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华尽》秋禾拾子

12、竹舍小院

　　程衔云醒了，但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醒的不够彻底，下意识摸了摸床榻，空空荡荡的。
　　他伸手推开柜门，看着那一张张银票，其中一张边缘有点污渍和血迹，他心中触动，明明自己是很爱钱的人，可现在又不舍得用了，杀手的生活的确是刀光剑影，他心中发紧，不知这齐宵是接了多少次任务才攒够了这些钱。
　　也许是昨天的吻太过激烈，他难以抽离，脑海中反复回想起了那种被他轻轻触碰着唇舌的感觉，下意识摸了摸唇角的时候他开始心疼起了那个冷峻的男人。
　　于是他拿出那个盒子，将它重新锁上。
　　他的过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轻松，是啊，刀口舔血，又能有多容易呢？
　　他是被蒙蔽了，因为他的性子总是那么冷，什么也不说，他以前也不觉得他有多辛苦，可这不代表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他突然有些后知后觉起来，那场婚仪里他只记得自己被他买来的忐忑，现在重新想想，攒够那场婚事，又花了他多长时间，他想起月光映照下他那双修长的手虎口上的伤疤，不由得难过。
　　他关上了柜子，推开轩窗，看着窗外的街道发呆，那里很是热闹，人群熙熙攘攘。
　　他确定昨夜他滴酒未沾，但却比醉了还疯狂，他没有拒绝那个吻，甚至今天晨起他不在，他也会感到没来由的心慌和想念。
　　他回忆不起来五岁的事情了，但是也的确记得三年前上山的时候他曾经走火入魔过一次，那次醒来，除了觉得身体不怎么爽利以外自己穿戴整齐，再没什么异常了。
　　所以他的衣服是齐宵给穿上的？那他岂不是还为他洗净了身体，想到此处程衔云更加羞愤了。
　　他想他也许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看着街上叫卖着的馄饨甜糕，他居然在想，他现在在何处，又是否吃过了早食。
　　闭上眼睛还是昨晚的夜色，舒服的风里，他身上的清香和眼底的柔情。
　　他走出屋子，看见齐宵就站在厨舍，他的剑正躺在地上代替火钳用来烧柴火，而杀手惯用的勒人用的金丝如今绑在衣袖上以方便他煮羹汤。
　　他也不敢面对晨醒的他吗？所以推开门来，所以不在他房间，昨夜后来又做了什么程衔云记不清了，他袖子里藏了晕人用的蒙汗药，他也许是闻了一些，就像三年前一样，这个夜晚他又错失了，但他记得那个吻，记得齐宵后来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记得醒来锁骨上留下了红痕，还记得他的心跳，潮湿炙热的夏夜，疯长的情愫。
　　他愣神的片刻，齐宵身旁的锅炉里传出了阵阵清香，是绿豆百合粥，他看他伸手拿出一个白色瓷碗，将粥盛在碗中，又放进了准备好的冰块堆里进行冰镇，过了些时候，他微笑着看向程衔云道：“来喝粥吧。”
　　程衔云在宽阔的院子旁的长凳那里坐下，穿着他为他买的素白色衣袍出神。
　　院子里有颗枇杷树，程衔云想起学堂里学过的悼亡妻篇，夏日里的枇杷正好，橙黄色的长圆形，外有柔毛，郁郁葱葱，他觉得，这树长的这么茂盛，怎么可能会和悼念有关呢？
　　一口一口的吃着粥，村里的鸡在打鸣，后半夜微雨后地面有些潮湿，混着花果的清香，让今日少了些夏日的炎热，多了些夹杂在夏与春之间的舒适。
　　他一勺一勺的吃着那绿豆百合粥，粥的味道就和乡野的空气一样清新纯净，抬头与齐宵四目相望，他正看着他。
　　程衔云干咳两声道：“齐兄，这粥挺好喝的，你也尝尝？”
　　齐宵熟练的拿起了程衔云用过的勺子，毫不介意的吃了一口，他看他喉结滚动，更不知说些什么了。
　　“叫我剑宵就是，这是我……小字。”，他说的直白坦荡，言下之意，他不想在要齐兄这个称呼了。
　　程衔云扒拉着碗里的粥，低声道：“我今早仔细梳理了下来龙去脉，的确记得我曾有那么次失格举止，你……多担待。”
　　“不在意，我为你而来。”，齐宵看着他的眼睛，发丝在风中凌乱了两簇，看上去别有一些侠客美。
　　“你……来这白鹤村，是为了我？”，程衔云眼睛睁的大了些，意外而无措。
　　“是，三年前也是为了你，是我寻了许多年才得到你的消息，那晚你走火入魔是意外，但我也顺其自然没有克制，只是你上山去了，外人不得入内，我就想，再等些日子，等你出来，或许有一天你得道成仙，我便再也等不到了……”
　　“那那天夜里……”，程衔云想起了那晚初遇，他抵在他身上的剑抖动的时候。
　　“我也不知是你，也不知你已经下山了，可既然知道了遇见了，我就再不能放你走了，抱歉，这纸婚约是我一厢情愿。”
　　齐宵看着他，面色复杂。
　　程衔云心中微动，笑餍如花道：“你怎知是一厢情愿，不是两心相知。”
　　齐宵愣了，收在桌上的拳头微微紧握。
　　他的心，在狂跳。
　　他靠近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又道：“下次别再我不知道的时候吻我。”
　　他在反击。
　　谁知齐宵的反应根本不是意外和惊吓，像他昨日那般，而是……完全不排斥的顺从，他就像是时刻准备着与他的身体接触一般，在他的唇离开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混浊的，和早晨煮粥时候的清明完全不同，唇齿间勾起一抹银丝，他看着，眼底全是欲，还有渴望，他忍不住抱紧他，用有些大的力道加深了这个吻。
　　清晨的小院里，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能感觉到他身体有些僵硬和紧绷。
　　很危险的战局。
　　齐宵想继续下去，想起那日自己说过的话终究还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