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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学不会 ...

  •   现在屋外暴雨如注不说,落梅院离荣瑞堂甚远,一来一回就算是跑也要跑上一盏茶的功夫。

      闻浅性子一向浅淡、不争不抢,看上去很好欺负,让闻潇有了长姐可以任意拿捏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毕竟现在当家作主的薛清梨不是闻浅的亲娘,而是闻潇的亲娘。闻鸿观又远在塞外没回来。

      “那奴婢现在去将耳坠取来给二小姐。”映杏咬咬牙,躬身行礼应了下来。

      没想到闻浅伸手,拉住映杏,开口道:“别去。”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出尔反尔吗?”

      闻浅叹了口气,摇摇头,直截了当开口道:“潇儿,我知道你想借此为难映杏是不是?现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映杏要怎么替你拿呢?丫鬟奴婢虽是服侍我们的佣人,却也首先是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先前在盈春楼的时候,闻浅没少被为难过。这一双手上不少伤疤,都是冬天的时候用冰水浣衣洗出来的。

      这一番话,闻浅说的很认真,也很真诚,让映杏心里一阵感动,也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

      “浅浅说得对,你若是存心想要,也不必急于一时。”老夫人赞许道。

      “假惺惺。”闻潇被戳中心事,嘟囔一句,讪讪地回了位置。

      薛清梨笑着转移话题,问闻浅道:“浅浅,不知你是否有意入太学学习一阵时日?”

      闻浅在塞外荒废了七年,什么针织女工、琴棋书画,恐怕早就忘得干净。虽说闻浅大可养尊处优,不必学这学那,但毕竟已经是及笄的年纪,马上也该要相看人家了。

      闻浅犹疑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定国公府里有自己的私塾,但为了得到更好的资源,几个嫡子嫡女还是被送进了太学。

      老夫人:“浅浅,你就去太学待着吧。太子殿下偶尔也会出现在太学。”

      闻潇坐在位置上,小声地“哼”了一声,她才不信太子真的会看上闻浅。

      听老夫人这么说,闻浅才神思一动,对薛清梨道:“只是我已经十七,还能进太学么?”

      “那有何难?”薛清梨笑道,“潇儿比你年幼一岁,不也在太学一直学着么?二房家的洛姐儿和屿哥儿也在太学,你们一起去也热闹。这样吧,过两日我就派人把你安排进去。”

      *

      闻浅正式入太学读书已经是四月十九。

      云京天气一天天回暖,闻浅也早已解下厚重冬衣,换上轻薄春衫。硬着头皮听夫子讲了一个时辰的课,终于熬到了散学。

      虽说是去学习礼乐诗书,但其实也是借着读书的由头叫闻浅认识些皇亲贵胄。薛清梨有意让闻浅结交些贵族男子,毕竟闻浅今年已经十七,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只有让闻浅先嫁出去,才好安排潇儿的婚事,不然难免落了偏疼自己亲女儿的口舌。

      是以也不管闻浅到底有没有基础,跟不跟得上进度,只把闻浅塞进去听学便不管不顾了。偏偏授业的夫子也没有照拂闻浅的意思,只顾着自己的进度飞快地往下讲。

      闻浅看着自己写满圈注的书册,重重呼出一口气,侧过头,看见远处青墩池里长了一池的荷叶。

      云京荷叶这么早就这么盛了?她不由得想起在盈春楼的时候。陇烨是塞外难得的宝地,不像旁处干燥多风沙,夏天的时候,盈春楼的庭院里也会栽不少荷叶。那时候正午天气炎热,玉行便不再练剑,而是坐在庭院里,捧着一卷书细读……

      怎么又想起玉行了?

      闻浅蹙起眉,明明已经在刻意忘记,却还是会每天想他一遍。

      学堂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闻潇走到闻浅桌案前,拍了拍她的桌子。

      “姐姐,你还走不走了?”

      如果不是母亲薛清梨叮嘱她要照顾好姐姐,和姐姐一起上学回府,闻潇才不乐意等她。

      闻潇回头看了眼候在门口的邹沁和秦泽兰,示意她们稍等自己一下。

      不像闻浅,在学堂里没什么朋友,闻潇和很多人的关系都不错。今天就和两位贵女约好了,要一同去西市逛逛。

      “好。”闻浅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读书用品。

      “我看看你书本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些什么?”闻潇见摊在闻浅面前的书册上写满了字迹,误以为她在乱涂乱画,暗自庆幸找到告状的把柄,便不由分说地从闻浅手里夺过书册来。

      闻潇上课虽说不上全神贯注,但也算得上认真,书上笔记也只不过潦草记了几笔。

      皱着眉头浏览下去,闻潇毫不客气道:“……你是傻子么?就连‘遗’这个字的意思都要记下来?夫子说什么你全都抄下来做什么?”

      闻浅并不在意闻潇的无礼,解释道:“我想先记下来回府再温习温习。”

      “祖母不是还夸你冰雪聪明吗?”闻潇嗤笑着把书册扔给闻浅,“真是愚笨。”

      “我学不会。”闻浅将书册装回锦带,垂下眼眸,道。

      这四个字,闻浅说得极为柔弱,配合上她娇花映水的面容,饶是有意刻薄如闻潇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闻潇冷哼一声,回过头却看见兄长闻峥和太子殿下走了过来。

      方才专注和闻浅说话,竟然也没留神邹沁和秦泽兰行礼问安的声音。难怪闻浅突然装得柔弱,原来是想故意说给兄长和太子听!

      “太子殿下安,兄长安。”闻浅和闻潇两个人同时行礼。

      闻潇脸色一变,却也不得不强装镇定。

      “方才从大理寺处理完卷宗,想到浅浅今日刚入太学,便顺路过来看看。”闻峥视线掠过闻潇,挑眉问闻浅笑道,“学不会?”

      “……嗯,是我愚笨。”闻浅小声又重复一遍,像是故意对着纪翀道,“我学不会,有好几处都不太懂。”

      闻潇咬牙,道:“姐姐若有不懂的,平时可以来问我。潇儿定尽心竭力,替姐姐解惑。”

      “《尚书正义》?我记得池容对此倒是颇有见解。”闻峥道,“是不是?”

      纪翀极其淡漠地“嗯”了一声:“算不上颇有见解,只是刚好前些时日像太傅请教了一番。”

      “那走吧小浅,咱们去太子东宫坐会,让太子教教你。”闻峥二话不说,把闻浅从位置上拉出来,又对闻潇说,“潇儿你先回府吧,一会小浅和我一起。”

      *

      西市逛街的时候,闻潇一直心不在焉。

      看出好友的心事,邹沁道:“今天夫子讲的东西不算难吧?闻浅装出副愚笨的样子给谁看?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平日我一直待在太学,也不见兄长来看看我,今日闻浅在他倒是来了。”闻潇瘪了瘪嘴,“不过想来也是了,毕竟不是同一个娘胎的,他不待见我也正常。”

      邹沁哄道:“哪有,潇儿最是活泼可爱,谁看了都会喜欢的。你祖母和你兄长只是看在她走失这么多年的份上,格外对她好些补偿她罢了。”

      闻潇性子娇纵,但是对朋友却极为仗义大方,所以有不少贵女喜欢和她玩。之前邹沁及笄的时候,闻潇更是大手一挥,送上了价值百两黄金的贺礼。

      闻潇点点头:“但为什么她偏偏有那好运气,学不会的东西竟然能让太子亲自教。我承认她长得确实小有姿色,难道太子真的看上她了?”

      “应该不会吧。泽兰,我记得你姐姐先前不会射箭,想要请教殿下,却被殿下以一句‘男女有别’打发了,让她去请教女官。”

      秦泽兰的姐姐正是京中第一贵女,秦楚黛。

      秦泽兰:“太子本就冷漠,被拒绝倒也正常。今天之所以同意帮助闻浅大概也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吧。”

      闻潇幽幽叹了口气:“那迎春宴的时候,太子为什么又要替她解围呢?他们之前可是素不相识啊。”

      秦泽兰和邹沁皆是一噎,想不到什么解释的理由。太子一表人才,光风霁月,对于她们而言,是值得仰慕和敬仰的表率,却也说不上喜欢,所以也并不是很在意太子对闻浅的优待。

      闻潇捏紧了帕子,这么些年,她已经享受够了家里众星捧月般的独宠,自然受不了闻浅来瓜分宠爱。她也觉得自己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算上乘,以后要找夫婿,一定要找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毕竟只有这样,好像才能证明,自己值得最好的。

      秦泽兰忽然笑了一下。

      闻潇:“你笑什么?”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瞬息万变的。”秦泽兰给闻潇出主意,“你可以转移闻浅的注意啊。”

      邹沁和闻潇都觉得奇怪:“怎么转移?”

      秦泽兰:“你不是除了闻峥这个哥哥,在宫里还有一个哥哥吗?你去撮合你那个哥哥和闻浅,你和太子不就有戏了?”

      闻潇的哥哥,便是怜妃的儿子,四皇子纪明。

      为人实在蠢笨,体形又颇为壮硕,闻潇看到他就想绕着走,总觉得他像头憨笨戆直的牛。

      闻潇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以后我就拉着姐姐玩,隔三岔五带她去怜妃娘娘那坐坐。想来娘娘也是极为欢迎的。”

      *

      另一边,闻峥走到东宫门口,就借口临时有事带着随从沉舟先走了。

      留下闻浅跟在纪翀身后,两只手抱着沉重的锦袋。

      纪翀身姿清隽,简单的装束更显得为人冷清,腰间没有携带任何配饰,自然也没有佩戴她所赠的蝉佩。

      闻浅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曾经自己也这样和玉行一起在盈春楼的廊道里走过。

      只不过那时候的玉行,并不像纪翀一样冰冷。他是怒气冲冲的。

      是为了自己而生气。

      楼里管事的李大娘,非污蔑自己偷拿了她的镯子。争执中,李大娘砸碎了闻浅戴在腕上,从定国公府里带出来的玉镯,还让她罚跪。

      闻浅解释了,也否认了,但被一群小厮武力逼迫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辩的。

      屈打成招。

      说是她偷的,就是她偷的。

      只有玉行相信她,他说:“不是你做的事,那你为什么要认错?”

      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去找李大娘算账。

      后来才发现,镯子原来掉在了李大娘房间的床底下。

      可闻浅碎了的玉镯却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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