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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敝帚自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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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喻燃一时顾不上自己有伤在身,元照站在逆光处,让喻燃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想快一点站到元照面前去洞察他的喜怒。
元照没有过来搀扶喻燃,他用自己的真气守了对方一整个晚上,喻燃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他就看着喻燃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眼前。在喻燃蹒跚着走向他时,元照暗自思忖,喻燃和那个姓涂山的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才来了罗浮山几天?抵得过烛照峰两百多年吗?
他还恶意地想,至于吗?一说拿他做狐裘都气得站起来了。
元照面目冷硬,他脑海中想象的每一个画面都气得他心肝疼,他貌似定定地看着喻燃,其实根本不敢去看对方的眼。
所以他根本无从分辨喻燃的情绪。
喻燃即将走到元照面前时,他终于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喻燃的错觉,他总觉得元照今天有些粗鲁,可是细想起来元照对待师兄师姐好像也算不上温柔,非要说粗鲁,那只能跟昨天晚上元照来救他的时候比了。
当时喻燃虽然意识昏沉,但依然能感受到元照当时对待他很细心。
元照把喻燃扶到床上,喻燃趁机观察他的表情,他脸上看不出生气,好像刚才说做狐裘的事只是一个玩笑。
喻燃注意到对方眉宇间的肌肉虽然没皱起,但依然紧绷,好像是被主人强行舒展开的。元照始终不看他,喻燃看不见他的眼神,却看到他紧抿的嘴角。
喻燃想不通元照为什么要生气,他直觉是那只狐狸的问题:“那只狐狸,我只是见过一次,就是有印象,没什么可不可爱的。”
元照没回应他的话,只说自己要去一粟海,便推门出去了。
他刚从一粟海回来,根本没有再去的必要。所以元照只是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地方踱来踱去,想喻燃和那只白毛狐狸。
在元照看来,喻燃的一时犹豫已经说明很大的问题了。
他当然想到喻燃的一时愣怔只是刚睡醒大脑宕机,可元照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原著男女主遇在一起,不是姻缘上产生纠葛还能是什么?
考虑到这里元照就开始后悔,他太怯懦了,说什么“天命既定,我不挣扎”,他应该一早就把喻燃关起来才对,只要关起来,喻燃一辈子也见不到女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喻燃已经见过她了……
元照把自己转得头晕,他第一次潜心祈祷,希望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他不知道该求哪一方神明庇佑,想来想去,他竟然想起突破当日高悬在长空的那只眼睛,当时元照觉得自己窥见了天道……
元照的心如坠冰窖,他想起那只眼睛中的恶意,知晓天道绝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元照的步子突然顿住,他下定了决心。
元照心中盘算,天时他占不上,人和……喻燃喜欢他的可能微乎其微,他只能寄希望于地利了,希望罗浮山结界万古长青、青史留名,最好一直矗立到元照身死道消。
周倜看见他师父一直不停在院子里转圈圈,他怀疑在元照再转下去要给院子里挖一个大坑,幸好他还没开口叫元照,元照自己就停下来了。
“师父?”
元照回过神,看见要让罗浮山结界万万年不倒的关键人物——周倜,他一时间觉得周倜顺眼了不少。
“八戒过来,”元照伸手招了招手,“我有事嘱咐你。”
周倜不走寻常路,翻窗子从屋里到院子里:“师父什么指示?”
“罗浮山大阵的事一定要尽快解决,它关系到……”元照怕自己的心思像吓到姚杏一样吓到周倜,转了话锋,“他关系到九州万民的性命。”
提起这个,元照又想起自己可能造的杀孽,于是他给周倜提了一个周倜本人觉得相当奇怪的要求:“但是大阵的一切细节,你都不要告诉我,自己抓点紧。”
“啊?”
元照想,到时候求掌门师兄把自己和喻燃一起封在大阵里,所有的事都不必发生了。
“别管为什么,你做就是了。”元照提前一步截住周倜的发问。
周倜不能提出疑问,但他可以讨价还价:“我当然知道罗浮山大阵的重要性,可这大阵那么大,我一个人什么时候能解决,还是要师父这样的大能出手……”
“你知道为什么为师给你起八戒这个名字吗?”
“为什么?”周倜以为这是个外号,没想到元照是拿它当正经名字用的。
“所谓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为师虽然对你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但骄奢淫逸四条,还是要戒一戒的。”元照脸色很严肃,语气恩威并施,既有对周倜的教诲,也有对周倜的期许。
周倜被他庄严的态度唬得一愣一愣的,等元照转身走了,他才反应过来,八戒不是佛家讲的吗?
“师父,我们周家是道家门人啊!”周倜对着元照的背影喊,元照摆了摆手,没说话,周倜猜测他想说:大差不离嘛,将就将就用这个名字得了。
周倜本身就是个混不吝的,佛家道家的,他也没那么多计较,当然,如果他知道八戒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大概就非要计较计较不可了。
过了一会儿元照又折回来问周倜:“你知道涂山这个姓氏吗?”
“知道啊,”说起这种事情周倜可谓如数家珍,“涂山一族有九尾,原本居住在涂山国,后来没落举族迁徙至青丘,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着,被修真界的人灭族了……”
周倜想了想时间,说大概是在裂土之战魔族式微不久,那个时候妖族失去了盟族,实力锐减,前因后果也对得上
元照兜来转去最后还是要回房,他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才打开门,喻燃好像要起炉炼丹,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他。
喻燃盖上炉盖,缓了一口气,才叫了一声“真人”,然后,喻燃就看着元照的表情变了又变,颇有些喜怒无常的意思。
他怪我?
为了那个白毛狐狸?
元照觉得自己知道了,喻燃是在给他摆脸色。
元照冥思苦想,怎么办呢?
他又没谈过恋爱,再说,喻燃也不想跟他谈恋爱。
元照唯一的恋爱经验,就是小胖在宿舍里听书公放的狗血小说。元照都无需细细思索,他的脑海里一想起那些情节,就发现自己和小说男主处于同样的困境之中。
狗血小说首先就是一个单相思的感情基调,情节包括但不限于剜心、取肾、骗财、小黑屋、干对方爹妈,出轨、毁人前程,元照一琢磨,他竟然已经犯下了狗血小说七宗罪之一了。
男主都是怎么挽回女主的?
我靠,元照想,这还能挽回,这男主也太该死了吧。
我也挺该死的。
这可怎么办?
元照更沉默了,送房子?送车子?送票子?
问题是我也没有啊。
元照抬头,是喻燃盖的屋顶,低头,是喻燃造的地板,合着我是个吃软饭的?
原来我是个吃软饭的?!
这么想着,元照的底气都不足了,有钱的才是大爷,而他的兜比脸还干净。
元照觉得自己有病,有病得一阵一阵的。喻燃要是现在发现自己在门上设了禁制,肯定也这么觉得,他肯定会想怎么有人一会儿硬气地要关着他一会儿又底气不足地哄着他。
元照打开放在桌上的食盒,这是周倜带来的。
“你师兄捎的,你在山中,好久没吃了。”元照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失言,怎么提到了别人。
“师兄来了。”
元照皱着眉:“又走了。”
又走了的周倜在隔壁里:……
喻燃把食盒从元照手边挪过了,把梅子干放在元照面前,带着一些讨好:“真人也好久没吃了。”
元照不练功的时候,总爱坐在院子里吃梅子干。
他和喻燃截然不同,爱说话,什么事都要插两句。姚杏练功他要指点两句,喻燃炼丹他也看问问有什么药材,周倜画符画得满天黄纸飞他说跟发丧似的。
喻燃是个敝帚自珍的恋爱脑,每一个元照当做平凡日子过的下午,喻燃都那样珍视。
只要元照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就已经要飘飘然了,他的飘飘然谁也看不出来,顶多就是往炉里扔药材的时候,他的动作比平日轻快些。
喻燃低着头吃东西,想起刚才元照不知为何多变的神色,元照怎么这么可爱。
“周倜这次买的梅干好,”元照说着,顺手往喻燃嘴里塞了一个,“甜度不过头。”
喻燃愣愣的,甚至咀嚼都忘了。
不甜吗?他觉得好甜啊。
夕阳还没落下去,阳光拉长了两个人站着的影子,两个傻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坐下。
元照搓了搓手,喻燃没拒绝他的靠近,就是还有希望的意思?那狐狸有什么好?她和元照才认识几天?能比得上他和喻燃认识的时间长吗?能比得上自己好吗?
元照暗戳戳地往喻燃那里靠近了些,又给喻燃塞了几个梅干,殷切得像喻燃没长手拿不了东西。
元照咬着梅干恨恨地想,喻燃知不知道,动物园里的狐狸都可臭了,那个姓涂山的还有九条尾巴,肯定更臭,想想就受不了。
也不知道狐臭和尾巴数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