弟们带了点礼物。”

　　听闻宋二婶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生小儿子时伤了身体，至今也没有第三个孩子出世。

　　要是她有点类似“送子观音”的金手指，宋微约觉得送他们夫妻俩一个孩子可能更受欢迎。

　　宋常仁酸溜溜的哦一声：“该是他们准备见面礼才是。”

　　宋微约看着他表情，忽然发现这个便宜父亲还有点可爱，笑道：“父亲想要？”

　　“咳咳咳！”外边充当马夫的文墨咳得惊天动地。

　　“文墨叔喉咙不舒服？可以喝一点蜂蜜水缓缓，”宋微约不等他应声，又看着宋常仁，“我回府时不知有六弟，便没有准备。”

　　虽说丞相府还有个不知年龄排序第五的孩子，但多半是出了意外，宋微约没提也正常。

　　至于宋湘澜，她是姐姐，宋微约不用备礼，只需要日后回礼就行——不回也没什么，毕竟宋微约只是个在乡下住了十来年的苦命人。

　　恰好到宋府了，宋常仁率先跳下车，伸手去扶宋微约，见先出的是宋微约的丫鬟，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收回手时，听到云露清亮谢了一声。

　　云露并不真去抓宋常仁，只是在他手腕上隔着袖子稍借了一点力，下车后便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宋丞相表达他久违的父爱。

　　宋常仁没让下人带路，轻车熟路找到榆树下闭眼假寐的二弟。

　　宋微约看了眼，有些逆光，只能判断这位便宜二叔腿脚不好——坐轮椅的人除了懒，应当不会有腿脚不好以外的原因……

　　她又仰头看这棵枝叶繁茂的榆树，还挺漂亮，回去让人在落云庄栽几棵。

　　“是你？”正当宋微约对着这棵榆树垂涎时，宋二叔忽然有些惊讶出声。

　　院里的动静引起宋二婶注意，她出门见自家多了几人，扬起笑脸，看到宋微约也是惊喊道：“你就是我那刚回府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