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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戏剧 ...

  •   配合着片尾极度诡异的火车轰鸣声,电子屏播完了整支广告,见弹出staff表后符然走向广告牌下的男孩儿,俯视着对方,“姓名?”

      男孩儿还是那副模板式微笑:“您可以叫我0986。”

      宋思灵兴致勃勃地按照便签纸上指示的顺序继续盘问:“年龄,工号和死亡日期呢?”

      0986对答如流:“11岁,工号2957803,死亡日期是2004年1月12日。”

      宋思灵松了口气,偏头跟杵在广告屏下不知在看些什么的谢同潇嚷道:“工服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应该没问题。是不是这样就行了?”

      谢同潇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走到符然身边。

      他笑盈盈地凑近符然,一张冲击力过强的面孔在符然眼前蓦地放大。

      符然甚至能在那双小鹿眼中瞧见自己映在里面的身影,谢同潇偏偏浑然不觉,复读机一样问:“是不是这样就行了?”

      “嗯。”符然不适应这种程度的社交距离,他不冷不热地应了声,退后半步拉开与谢同潇的距离。

      谢同潇不满地皱皱鼻子,转而问0986:“我们可以进去吗?”

      0986:“您好,进入馆内需要门票。”

      谢同潇为难地摊手,“可是我们没有怎么办?”

      0986神色不变:“门票需要观众自行提供,不过为避免特殊情况,主办方特此提供了快速通道,请各位随我移步。”

      快速通道?

      宋思灵惴惴不安地看向谢同潇与符然:“别了吧,要不咱们去其他地方找找门票的线索?”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谢同潇却附在符然耳旁压低声音道:“我们跟上去,没事的,你信我。”

      符然不赞同地睨着他,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符然先妥协,三人在0986的带领下从旁边某扇毫不起眼的侧门进入了体育馆。

      穿过漆黑的狭长通道后,三人被0986领到了馆内二楼的看台上。

      这里与其说是体育馆看台,布局和陈设更类似于巴洛克时期的歌剧院露台。

      层高14米,巨型中央吊灯闪着华美而冰冷的顶光,却无法驱散馆内如影随形的昏暗。

      四面墙壁皆被粉刷成铁锈般的暗红色,墙面还钉着造型奇特的壁灯。

      黄铜蝙蝠栖在壁灯上,树脂制成的眼球反射着吊灯的零星光点,远远望去如同一道道隐在黑夜中无声窥伺的目光。

      谢同潇撩开厚重的幕帘,走到露台角落向下看去。

      一楼大厅座无虚席,放眼数百个座位,无一例外坐着没有五官的等身木偶。它们摆出端正的坐姿,双手交叠覆在腿上,齐齐仰头朝向二楼看台。

      扒在露台边缘探头的宋思灵被下面的木偶吓得一激灵,她瞥了眼不远处神情冷淡的符然,向谢同潇那边小挪几步,偏过头抬手拢在嘴边小声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妙啊,你确定没问题吗?万一真出什么篓子,符老师应该不会记仇不救我们吧?”

      谢同潇没有回答,翘着唇角给宋思灵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到自己身旁来。

      宋思灵依言走过去,谁料半道意外被绊了个跟头。

      她低头一看,是块凸起的纯黑石板,石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两行字符,自己正站在石板上方。

      宋思灵正准备问谢同潇这是什么,下一秒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铁笼给就给了她答案。

      哐——!

      露台那边的符然听见动静,一转身便看见谢同潇与宋思灵被罩在两座一人高的金属笼中。

      铁笼的栏杆分布密度极高,缝隙只有容许手掌通过的厚度,彻底杜绝了笼中人任何侥幸逃离的可能。

      “啊?”宋思灵满头问号,她扒着栏杆,震惊又委屈:“潇潇,你居然坑我?!”

      符然快步走到谢同潇面前,双手抓住铁筑栏杆向外发力,发现无法人为掰开后眉眼顿时冷了几分,语气里淬着冰,“怎么回事?”

      谢同潇神态自若,他抱臂靠在铁笼边,不嫌事大地对符然眨眨眼,调子拖得长又腻,这种时候他甚至还有闲情撒娇:“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符然欲言又止:“你……”

      0986适时踱步到露台前单手按住肩膀,鞠躬致意:“剧目即将开演,请各位稍安勿躁。玛丽亚剧院第一场第一幕:处刑日,正在上映。”

      一楼大厅掌声雷动,木偶们骚乱起来,急切地把并无五官的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悉悉簌簌酷似人语的谈话声回荡在整座剧院内,生出些许悚然的热闹感。

      “这座建筑建造于1347年,前身是一座绝症病人收容所。收容所内不幸发生过多次火灾,导致超千人丧生。1353年收容所翻新,正式更名为玛丽亚白银剧院,院名来源于名画《染血的玛丽亚》。”

      0986动作优雅地走近铁笼,用脸上那双空荡荡的凹洞直视着符然继续道:“故事背景介绍到这里,下面我将给出谜面,您需要根据谜面和背景故事推理真相。期间您可以向我提问五次,我会向您回答[是]或[否],但同伴不得提供任何形式的场外援助。五回合后,请告知我您的答案。”

      0986指向被困在笼中的两人,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演出开始后笼内的栏杆上会出现铁刺,每进行一回合,尖刺都会向内生长两厘米。如果最终解谜失败,您的同伴将会被处以极刑;如果成功,您的同伴会平安无事,届时主办方也会赠送您序列127的收容物——[以太素]。”

      谢同潇眼底含着笑,好整以暇地吹了声口哨,“符哥,加油哦。”

      收容物,难怪。

      符然心下了然,没理会谢同潇,转过身沉声道:“开始吧。

      0986:“请听谜面——”

      “乌鸦衔着玫瑰花飞进玛丽亚剧院内,玫瑰花制成花环,口袋里塞满了花束。”
      “一朵,两朵,很多朵,数一数,有两千五百朵。”
      “乌鸦都倒下了,被埋在剧院后的花园里,变成灰烬、灰烬。”
      “一只,两只,很多只,数一数,有两千五百只。”

      “请还原真相。”

      与此同时,两座铁笼的栏杆上顶出泛着寒芒的铁刺,浸满铁锈和血迹的铁刺步步逼近,最后在两人周身十公分处停下。

      宋思灵不敢再攥栏杆,焦灼地盯着符然,心里默默把祖宗全磕了个遍。

      谢同潇对于铁刺没什么反应,他异常安静地凝视着符然的背影,黑白分明的瞳仁像两颗精致却缺乏活气的玻璃珠。

      长且浓密的睫毛在谢同潇苍白得稍显病态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符然问出第一个问题才回过神来:“变成灰烬和绝症有关?”

      0986:“是。”

      铁刺向前伸出两公分。

      “乌鸦代指绝症病人?”

      0986:“否。”

      铁刺继续前伸两公分。

      铁刺尖上层层叠叠的血迹看得宋思灵眼皮直跳。

      “两千五百是死亡人数?”

      0986:“是。”

      还是两公分。

      “背景故事中的绝症是黑死病?”

      0986:“是。”

      铁刺直抵眼球。

      宋思灵一动不动,生怕下一秒铁刺戳进喉咙血溅当场。

      谢同潇似笑非笑地盯着符然问出最后一回合的问题:“灰烬,是指骨灰?”

      “是。”0986欠身:“五回合结束,现在请您还原真相。”

      符然逻辑清晰地陈述:“收容所内住的是黑死病人,发生的火灾是指将黑死病人的尸体焚烧火化。黑死病始于1347年,在1353年结束,所以收容所会在这一年翻新。谜面里的乌鸦是指鸟嘴医生,口袋里塞的花用来掩盖尸臭,而黑死病人常见症状之一就是发红色皮疹,状似玫瑰花环。”

      符然话音稍顿,徐徐道出最终结论:“玛丽亚剧院前身是所收容黑死病人的医院,在这里病死的人会被烧成灰烬,埋进地下,共计两千五百人。”

      谢同潇眼皮一撩,曲起指节叩了叩铁刺尽数褪去的铁笼,语气戏谑:“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么个积阴德的地方建剧院?”

      0986一双黑洞似的眼窝弯出怪异的弧度,“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权回答。符先生,恭喜您成功通关第一幕,这是您的奖励。”

      符然接过0986递来的所谓奖励,是一枚胸针。

      0986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向他介绍:“胸针上的猫眼石即是127号收容物,[以太素]。增幅型收容物,可大幅增强使用者的透视能力,雾中启动,雾瘴浓度每高一级透视能力可增幅5%,最高可叠五层。”

      谢同潇从铁笼内走出来,自符然手中拿过[以太素]放在掌心把玩,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搭在泛着冰冷光泽的猫眼石上反复摩挲。

      符然冷眼以待:“满意了?”

      谢同潇点点头,又将胸针缓缓举到自己眼前,遮住对面符然半张俊朗的面容,让猫眼石与符然左眼的位置重合。

      符然瞳色很浅,眼瞳细看有种趋近于琥珀的质感,右眼比在猫眼石旁漂亮得不落下风。

      谢同潇看着眼前人,一语双关地感叹:“真好看啊。”

      符然未听出谢同潇的未尽之言,轻嗤一声:“下不为例。”

      宋思灵挠挠下巴,视线在谢同潇与符然之间来回逡巡,总觉得自己插不进这两人的氛围里,于是选择闭嘴。

      隐在阴影里的0986突然诈尸:“请三位在露台稍事休息,即将上映的剧目为第一场第二幕:扭曲的人,敬请期待。”

      “有个性格扭曲的男人”
      “走在一条扭曲的路上”
      “手里拿着扭曲的六便士”
      “踏在扭曲的台阶上”
      “他买了一只扭曲的猫”
      “猫捉了一只扭曲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在扭曲的小房子里”

      诡谲的童声响起,舞台中央的暗红幕帘缓缓拉开,幕后人出现在露台上的三人眼前。

      舞台上共四人,一位脸庞尚且青涩的男生,一对兄妹,和一位身量极高的男人。

      待看清最右侧男人的容貌后,宋思灵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潇潇你快看,”宋思灵眼睛瞪得滚圆,她用手肘捣捣身旁的谢同潇,神色犹疑不定道:“下面那个白衣西裤的男人,是不是贺老师?”

      谢同潇敛下眼皮遮住了眸光,“是他。”

      符然:“贺老师?”

      这孩子逮谁都喊老师吗?

      宋思灵解释道:“他真的是老师啦,叫贺允州。贺老师是我们理二的数学老师,我前两天刚被他喊到办公室里训过一通。”

      谢同潇散漫地趴在露台边缘,用撸自家边牧的手法抓了把宋思灵的短发,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训你什么了?”

      宋思灵躲开谢同潇的摧残,不情不愿地坦白:“抄同桌作业……”

      谢同潇随口安慰:“哦那没什么,以前我上高中的时候也——”

      “把人家整本习题册给抄丢了。”宋思灵哼哼唧唧。

      符然:“呵。”
      谢同潇:“……”

      活该你被训。

      观演厅内舞台的音响依旧在循环播放——

      “有个性格扭曲的男人”
      “走在一条扭曲的路上”
      “手里拿着扭曲的六便士”
      “踏在扭曲的台阶上”

      厅内的气氛被推上最高峰,兄妹中的哥哥段琤抽中六便士三振出局,被咯咯嬉笑的木偶们绞杀后摆成扭曲的形状。

      舞台上零落着断臂残肢,原本的木制地板被肢解时喷涌出的鲜血浇成了骇人的亮面血泊。

      第二轮结束,台下的人偶们举起右手一致决定处刑此轮淘汰出局的那位男生。

      见结局已定,江渺吓得魂飞魄散,他死死攥住贺允州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央求他:“贺、贺先生你你你能不能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贺允州神情不变,他用不容拒绝的力度一点点掰开江渺的手指,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吐字慢条斯理:“别怕,一瞬间的事,不会很痛的。”

      江渺被贺允州干脆拂开,身体弓成虾米状绝望地跪在地上,嘴里仍徒劳地念叨着:“求求你了求你了贺先生,你之前说好我把东西交给你就会保我活着出去,这才多久就不算数了?!”

      贺允州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男生,但笑不语,仿若一位事不关己、只是碰巧闯入这场残酷剧目的路人。

      见他这副模样,江渺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个佛面蛇心的男人,被0987和一众木偶拖走时还不忘恶毒地咒骂贺允州:“贺允州……你不得好死!你这种人会死得比我还惨一万倍!一万倍!!哈哈哈哈,我等着,我等着……”

      目睹两人先后退场的段玦早就丧失了求生意志,她披头散发地走到段琤残缺的尸体前蹲下,翻找出自己送给他的领带夹。

      那枚领带夹早已被段琤的血浸透,段玦将它攥进手心里,背对着贺允州字字诛心地控诉:“我哥哥之前这么相信你,他把你当兄弟,结果你前脚说带我们一起出去,后脚就这样对他?贺允州,你真不是个东西。”

      段玦不想死在那些恶心的木偶手上,她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型格|洛|克,拉开保险栓后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指尖扣动扳机前,段玦面露嘲讽,一字一句道:“我们在下面看着你死。”

      ——砰!

      温热的血飞溅到地板上,木偶们接住段玦缓缓倒下的身体,如法炮制地将她撕扯成扭曲的形状,同她哥哥拼在了一起。

      台下的木偶恶劣地哄笑起来,酣嬉淋漓地欣赏着这场血腥演出。

      0987走到贺允州身边举起他的右手,高声念出祝词:“让我们恭喜第二幕的胜利者:贺允州先生!”

      满堂喝彩。

      贺允州颊边和额头上沾着血污,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艳鬼。

      他在热烈而吊诡的掌声中如有所感般抬起头,望向二楼露台,与神色难辨的谢同潇遥遥对视。

      贺允州眼底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恶意,嘴唇翕动。

      “找到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两首童谣分别改编自《Ring Around the Rose》(黑死病童谣)与《扭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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