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旗开得胜 ...
-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尸傀竟然活动起来，喻燃惊恐地回头看，自在仙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自己。
剑身破开空气直冲着喻燃的天灵盖，喻燃甚至来不及调动他的断刃，只是在面对死亡之时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元照用在白玉京弟子身上的一招，现如今却被幻境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预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喻燃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周倜难以置信的眼神。
周倜周围围着不少罗浮山的魔物，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处白玉京之前，喻燃想：师兄没有了修为，现下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
将醒未醒之时，元照做了一个梦，他好像在刚离开不久的罗浮山。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梦见过罗浮山小浩劫当日的场景，今天是第一次。
只是这个场景，好像和他的记忆有所不同。
罗浮山小浩劫可以说是他的成名之战，渟澍剑的威名从此响彻九州。
修士的记忆力本就不错，这样大的事情，他几乎是把一切细节都印在脑海里，元照甚至还记得自己一身血污扛着渟澍剑下山之时，掌门师兄背对着他，袖子上有一个线头。
梦中却与他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同样是阵前突破，在梦中他却是躺着被人抬下山的。
昏睡过去之前，他还看见天边有一只眼睛，周围都是血色的云，衬得那眼睛的眼白和瞳仁分外瘆人。
最后一道玄雷劈下来，他下意识用渟澍剑去挡，雷击在剑身上留下两个上古字样，“渟澍”二字就是在这个地方得名的。
不、不对，“渟澍”两个字，明明就是当年师父去世之后，汀愫师姐给取的，怎么会到这里才得名？
元照头痛欲裂，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记忆还会互相冲突。
莫非是有人篡改了自己的记忆？
元照的眼睫颤了颤，脑中灵光一闪，他分明是和喻燃一同跌入了一粟海之中，哪里就到了七年后？
还有翠微堂他拔出渟澍剑为掌门师兄撑腰的事，现在想想为免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他在云褚仙门这么多年，除了喻燃的重黎炉，他几乎不曾对这些自恃资历的长老们说过重话拔过兵器。
为了掌门师兄不夹在其中为难，他几乎是能让就让，为什么会有此反常之举？
……因为他生了心魔。
罗浮山小浩劫获天道赐名“渟澍”依然令他道心不稳，后来又一直身处魔气厚重的罗浮山，他有心魔。
他的渟澍之号，并不是汀愫师姐取的。
那这些记忆，都是怎么回事？
他心神摇晃，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并不如所料想的那样躺在望京城宅中的榻上。
甫一睁眼，他的朦胧视线投射之处，恍惚看见喻燃的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
元照骤然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胸腔内的心脏狂跳不止，剧烈的情绪波动逼得他反胃。
他的脑子还能思考，喻燃是修者，这伤对于现代社会当中的人当然致命，但放在修士身上也不是不能救。
元照的眼睛眨了眨，大概是上天为了反驳他的猜想，元照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修者敏锐的眼神告诉他，喻燃的呼吸停止，身上的真气正从躯体当中散溢——他已经没有了生气。
山后刚好升起一轮残月，泠泠的月光照见元照的满腔冰雪。
此生此夜一天月，命中长缺，人终长诀。
元照的身体晃了晃，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机械地回了一下头，瞳孔骤缩，喻燃正站在他身后，右手伸出来稳稳地扶着他。
喻燃的眼神没有和他对上，越过元照的肩膀向自己尸身的方向看。
元照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到周倜同样震惊的神色。
喻燃的思绪也正乱，上一次出现在这个场景的时候，他刚刚从自己的身体中剥离不久，还没有实体。
因此，同时同地同一场景，他正对上周倜望过来的视线时，还不免产生了一种“这似乎不合逻辑”的感想。
紧接着，自在仙那一击带给喻燃的绝望情绪褪去，理智回归大脑。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在幻境的时间倒回元照于翠微峰聚会时，他突然拥有了实体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躯体在这一刻身死了。
在罗浮山场景的最后一刻，一个喻燃死去，另一个喻燃活过来，他因此拥有了能被人看见的实体。
只是因为自己身死元照情绪太激动，才带着整个幻境重新又运转。
幻境再一次改变场景并没有让时间继续往前，而是重新回到了元照刚刚出罗浮山的时候，就说明罗浮山一战时幻境中时间的最后。
思及此，喻燃立刻控制手中的丰灯，丰灯中的光亮缓缓地暗下来，元照转过头来，喻燃在他眼中看到了渐渐升起的茫然。
只要控制住元照的情绪，幻境就只能继续往下走，走到不能走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和元照出幻境之时……
喻燃上前一步，和元照并肩：“元照？”
方才元照只看了喻燃一瞬就回过头去查看喻燃的尸身，现下他的脸还冲着周倜那边，嘴里含含糊糊地回应喻燃的呼唤：“嗯？”
“都是假的，”喻燃握着元照的手晃了晃，“还有事没解决，记得吗？”
周围的人皆被这死生两人的情况吓了一跳，特别是不远处正和姚杏对峙的崔嵬和明镝二人。
“怎么回事？”明镝悄悄地靠近崔嵬，“上面那位出手也会出差错？”
崔嵬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明镝似乎是很嫌弃崔嵬的智商，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嫌弃：“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显然是对喻燃这一变故满不在乎，两个大乘期对付一个分神期还要用这种手段，本来就是多此一举。
就是没有这一出，他和崔嵬拿下元照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崔嵬：“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明镝活动了一下筋骨，手中的大刀甩了甩。
“现在就是拿下这个元照的最好时机！”崔嵬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蹿了出去。
人在前面走，话音还落在后面，明镝站在原地听完他的最后一个字，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卑鄙。”
并不卑鄙的明镝冲得比崔嵬还快，明明在崔嵬之后出发，却比崔嵬先一步与挡在路上的姚杏交锋：“小姑娘，没空陪你玩了，可惜了你这天资，你要不是那元照的徒弟，我就把你绑回森罗殿当我的徒弟。”
“此间事了，连那自在仙都弄来跪你跟前拜师，”崔嵬随后而至，听见明镝语气中的惋惜。
他的眼下之意，是带走姚杏不过是捎带手的事，不值得挂心。
“好好好，”明镝的大刀与姚杏的壁上鸣杠上，兵刃相接擦出一连串火花，“当时候，我天天找人在我面前磕头，也享受一把当天道的感觉。”
崔嵬和明镝分站姚杏东西两边，因此没能拦住他这口无遮拦的一句。
“少说话！”崔嵬厉喝一声，明镝悻悻地闭了嘴。
姚杏一人拉开的防线之后，元照渐渐恢复了理智。
两人站在原地说了些什么，喻燃最后给这个对话收了个尾：“快去吧，师姐还等着。”
渟澍剑铮鸣出声，对于眼前的情况其实元照还有些迷糊，他的剑却已经先主人一步升起了滔天战意。
“去帮你师兄，他如今没有修为了，你们两个都小心。”渟澍剑在手中不断地震动，催促着元照赶紧行动，他留下这一句话，松开了握着喻燃的手。
喻燃看见他担忧的眼神，并没有出声安慰，却说：“元照，旗开得胜。”
两人分别握着自己的武器背向而行，喻燃的一截断刃在半空当中架住一只袭向周倜的魔兽爪子。
腥臭的液体从伤口中迸溅出来，周倜就地一滚，险些被那液体溅到身上。
喻燃低头对着泥土中翻滚的周倜朗然一笑：“师兄，黄粱酒的味道怎么样？”
喻燃极少有这么活泼少年气的一面，周倜都有些怀疑这个喻燃是不是有人假冒的。
毕竟虽然喻燃觉得这件事只过了不到半天，但对周倜来说，距离他做的那个受着伤还要被亲师弟灌酒的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周倜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好啊，你小子，我还以为是做的梦呢，我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竟然还给我灌酒，师兄弟的情分呢？”
喻燃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想到，姚杏师姐若是知道幻境内外他已经是第二次给她用药了，会不会提着壁上鸣来跟他打招呼？
应当不会？喻燃不确定地想，姚杏师姐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幻境之外她那么生气，揍自己和师兄的时候都没有用壁上鸣。
正想着，周倜的一道阵纸扔过来，截住了一个从喻燃斜后方伸过来的枯手，他提醒喻燃：“专心，打架的时候不要走神，回了云褚山，还指望你为我挡几招呢。”
喻燃敛起嘴角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是。”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只想到出幻境的事，现下的危机还没解决呢。
元照带着渟澍剑急迈了几步，落在姚杏身边，他身形飘逸，如履风而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旗开得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