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永恒》橘台

6、答案

　　硕大的培养缸内，微弱的蓝色灯光向水面靠近。
　　一切静的出奇，路惊白清楚这里秘密养着一只刚刚出生的小人鱼。
　　这样一个只在祖母的故事书里出现过的生物一直被外界视作十分危险的存在，那个骇人听闻的人鱼攻击事件发生后，路惊白就一直为935的考试选拔努力，为的就是见一见这绝美且古老的物种。
　　可惜，低等级的研究员只能参加日常的供氧数据整理工作。
　　日复一日的重复让路惊白对藏在最深处研究室的小人鱼更感兴趣了。终于，他耐不住性子，在值班同伙的帮助下，破坏了总控室的监控，悄悄闯入。
　　按照他所了解的人鱼作息，此时这个刚刚满十岁的小孩子应该正处于梦乡。
　　他凭借着悬梯靠近缸沿，将手提灯靠近水面，哪里知道人鱼对灯光格外敏感，远远地发现有人来，早就被惊醒，以为又是另外的实验，没敢去靠近对方，任凭这个奇怪的研究员在试验台坐下，对他碎碎念。
　　“虽然我常常听到那些研究员称呼你为A6802，但是我觉得你也应该拥有一个名字的。”
　　“当时我的祖母还在冰川上的小研究所工作，那时的制度可没有现在这么严苛，我还可以被带进去参观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
　　“我的祖母也是见证你母亲分娩的一员，她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只是一颗紫红色的珍珠。”
　　“你知道吗，在我们原本生活的地球上，有一种热带水果叫山竹，果成熟时外壳也是紫红的，跟你刚出生一样。”
　　“哎对了，你出生时，祖母在实验室培养出的那株山竹也成熟了，我记得当时实验室忙得不可开交，我就偷摸儿进去把它摘了吃掉，当时被骂了很久，不过确实好吃。”
　　“可惜，祖母在那之后就去世了，不然我倒是可以带来给你尝尝。”
　　“哦，差点忘了，你现在应该是睡着了。你知道吗，实验室的工作超多超无聊，我要是能来生物培养院工作就好了，还能有人陪我聊天。”
　　“不对不对，生物研究实在是有违人性，有机会的话还是跟你们和平相处吧，毕竟这里原本只属于你们，不是吗？”
　　人鱼想要靠近时，那奇怪的研究员突然自己起身要离开，直到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蓝色灯光都再看不见时，他才回到原本的位置，被寂静簇拥成一小小一团。
　　回忆戛然而止，山竹将鱼尾舒展开，拨弄着贝壳瓣上散落的细小珍珠，像是结束梦境的仪式。培养室像往常一样，已经被系统更换了位置，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距离那片粉色的故居已经越来越远。
　　“找到总控室侵入的病毒来源了吗？”
　　“很抱歉院长，我们甚至，还没有找到干扰窗。”
　　被称作院长的年迈老头并没有生气，只是缓慢从轮椅上起身，一旁的机器人扶着他，一步步向培养仓靠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是路惊白回来找你了，对吧？”
　　山竹的神色未变，只是垂眸不想搭理对方。
　　“我记得你当时在众多研究员里亲自选择了他作为你的培养员，开口说的第一句人语，就是路惊白的名字。我也希望是他破坏了系统，毕竟他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可惜，你又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他已经在藏区实验中不幸逝世了，何况是你亲自赶走他的。”
　　“愚蠢。”
　　山竹只是抬头骂了对方，哪里管人类世界里的尊卑，转头就游到贝壳床后。
　　可是他确实有些心虚紧张，他不能确定人类是不是都会一样的愚蠢，何况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路惊白了，他不敢保证，小话痨会不会因为话多而智商退化。
　　毕竟当初选中他作为研究员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取了这个愚蠢的名字。
　　至于说路惊白不幸逝世，大概是两年前，这位登山爱好者在攀登时遇到了雪崩，死讯在第二天传回了935。
　　山竹深信他的攀山技术绝佳，自然不相信他会意外死掉。
　　而雪山之下的地心海洋就是人鱼群落所居，他深信心善的族人也不会舍得让他出意外。
　　山竹出生时听到族人的吟唱曲，他牢记那句。
　　“卡瓦博格下的旷野捆绑不住自由的风，你总将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每当回忆起那个夜晚，也不知道有没有回答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无论是原住民还是迁徙者，只有对这颗星球拥有了归属感，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发生罢了。
　　当数千公里外的研究计划里，路惊白想为藏区规划出葳蕤春日时，他大概就懂了。
　　可惜无法见面互相转告，好在彼此心意相通，不需要他漫山遍野地寻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