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向光之影》潇瑶9975

66、第六十五章 恰似少年

　　时大旱，久未雨，穗亡田枯，族祭司乃行法，以卜甲问天，言曰：“山中大患。”盖部壮青举器，执戈掌火，是进山灭患。
　　期寻梧入劫，有火中天，其周奇热，族人见之，以大患起攻，大惊，心神扰误，火劫噬身，遂转诡红，吞木林，驱鸟兽，延山三千里，至族，屋瓦舍栏皆俱，人呼喝携眷而走，食具不可留，数人未及而殁，七日不得灭。
　　——《羲天记·朱雀传》

　　凤栖山，山上长满了参天的梧桐树，传说中凤雏在生活了一千年以后，就会选择一棵心仪的梧桐树，在树下涅槃从而化成成鸟，到时天空就会有七彩炫光，鸟鸣可传千里，而成年的凤凰只要飞到哪里，哪里就会变得繁荣而安宁。
　　此时此刻，在凤栖山的几丛树林间，五位青年或坐或站的聚在一起，他们身上都穿着不同样式的羽衣羽裙，金灿灿的颜色凸显出他们身份的尊贵，但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怎么办呀？”一个女生看向了唯一盘腿坐着的青年。
　　“什、什么怎么办，出了这种事，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坐着的人别扭的开口。
　　“真的吗？凤栖山有那么多梧桐树，是你偏把人家赶到别的地方渡劫涅槃，这下好了，出事了，族长责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另一个青年问道。
　　“还能怎么说，就说不知道，是他自己要去的，”盘腿坐着的青年忿忿的站起来，“这么多年不每次都是这样？”
　　“可是，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次把人家的涅槃耽误了，你真当族长是傻的呀？”女孩儿颇为担忧的看着他。
　　“……唉，无所谓啦，咱们串好口供，应该就没事儿。”青年摆了摆手。
　　“金羽！”就在这时，一个同样金灿灿的男孩跑过来，“金羽，族长让你去把小砂找回来！”
　　“让我？！”青年睁大了眼睛，他转头一看，透过树木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空气沉闷的令人害怕，“这、这好像马上要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
　　“族长好像……很生气，我觉得你还是现在就去比较好。”男孩挠了挠头。
　　“金羽，我们跟你一起去吧。”这时青年背后的女性说道。
　　“唉，那好吧。”不得已，金羽回到自己的树屋中取了伞，接着与一众好友一道下山，果不其然天空中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且越来越大，在磅礴的雨中，他们来到了那场大火的发生地。
　　此时这整座山包括山下原本的部落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焦土，四周围没有一点生机，焦木与泥水混在一起显得一片污浊，看到如此荒凉的死寂景象，几位刚成年不久的凤凰也不由得感到了窒息。
　　啪、啪……
　　突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金羽抬头一看，大雨之中走过来一个人影，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了，湿淋淋的和带着伤痕的皮肤粘在一起，光着的脚上已经占满了了污泥，但是瓢泼的大雨和阴沉的天气并不能掩盖他身上红色的羽毛。
　　“……”金羽睁大了眼睛，他身边的女孩吓得捂住了嘴：“红色的……”
　　金羽沉默了片刻，扬声道：“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对面的人停了下来。
　　“族长说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凤凰了，凤栖山已经容不下你了！”金羽又接着说道，“你走吧，去哪儿都行，别回来了！”
　　“……好。”
　　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不满，雨中湿透了的少年只是平静的回答了一个字，然后转身选了一条别的路，踩在焦黑的木炭上默默的离开了。
　　金羽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里，旁边另一个青年问道：“金羽，这样行吗？族长那边怎么解释？”
　　“就说他自愿离开的，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配了，”金羽看着青年离开的方向，“他是最后一个，只要他走了，就没有人会跟我抢族长的位置了。”
　　…………
　　在一座长的像铜炉一样的山里，滚烫的熔炉正在不停的燃烧工作，几团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周围窜来窜去，有的拉风箱，有的整理工具，有的搬运木炭，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着上身，露出了一身夸张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他一手拿着火钳，一手握着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的砸在了面前的铁块上。
　　此时，一个男人缓缓走入了这间燥热的工作室里，他头戴金冠，穿着紫红色的长袍，恍若把晚霞穿在身上，他进了门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四处观摩了起来。
　　而正在打铁的男人看到有客人来了，总算放下了他那千斤重的锤子：“哟，源羲大人，可算等到你了。”接着，他又注意到对方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沉默的青年，“嗯？那应该就是新四神之一？”
　　源羲轻轻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白虎，来。”
　　青年英姿挺拔，一身银装轻甲，白色长发用银冠束起，上面有道道黑色纹路，他表情淡然的看向了面前的铁匠，这时源羲说道：“他是我新指定的西方守护神，白虎，封号监兵。白虎，这位是火神，同时也是工匠之神的祝融。”
　　白虎轻轻点头，祝融则很稀奇的看着面前一袭白衣的青年：“挺精神一小伙子嘛，不错不错，孟章姑娘也好有个搭档了。”
　　源羲笑了笑：“我上次委托你制造的东西，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你再不来，它要在盒子里长蘑菇了，”祝融笑着调侃道，“嘿，你真别说，你给我带来的那块银霜玄铁真是神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铁石，原本是黑的，结果越打越白，越打越白，到成型的时候，竟然白的像雪一样，难怪叫这个名字呢！”
　　祝融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一边走到角落里，角落里摆着一只很长的盒子，他动手把盒子打开，盒子里摆着一柄雪白的长枪，仅有少部分搭配了黑色和金色，祝融颇为自豪的双手拿起了那柄长枪，接着他转过身道：“我觉着全是白的也不好看，所以用黄铜和黑曜石做了点装饰点缀，来，试试看，趁不趁手？”
　　说完，他把长枪递给了白虎。
　　白虎伸手接过了长枪，祝融将枪交出去以后，便后退了几步，白虎扫了一眼手中的武器，又看向了源羲和祝融，祝融抬了抬手：“试一试，试一下！”
　　此时源羲也往一旁站了站，白虎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右手执枪当即挽了一个枪花，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又回到了右手，最后提枪瞬停，枪尖斜指地面。
　　“怎么样？还不错吧？”祝融很是得意的说道。
　　“嗯。”白虎点头。
　　“快谢谢祝融前辈。”源羲提醒道。
　　“谢谢祝融前辈。”白虎照着回答。
　　源羲露出笑容，接着道：“你去外面与它多磨合一下，我还有些话与祝融说。”
　　“是。”白虎向源羲作揖，随后便转身走出了这间工作室，这时候，祝融才走到了源羲身边：“源羲大人，恕我直言，这新晋的四神怎么有点呆啊？”
　　源羲轻叹一声：“他是天然银白铁矿而成，因此在情感方面存在一定缺陷，亦不如植被树木柔软，这一方面，他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教导。”
　　“不过，刚刚那枪耍的挺熟练，是你赐给他的？”祝融又问道。
　　“是，青龙属木，她的能力偏向疗愈辅助战友，因此我想四神里还是需要有能够强力对敌的一位才行，”源羲说道，“因此我将多数的体术能力都赐予了他，希望他将来能用这份力量守护这片土地。”
　　“当真如此？那这样他的话他岂不是所向披靡了？”祝融惊叹道。
　　“只是赐予了他，至于如何运用，他还要多加练习。”源羲笑了笑。
　　祝融想了想：“当初你说要设立四方守护神，现在东方的有了，西方的也有了，剩下的就是南方和北方了吧？想好人选了吗？”
　　源羲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终会有有缘之人的。”
　　“嗯，不仅要有不同的力量，还需要与四方五行相衬，想想还挺难找的。”祝融赞同的点点头。
　　…………
　　连绵的大雨总算是放晴了，还未干涸的雨水顺着一大片芭蕉叶滑落下来，滴落在了鸟儿红色的羽毛上，他睫毛微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火红色的眼睛，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有阳光照射到了他的身上。
　　“天晴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浑身泥泞，叹了口气之后，走到一条溪流边上打算把自己洗一洗。
　　他站到溪流中央，溪流发出泠泠声响从他的小腿处流过，溪水清澈的可以看到水下的鹅卵石和游走的小鱼，他蹲下来想伸手掬起一捧水，但是突然他看到河里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身上红色的羽毛，突然没了心情，气愤的拍乱了水面。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时，他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大叫。
　　“救命！救命啊！！有怪物！！啊——！”
　　他赶紧跑上了岸，为了抓紧时间直接展翅朝着呼救的地方飞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道路上停着一辆货车，一个男人跌倒在了地上，在他面前有一只橙黄色大老虎，但是这只老虎居然张着一张人一样的脸，男人吓得双腿乱蹬：“救命啊！有、有怪物！！”
　　由于太过害怕，男人竟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就在这时忽然一只红色的鸟儿从天而降，翅膀挥动唤出鲜红色的火焰直接砸在老虎的脸上，老虎哀嚎一声，还想还击，鸟儿又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一抓挠烂了老虎的额头，那老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赶紧悻悻的夹着尾巴跑了。
　　红色的鸟儿落地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他看向那名昏倒的男人，想走过去，又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人类，于是只好用法术遮盖掉了一些特征，让自己看着像个人。
　　“你好？”
　　男人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青年他吓了一跳：“啊！”
　　“你好？你没受伤吧？”青年问道。
　　“啊……”男人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啊，刚刚那个怪物呢？”
　　“被我赶跑了。”青年回答。
　　“哦，哦……”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谢谢，谢谢……太可怕了，刚刚那个是什么怪物啊？”
　　“那是一只马腹，会吃人的。”青年解释道。
　　“哎呀，真是太可怕了，多谢这位少侠，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恐怕现在已经变成怪物的午饭了！哎呀……”这时男人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对方黑发黑眼，身上穿着鲜红的衣服，但是却破破烂烂的，脚上也没穿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位勇敢的少侠竟然如此狼狈，“敢问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叫我小砂就好。”青年回答。
　　“啊，小砂少侠，”男人点点头，“我叫大明，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村子里，要不然你去我家里坐坐吧。”
　　“啊，不用……”小砂摆手拒绝。
　　“没关系没关系，放心吧，我家里的人都是好人，正好我奶奶是村里有名的裁缝，正好让她给你做件新衣裳吧，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小砂还想推辞，但是大明非常热情的邀请他坐在自己的货车上，最后小砂还是盛情难却的跟着他来到了大明所在的村子里，说是个村子，但一共就只有五户人家，不过看起来人却很多，有很多人都坐在路边，并没有家可以回。
　　大明带着小砂进了一座房子，向家人解释一番之后，他的家人也对小砂表达了感谢，强烈要求他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而果不其然，看到小砂身上的衣服后，大明的奶奶说什么也要给他重新缝一件。
　　“我奶奶曾经是蜀国人，她的手艺可好了。”大明笑着解释道。
　　“蜀国？”小砂问道。
　　“没错，就在西南边儿上，原先的国君蚕丛氏退位了以后，他的追随者也相继离开了蜀国，我奶奶就是其中之一，蚕丛氏就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裁缝。”大明解释道。
　　“都是过去的事儿啦，就别再提了，”这时大明奶奶仔细的放好了针线，“来，试试看，是不是好多了？”
　　小砂将缝好的衣服穿上身，这件新衣服与他原来的衣服相差无几，区别就是更好更新，甚至那红色也变得更加鲜亮了。
　　“你先在我们家住一晚上，我再给你纳双新鞋，不然走路硌脚呀。”大明奶奶又说道。
　　“不用不用。”小砂赶紧拒绝。
　　“怎么不用呀，当然有用！别客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明奶奶笑着道。
　　就在这时，忽然屋外有很大的吵闹声，大明奶奶仰头看了看外面：“大明，去看看，什么事儿这么吵闹？”
　　“哎，”大明应声，大明奶奶看向小砂，“来，小砂，坐我身边来……我们家大明平时还是不错的，就是害怕那些稀奇古怪的怪东西，这次多亏了你他才能平安回来……”
　　说到一半，大明走了回来：“奶奶，没什么事，就是对面人家又在赶人了。”
　　“哦，唉，他们这样挤在咱们村子里，也不是事儿啊。”大明奶奶叹了口气。
　　“是外面那些人吗？他们是什么人？”小砂想起外面有很多坐在路边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是从南边儿逃难来的，”大明说道，“据说在南边儿有一座火山，每几年就要喷发一次，周围的树和动物都活不了，更别提住在那附近了，而且每次喷发都比上一次要厉害一点，本来住山旁边的村子越搬越远，每次以为已经搬很远的时候，火山一喷发却还是被波及了，刚建好的村子又给毁了。”
　　“唉，也都是些可怜人……”大明奶奶叹了口气。
　　小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