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九州去》海皮乐

65、狗狗

　　顾宪海原本以为和何峰分手，会让他失魂落魄很长时间，但事实证明，并不会。
　　越发忙碌的工作已经让他没空想这么多，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学生、上班还有高考。
　　随着春天的花落下，天京市开始步入盛夏，燥热的天气和无止尽的蝉鸣声送走了又一届高三生。
　　高考的到来让原本的高二生成为了准高三生，明明前一天才入学，转眼间竟然马上要奔赴战场了。
　　六中是高考的考点，此时此刻外面人山人海都是在等着考生出来的家长，顾宪海从出租屋的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对面六中门口家长和刚出来的考生被堵的水泄不通。
　　顾宪海早就忘记他刚出高考考场的时候的什么心情了，他手里拿着干脆面，边吃边看外面，也不失一种乐趣。
　　他其实也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喜欢写写画画的，记得以前他跟何峰提过，何峰也说过，喜欢学就去学。
　　但是他没有坚持，或许是因为他印象中这些东西都要浪费很多钱，还没开始就被劝退。
　　想到何峰，顾宪海最开始还不习惯脖子上手上没有东西的生活，学生同事也都问过他的戒指去哪了。
　　分手了，自然就还回去了。
　　对于这件事，顾宪海一直都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有时候，看到某些人某些事，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何峰，好像分手以后，他的心就空出来一块似的。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外面的人群也逐渐散开，顾宪海闲的没事干，就打算晚上出去溜达溜达。
　　因为他厨艺实在是差，也懒得开火做饭，所以都是买的一箱一箱那种可以直接吃超市甩卖的临期方便面和压缩饼干，东西不贵，五十左右吧。他在上班的时候午饭晚饭都在食堂解决，六中的教师餐是免费的，但是味道不行，除非特别穷的，一般人不会去吃。
　　但是顾宪海吃啥都不挑，对他来说能吃饱就不错了。
　　不过副作用就是他经常会头晕没力气，好像胃疼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过顾宪海并不在意这些，他想的是等到他们这届高考结束，休息休息就好了。
　　太阳下山的很慢，顾宪海看外面已经半黑不黑，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去，于是在楼下拿着手机看地图，发现附近也没啥东西可看。
　　于是他开始往六中的方向走，打算去六中后边的小吃街吃碗麻辣烫犒劳犒劳自己。
　　可惜他的麻辣烫最后还是没有吃成，因为他被一条瘦了吧唧的小脏狗黏上了。
　　本来他只是好好的站在路口看手机里的地图，因为穿的是短裤拖鞋，所以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小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小……姑且叫白狗吧。
　　顾宪海本来想甩开它，但是它粘的实在是紧，顾宪海走到哪它跟到哪，好像笃定顾宪海会给它吃的一样。
　　事实证明，它是对的。
　　顾宪海被他缠的烦，就进去旁边的店铺给它买了鸡肉肠，扒开外皮扔到地上。那小狗吃东西吃的极快，顾宪海还没走远，他就已经吃完，颠儿哒的跟在顾宪海的身后。
　　它的腿好像有什么毛病，一瘸一拐的样子，而且顾宪海发现它没有尾巴。
　　当顾宪海出现在宠物医院并且交出去钱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这冤枉钱，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好在小狗健康的很，原来那瘸腿是装的，而且不是没有尾巴，只是尾巴小而已。顾宪海交过打疫苗洗澡和办狗证的钱后，就抱着狗离开了。
　　哈哈，半个月工资没了。
　　顾宪海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抱着只小狗，房东大姨好奇的凑过来，看着他怀里又瘦又小带着牌子的狗。
　　“哟，小陈，养了只小狗啊，快给姨看看，真乖。”听到大姨这么说，顾宪海把递给大姨，让她稀罕稀罕。
　　“这小狗是哪来的啊？怎么跟你似的那么瘦，看起来还是个串串。”大姨抱着小狗掂量掂量，然后看到了它鼻子上挂的狗牌:“怎么还叫白白？这种小狗长大以后估计是带黄点的。”
　　“刚才出去溜达的时候捡的，姨。名字也都是随便取的，我搁那站着呢这小狗就过来蹭我，我看它可怜就带回家了。”顾宪海看着对自己傻笑的狗，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听说狗都能吃……您说它还能长大是吗？这，哎。”
　　“嗯？你家有没有狗粮和牵绳？没买吗？”大姨发现顾宪海两手空空，除了狗啥也没有:“我家有一些，你要不要拿几斤回去？狗吃的多还得溜，你家白白以后估计要长挺大，就是那种……之前社区说的中型犬，一天不溜就能拆家啊。”
　　于是顾宪海扛着几斤狗粮回家了，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还是给大姨塞了钱。
　　其实他听到狗能吃的时候已经想要弃养了，但是想到自己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捡都捡了，那还是养吧，反正他又不是没钱没存款。
　　上学的时候他就一直拼命打工或者做家教，攒下来的钱真的不少，再加上一直住在何峰家，其实花销并不算太大。
　　他又没有买房的需求，一人一狗，应该够吧？
　　其实，顾宪海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穷。是他一向都是死抠死抠的作风，有钱都攒着，舍不得花而已。
　　顾宪海看着在房间里打滚卖乖的白白，心情意外的好很多，他伸手示意白白过来，而白白是条聪明的小狗，摇着尾巴就冲着顾宪海跑过去。
　　看着笑的开心的白白，顾宪海把他抱到怀里，小流浪狗的皮毛不算太好，也没有大姨家那三只狗那么肉乎，摸着都能摸到骨头。
　　但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自从收养了白白以后，顾宪海的生活好像从无趣变回了有趣，他每天回家，都会有一只眼睛亮亮的小狗迎接他；每次在它期盼的目光下带着它出去游玩，都会有种开心的感觉。
　　但是时间长了，随着高三的到来，顾宪海的空闲时间又被没完没了的年级大会夺去大半，而学生们逐渐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开始忙的脚不沾地，更别提遛狗了。
　　每次筋疲力尽的回到家，看到白白咬着绳看着他，他内心就会升起歉意。
　　但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只能摸摸它的头，然后给楼下大姨点钱，拜托大姨照顾它，别丢就行。
　　此时此刻，顾宪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何峰的无奈。
　　是真的没空。
　　他记得何峰工作后，因为他比何峰小一级，所以还在大四，因为课程的减少，天天在家里复习准备考研和实习。长源科技当时还只是一间一层的工作室，而何峰经常忙的回不去家。
　　当时何峰不管工作到多晚都会回家，而顾宪海也都一直等着他，给他做那堪比生化武器的饭菜。
　　那段时间何峰的肠胃也是真的铁，吃啥都不闹肚子。或许是为了不让顾宪海伤心，不管多难吃的东西都能咽下去，哪怕他很挑食。
　　在他大学时期的何峰，跟分手前那个冷暴力的何峰比，简直就像两个人。
　　顾宪海真的挺理解何峰的。
　　他管一个不到五十人的班都感觉累，何峰管那么大的公司，肯定会比他更累。
　　因为理解，所以才要分手。
　　何峰跟他不一样，何峰脾气暴躁得很，每次压力大都会莫名其妙发脾气，而心情不好就爱冷暴力。所以顾宪海分手，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
　　他可以理解何峰累、辛苦和心情不好，但是不理解为什么何峰要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哪怕何峰在公司已经发过很多次火了。
　　顾宪海认为自己算不上多伟大的人，他想起来自己好像曾经对学生说过，爱就是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但是他现在好像发现，他并不能包容何峰做的一些事。
　　而何峰，并不想包容或者理解他。
　　他喜欢的，不过是一只永远听他话的狗。
　　对吗？
　　顾宪海不敢确认。
　　或许是因为放学前有开过班会，顾宪海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疼痛，于是放下白白，打算去喝水。
　　站起来的那瞬间，失重感迎面而来，顾宪海只感觉眼前一黑，他整个人都已经摔到地上了。
　　难受啊。
　　顾宪海勉强的爬起来挽起裤腿，果然，膝盖已经被磕青大片。
　　白白被他吓到，着急的在他身边打转。顾宪海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感觉好笑。
　　他摸摸白白的头，然后安慰道:“没事，我就是有点难受，没事。”
　　……真的没事吗？
　　顾宪海不知道。
　　他最近身体状态真的差，特别是在上次发烧后，连爬二楼都爬的连呵儿带喘。有一次咳嗽，竟然咳出来了细碎的血丝。
　　但是他又不能去医院看看，高三的孩子正在人生的关键帧，一节课都不能落下。
　　而且去医院检查的费用，他负担不起。
　　如果他去医院检查，真的检查出什么，导致在孩子们的关键期突然把老师换了，也是很耽误孩子的事。
　　但是越不想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那就是全校高三师生，都要进行一轮体检。
　　哦，这体检还是“自愿”交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