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九州去》海皮乐

11、生日

　　回到熟悉的家以后，顾宪海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秋高气爽。他跟着何峰打扫过卫生后，嗦了一碗何峰做的面条当晚餐，然后打开电视看节目。
　　看到一半，他突然注意到上方划过的时间，2010年10月6日晚8点整。
　　顾宪海突然想起来他还遗忘在边角旮旯的试卷，他颤颤巍巍的打开书包的拉链，看到厚厚的卷子，略微有些崩溃。
　　“……哥，别擦灶台了，来活儿了，帮我批卷子，你答应我的。”
　　何峰果然停止手下的活，然后接过顾宪海手头的卷子。他搬个凳子跟顾宪海并排坐着，正在分析试卷。
　　顾宪海把学校发的答案递给何峰，自己留下那张自己做了一次的试卷。他在考试的时候通常会跟着学生一起做题，尽量写出不同的解法，然后跟学校给的答案对比下，以防有学生用不同方法但是被判错。
　　或许是知道何峰的德行，顾宪海并没有让何峰判大题。他怕何峰一个激动给孩子分全扣了，就让何峰帮他批改填空选择，然后他批完大题给何峰，让何峰合分儿。
　　果然是情侣合作干活不累。还不到十二点钟，所有的卷子都判完合完分了。
　　顾宪海批东西还不是很熟练，批的也仔细，所以速度慢的很。是何峰实在看不下去，听他讲完哪个地方该扣哪个该加，便刷刷的帮顾宪海批。
　　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宪海是真感觉何峰厉害。
　　太好了，不愧是哥。
　　这个快乐的十一假期就以顾宪海七号提前上班为结尾，七号过后，两个人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直到十一月十二号的那个周六。
　　何峰并不会在双休日的时候休息，他这个大忙人忙得很，这次倒是回来的准时。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今天是何峰的生日。
　　如果单单是何峰的生日，还不至于让这个工作狂放下工作过生日。而是今天何峰的母亲打来一通电话，让何峰带着顾宪海回家过生日。
　　顾宪海跟何峰很早就认识，不如说，他俩的孽缘就是何峰的母亲——何秀妍自己牵的。
　　可能何秀妍当时并没有预料到他俩会搞在一起，只是想让他俩当普通朋友。
　　顾宪海还记得何峰把自己领到何秀妍面前说这是我爱人的时候，两个人吵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好在何秀妍是一个很好的人，并没有因此怪罪或针对他，消化过后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把他当成一家人来对待。
　　“妈——”刚打开门，顾宪海就紧紧的抱住开门的老人，他真的很想念妈妈，很想念妈妈做的菜。
　　何秀妍明显已经习惯他这种行为，想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但是被顾宪海躲过去了。
　　顾宪海的动作明显在何秀妍的意料之中，她没再想帮忙，便示意他们两个进屋坐着等上菜。
　　顾宪海和何峰都想起来去厨房帮忙，但是被何秀妍一手一个摁住:“行了，大寿星和大寿星老婆，别帮忙了，今天你们爸来了，他下厨。”
　　完犊子。
　　这是顾宪海的第一感想，他看到何峰的笑容明显僵住。
　　顾宪海知道何峰跟自己的父亲许文复关系不怎么好，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互相厌恶的状态。但是好像何秀妍一直想让父子俩和好来着。
　　温馨的气氛因为一句话瞬间降入冰点，顾宪海试图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没等他开口，家中另一位老人走出厨房:“秀妍，进来帮忙端下菜，两个人都不是小孩了，用不着你那么操心。”
　　那是许文复。
　　顾宪海看到他这张脸后，还是有些不习惯，只好低头装鹌鹑。至于为什么不习惯，是因为这父子俩太像了，许文复就像是老年版何峰。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何峰并没有跟随许文复的姓，就连民族户口都跟着母亲，据何秀妍说，许文复是倒插门进来的。
　　虽然这些都不跟随父亲，但是何峰的样貌可是像极了父亲，硬要说像何秀妍的，那可能只有双眼皮了。
　　只是何家夫妻长相都凶巴巴的，生下来的何峰也是凶巴巴的，这让顾宪海偶尔会产生一种绵羊落入狼群的感觉。
　　有点可怕。
　　顾宪海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去看许文复，他偷偷将手按在何峰的手背上，以防何峰突然爆发。
　　何峰并没有如他的意，就在这好好待着，而是起身将何秀妍按到沙发上，然后自己进厨房帮忙。顾宪海看他进去，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在他即将进入厨房的时候将他挤开:“你进去什么进去，今天是你生日，你个‘大寿星’就别操劳了，快点回去跟妈坐着，半年没回来妈肯定想你……”
　　何峰可能猜到顾宪海在想什么，于是退一步道:“你从里面端出来，我接着。”
　　顾宪海连忙点头，进厨房将盛好的饭菜端出来递给何峰。
　　嗯，第一重危机安全度过。
　　接下来是饭桌上的修罗场。
　　顾宪海端着碗坐在何峰旁边，而何家二位坐在他们对面。顾宪海几次想张嘴，但是何峰似乎不想让他当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刚看到顾宪海有张嘴的苗头就往他碗里夹菜。
　　正常应该出现的合家欢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饭桌上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顾宪海被多次打断后，也再没有说话的念头。
　　还是安静点好，安静点吵不起来。
　　少说点话对谁都好。
　　吃过饭后，一起收拾完碗筷，何峰就打算离开了，他并不打算多留。也是，他忙的脚不沾地，来一趟都可能是抽空出来的。
　　两个人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顾宪海的手上还拎着何秀妍自己腌的各种咸菜，五颜六色的。
　　何峰临走前跟何秀妍互相抱抱，也没说别的，便匆忙离开。
　　顾宪海跟何秀妍告别后连忙跟上何峰，好在何峰只是快速的走，所以顾宪海跑几步就跟上他了。
　　“哥——你等会儿我——”
　　听到顾宪海的声音，何峰停住脚步，等着顾宪海过来:“怎么了？是不想坐地铁吗？我还有事所以要赶回公司，如果不想坐地铁的话，你跟我一块去公司，然后晚点我送你回家……”
　　“不是不是。”顾宪海急忙打断他的话，然后将咸菜袋子放到旁边的花坛上，在自己包里掏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呃，那个，就是，祝你生日快乐，我也不知道该送你啥，路过步行街的时候就看这块表感觉好看，就买下来准备送你来着。”
　　何峰接过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块精致的手表。
　　这手表明显是顾宪海精挑细选出来的，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便宜表，“路过”这么拙劣的谎言，顾宪海自己说出去都不信。
　　“你戴下看看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去换。”顾宪海看着何峰。
　　何峰看眼顾宪海，然后将自己手上原本的表摘下来放入盒中，换上顾宪海给他买的表:“合适。”
　　顾宪海从何峰手中拿回盒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盒子收回包中，然后拿起咸菜打算走:“合适就好，合适就好，那我回家了，你开车小心点，慢走。”
　　何峰点头，他看着顾宪海，说道:“我走了，谢谢。”
　　顾宪海听到他的回复后，感觉脸有些烫，只好推推何峰让他赶紧走。
　　“顾宪海。”何峰突然叫了一声顾宪海的名字，然后顿住，最终还是开口说:“尽量做自己能力之内的事，你没必要……”
　　顾宪海又推了何峰一把，不想听他讲话:“你可快别说废话了，不是忙吗？赶紧走吧你。”
　　“你别老苛待自己……”
　　“别墨迹了赶紧走吧……”
　　或许是真的很忙，何峰也并没有多跟顾宪海纠缠，跟顾宪海说几句话就走了，反正顾宪海也没听进去，爱咋咋地吧。
　　何峰咋不说带他出去玩那一趟花了多少呢？这玩意一时半会也扯不平，反正时间还长，到时候他再寻摸点东西给何峰送过去，慢慢扯吧。
　　顾宪海送何峰到小区门口，看何峰打开车门进去才离开。
　　估计下一次长时间相处就是过年了。
　　站在地铁中，顾宪海把咸菜袋子挨个紧紧，有些发愁。何峰经常不在家，他一个人也都吃不完，等下次何峰回家跟他商量商量送出去些。
　　地铁门打开，顾宪海出去便被一阵冷风刮得打哆嗦。他将外衣的领口往上拉到顶，然后顺着出口的方向出去。
　　他习惯性哈口哈气，发现哈不出来。
　　天京还没到那么冷的时候呢。
　　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这时候的塔兰，应该下第几场雪了？应该零下了吧？
　　顾宪海从前不怎么喜欢冬天，但是何峰的原因，他是突然喜欢上冬天。
　　冬天……为什么呢？
　　他记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是冬天的时候。
　　当时还都是小孩，什么也不懂，现在看来也挺招笑的，有点怎么说，有一种脱离现实的美。
　　估计让何峰回忆，何峰也会觉得当时太冲动，完全没有考虑好以后的生活或是什么，一个敢告白，一个敢答应。
　　顾宪海的身世其实挺坎坷的，不，按理来讲，他现在应该不叫顾宪海，而是陈庭雨。
　　九几年的时候拍花子多的很，倒霉的是，他就是那个被拍走的。幸运的是，经过十几年的时间，他的还是和家里人团聚了。只不过此时，三位亲人只剩下他的叔叔，他父母在找他的时候遇到山体滑坡，永远的留在大山之中。
　　被拍走后的生活很苦很苦，不过他熬过来了就是。既然已经过上了甜的生活，那也没必要再去想以前的苦日子，好好过好现在就是。
　　路过一间花店，一阵歌声从店中传出来。
　　《同桌的你》。
　　顾宪海想想，隐约记得他跟何峰还是小学时的同桌，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
　　同桌的你，还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