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雨》顾逢star

1、第七年秋天

　　临城的天气变凉了。又是一年秋天。
　　秦觉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感受着带有临城味道的风吹在脸上，莫名的鼻酸。她吸了一下鼻子，与此同时拨通周愿的号码。“周周，临城好像变冷了。”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带了哽咽，不过不明显。
　　手机那边，周愿从办公室座位上跳起来，“你回来了！我现在过去找你。”语气激动的堪比中了百万彩票，不过也不怪周愿不稳重，当年一别，秦觉已经七年没回来了。中间一度销声匿迹，任谁也找不到。
　　不过现在好了，能回来就好。周愿心想。
　　秦觉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便利店，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迎来了某周姓女子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抱你都觉得硌手。”周愿“骂骂咧咧”地吐槽，语气不算好，但秦觉却感到久违的温暖，尽管风好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秦觉没回话，就这么侧着头听她唠叨，看她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牵着自己的手往店外走。有点不真实。
　　她的头发变长了，还做了当下时兴的发型，看着她的背影，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之前那个一年四季都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了。
　　是啊，七年时间太久了，久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久到可以遗忘很多的人和事。但还不够久，有些人，有些事，想到还是会难过。也许，再有七年就好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好了。
　　周愿察觉到秦觉的分神，一别多年，她的性子是愈发静了。
　　“我和你说，城西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变态辣，你绝对喜欢。等你收拾好行李我们就去吃，好不好？”
　　秦觉下意识应她，“都行。”声音闷闷的，像是感冒的前兆。
　　周愿把秦觉带回了自己的家，有一间屋子是特地留给她的。
　　还没好好的叙叙旧，周愿就临时接到一通工作电话，打工人是这样，老板一个电话你就得屁颠屁颠地出现。本来就是请假外出，周愿自知理亏，交代了秦觉几句就去公司了。
　　周愿走后，秦觉收拾完行李去洗了个澡，才忽然觉得有点饿了。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五点五十，周愿应该快下班了。
　　“饿了”她靠在沙发上给周愿发消息。
　　“想吃啥我一会儿下班给你带回去。”还配了一个“女人就现在，爱上我”的表情包。
　　秦觉忍俊不禁，“你上午说的那家火锅店，现在有点想吃了。”想了想然后发过去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周愿把定位发了过来，距离不远，就在转两个弯的地方，秦觉打算走着去，顺便逛逛这座城。
　　这几年临城的变化很大，凭借经济新业态成功跻身于一线城市，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活节奏也变快了，马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四周放眼望去全是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城市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很用力的生活。
　　这样繁华的城，热闹的街，秦觉却显得格格不入，很多时候，秦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脑子懵懵的，好像和周围的一切都没关系。其实也无所谓了，只是偶尔会感到莫名的难过。
　　秦觉走走逛逛，很快，就看见了转角的火锅店，在下一个红绿灯口。
　　已经傍晚，太阳将落未落，从云罅中透射出橙黄的日光。
　　秦觉伸出手，眯着眼看指缝中透出来的光。下一秒云层散开，通红的霞光照亮了半边天。秦觉看清了火锅店的名字。
　　火锅店叫“有家火锅店”,店主一定是个灵魂很有趣的人。秦觉心想。
　　秦觉走进店里，云雾缭绕，她站在原地环视一周，然后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到哪儿了”她给周愿发消息。
　　周周：“到了到了，我看见你了。”
　　周愿一坐下就嚷嚷着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说话间接过秦觉递过来的水。两个人都是无辣不欢的胃，就点了店里的招牌变态辣火锅。
　　因为两个人口味极其一致，周愿就主动承担了点菜的任务。她点了不少，看来是真的饿了。
　　吃火锅当然要有饮料，周愿问服务员要了两杯可乐，她还记得秦觉喝可乐只喝百事。
　　这时候，秦觉才舍得说句话，她看向服务员，“麻烦给换成啤酒吧。”
　　“你什么时候会喝酒了，之前不是一直觉得啤酒难喝吗？”
　　秦觉顿了一下，“现在不觉得难喝了。”
　　可能有点矫情，但周愿的确立刻想到了那句话“当生活比酒苦的时候，你就不觉得酒苦了。”
　　看秦觉这样，周愿就知道，七年前的那件事，她还是没有放下。
　　“会喝了也好，以后我就有酒搭子了”。周愿避重就轻的说。
　　秦觉看向她，“你不用这副表情，我现在挺好的，这几年我也去了这么多地方，总得有点儿长进不是。”
　　秦觉尽量正常的讲出这些话，可是周愿却觉得她快碎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但周愿不忍拆穿她的伪装，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宽慰，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算过去。
　　但是周愿也清楚，这件事，任重而道远。
　　“火锅好了，吃饭吃饭。”
　　“瞧你饿的，你们公司不给你吃饭啊。”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不愧是变态辣，两个人吃的大快朵颐，啤酒也喝了一杯接一杯。周愿这几年跟着跑商务走合同,早就练的千杯不醉，秦觉就不怎么样了。
　　明明也没喝几杯，脸颊却粉红的不像话，眼神迷离，整个人呆呆的。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眼睛水润润的，像是被水浸过的眸子，就这么转啊转，但就是极力地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周周，我好像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秦觉说出口的声音很轻，但周愿还是听清了。
　　秦觉就这么侧趴在胳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马路上人来人往，再也没有一个人属于她，她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么有点想他。
　　“我们回家吧，周周”。她有点困了。
　　没成想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冲了起来向店外跑去。
　　被打翻的啤酒就这么洒满了桌面，没有人注意。
　　她太着急了，又加上喝了酒重心不稳，刚跑出来就被一位骑自行车的路人撞倒在地上，而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周愿从店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秦觉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路过的人可能都会看两眼，但也就止于这两眼，就算有的人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也不会驻足留意。没有人会在意一只小狗的情绪。
　　她跑过来，还没来得及把秦觉扶起来，自己的胳膊先被紧紧的攥住。
　　“李牧然。周周，我看见李牧然了，他还活着！”秦觉着急的说，“就在那个红绿灯那儿。”她手指着那个红绿灯闪烁的路口，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
　　“你喝醉了小觉。”周愿想先把她扶起来，“我们回家吧宝贝儿。”
　　她现在这副样子，周愿瞧着心疼。
　　“我没喝醉，我现在真的很清醒，刚刚那个人就是李牧然，我们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她忍着哭腔，完全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秦觉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外面，连维持一个成年人基本的体面都考虑不到。
　　周愿实在看不下去了，“秦觉，你清醒一点，李牧然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
　　虽然很不忍心，但周愿还是说出来了。“七年了，小觉，你能不能放过自己。”
　　她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到秦觉冷静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似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彩也消失了。
　　“你太累了，我们回家吧。”
　　像是一场闹剧结束，路上的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刚才发生的事，没人会记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