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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君令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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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把断剑而已。”
涂山猗对上喻燃,战意正酣,他本来可是凌驾于修真界所有人之上的境界,可是碰到元照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变态,弄得他都有点丧失信心了。
幸好,修真界大部分人还是喻燃这个样子的,有元照这样的师父又怎么样?扶不上墙的烂泥。
喻燃留意到涂山猗眼中的轻视,并没有当回事。
元照以前曾经说过,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的断刃只有不到一个小臂的长度,让涂山猗轻敌一些也是好的。
涂山猗也不负喻燃的期待,哭丧棒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威,看似潇洒飘逸,其实处处是破绽。
涂山猗的动作很快,眨眼之间就近了喻燃的身,喻燃的身体出于本能避了一下,但没有闪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哭丧棒带着劲风袭来,喻燃喉头一紧,自己的要害已经处于对方的控制之下。
他面上并不见惊慌,且战且退,从涂山猗的角度看来,这个对手一直在防守,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因此,当喻燃突然运用身法急退三五步拉开距离的时候,涂山猗并没有放在眼里。
喻燃就是故意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的,他的手腕一动,涂山猗这时才发现他手中没有一直握着的那截断剑。
涂山猗只觉得后颈一凉,他慌忙回过头,断刃旋转着飞过来,涂山猗急忙用哭丧棒挡回。
但断刃离他太近了,涂山猗的动作又不像元照那样快,他的身法拖泥带水,浑身都是破绽,硬是让断刃在肩窝处剜下一块肉。
这伤处太靠近要害处,往上挪是喉管,往下移是心口。
竟然没死……没有一击毙命,喻燃皱了皱眉。
看来要想干掉一个分神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啊,也不知道元照当时怎么做到的。
喻燃修行这么多年,觉得自己身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应该就是道心坚定了,所以纵然这一招没有达到预料的效果,他也没有灰心。
涂山猗吃痛,捂住自己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之中汩汩流下:“招惹你们师徒,算是我走错了一招……”
喻燃听见这句话,微微颔首,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能让涂山猗都觉得吃瘪,大半部分功劳都是元照的。
“我不明白,我跟你们师徒两个有那么深的仇吗?怎么那个元照一见我就要照死了打,你也是?”
涂山猗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召一目五先生阻击元照和喻燃的事,也不记得他掉进一粟海前非要拉喻燃当垫背的。
他唯一记得的,是元照动用望衍之术围杀他于风垭口。
有些人命中如此,性情注定,在他们的世界里,世间万物都欠自己一份,自己作了多少恶都可以原谅,旁人稍有不敬就会怀恨在心。
喻燃当然可以告诉他是因为他们推测涂山猗是罗浮山阵法破坏的元凶,也可以说他们已经知道对方是为祸世间的尸傀头目。
但事以密成 ,言以泄败,喻燃不能保证他这番话一定不会被传到还以为自己潜伏得很好的自在仙那里去。
只要涂山猗有万分之一生还的可能,他就一个字也不会透出去。
“元照觉得你喜欢我。”挑来挑去,喻燃选了一个绝对无关紧要的理由。
涂山猗本来因为受伤而苍白的面色泛起一层薄红,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放屁,谁跟你们一样是死断袖!”
他反应这样大,倒是在喻燃意料之外:“那你之前说什么‘暗付芳心’?”
“喻小仙长果真是玉面郎君,风度翩翩,我不过在阵外见了一回,便也忍不住暗付芳心呢,长老也莫要生渟澍真人的气,如此俊美体贴的男子摆在面前,谁还记得住师徒大伦呢?”
涂山猗自己的声音透过渺远的失控传回自己的耳朵中,连他自己都觉得牙酸:“我靠,你和你师父都是变态,看别人也是变态?我那是为了嘲讽你们看不出来吗?”
他的情绪起伏很大,胸膛剧烈起伏,喻燃无心插柳,倒是要激得涂山猗失去理智了。
“不对啊,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又不在场……”涂山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喻燃这次不再答话了,他缓缓向前迈了几步,虚影还留在原地,人已经杀到涂山猗眼前。
喻燃左手搭在涂山猗的右肩上,右手手起刀落,断刃把涂山猗的腹部捅了个对穿。
他攥着断刃手腕一旋,涂山猗的血肉迸溅出来,身体内的真气开始溃散。
涂山猗的眼皮抬了抬,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喻燃后退一步,断刃跟着他拔出来。
这涂山猗也是够蠢,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跟他唠家常吗?
一股一股的鲜血夹杂着内脏的碎块从涂山猗口中不断地涌出来,他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发现原本整洁的衣袍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之前,只说了元照要除掉你的原因……”喻燃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看到涂山猗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但他的声音不慌不忙,仿佛不是要回答涂山猗的问题,而是在告诉自己:“还没有跟你说我为什么非要杀你。”
“君令不二,除君之恶,唯恐不堪。”?
喻燃的语调不疾不徐,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其实这句话已经在他心中响了千百遍了。
这句话几乎就是他为善不怙恶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元照。
有元照站在他前面,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展现对元照的效忠。
这初衷好像大错特错到离谱,但喻燃改不了。
不知涂山猗到底有没有听见喻燃这句话,但就算听见了,他也没办法理解喻燃这一腔愁绪了。
涂山猗身上的生机完全散尽,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哭丧棒掉在一旁。
喻燃皱了皱眉,以他的修为,想要这么简单地料理了涂山猗怕是不能,但涂山猗就这样降智死掉了……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是元照击杀崔嵬的时候,崔嵬身死,是因为崔嵬与明镝二人共享鬼王尊位,祂不允许天底下还有人跟他比肩。
那涂山猗呢?喻燃想到一种可能。
涂山猗在天道眼中已经没有价值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至于后续,如果涂山猗没死,让他办也一样,如果死了,不是还有白玉京自在仙?
幻境中的情况就属于前者,这也是自在仙始终没有暴露面目的原因。
那,涂山猗到底完成了什么事?
喻燃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涂山猗已经办成的这件事,一定是妖狐之困的关键所在。
抬起握着断刃的手,才发现不止手掌,喻燃整件衣服上都是涂山猗的鲜血。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只想:幸好没有被元照看到。
想到元照,喻燃又回忆起涂山猗死之前的问题,他能知道这件事当然是元照告诉他的了。
喻燃看了一眼涂山猗因为死前莫大的痛苦而狰狞的面容,这人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啊!”还不等喻燃完成对单身狐的鄙视,一道惊呼突然从身后传来。
喻燃一惊,放开捏着涂山猗肩膀的手,后者的身躯如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位魔族,青面獠牙,长得十分瘆人。
偏偏是这样能止小儿夜啼的尊容,却做出了一副柔弱可欺的惊慌模样。
喻燃怎么看怎么违和,还不待他作出什么反应,对方已经尖叫着逃跑了。
“杀魔了杀魔了!”
对方本来粗粝的声音已经尖细到要破音的地步了,继元照对魔族是否遵纪守法的事表示疑问之后,喻燃心头也蒙上一团疑云——魔族中人都是这么不经吓的吗?
人间不是都传说魔族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的吗?这种场面就受不了了?
不应该啊。
四面的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不时伴随着人们的低语。
喻燃四周看了看,大致估量了一下周围的人数,还是朝着来时的方向归去。
元照还在等他。
来时喻燃就发现这条路线有许多小河流,这些河流把陆地分割开来,中间靠桥梁连接。
喻燃避过一队人,走上小桥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看到自己在手中的倒影。
里面的人衣不染尘,朗然一笑霁月光风,这是喻燃的脸。
可是岸上的喻燃表情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血迹比真正的魔族还要像魔三分。
喻燃抱着疑虑走到另一条河边,水中的倒影依然对着他温和地笑。
在回到原来那条巷道的路上,喻燃每经过一条河流都要看一眼水面,很快他得出结论,魔域每一条河流都有问题。
在快要拐进小巷的时候,喻燃捏了一个净尘诀,把身上的血印毁尸灭迹。
一想到元照他的脚步就轻快起来,可很快,喻燃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地方,没有元照的气息。
抱着一丝侥幸,他还是拐进小巷之中,里面除了一些打斗痕迹什么都没有。
是那个身边围着一大堆人的“裴兄”?
喻燃之所以会放心地跟着涂山猗到别的地方去,就是因为他以为元照跟这个“裴兄”可能有什么渊源。
可是现在元照不见了。
喻燃强压着手上的颤抖把现场的打斗痕迹看了一遍,这战斗并不十分激烈……连元照三成的功力都没有。
不知是元照故意手下留情还是根本没有办法使出十成力气。
想到元照的心魔,喻燃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把整个魔域翻个底朝天。
不能慌,喻燃,不能慌……
喻燃深吸几口气,走出巷子,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大王往哪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