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90、予野一生

　　如果我不爱你呢。
　　明明是爱着的，本吴晨却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罗怀特也呆住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假设。如果本吴晨不爱他，他是不是就可以没有负担地放心离开呢？
　　他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又忍不住想，林天野呢？
　　知道林天野爱他，所以他才毫无顾忌地一次次选择伤害。林天野的爱是否会动摇呢？
　　这样的想法更可怕。只是想想林天野要离开，就不由心地难过。

　　“好，我们不走。”本吴晨放下蝴蝶结，拉住他向外走，“但你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罗怀特机械地跟着本吴晨来到林天野的房间。

　　本吴晨敲门，没有人应答。罗怀特透了一口气，林天野还没有回来。
　　“晨晨，怀特。”林天野从远处走过来，“你们找我吗？”
　　罗怀特的心又提了上来。

　　林天野的画夹摆放在床前，看来这几天没少画画。虽然不确定画的什么，但还好画夹是合着的。

　　本吴晨上前一步打开画夹。罗怀特没想到他不征得同意就打开别人的物品，林天野显然也没有想到，要阻止已经迟了。
　　白色的画纸上，温暖的阳光里，罗怀特温暖的笑。

　　林天野若无其事地合上画夹：“明天去里村，你们早点睡。”
　　本吴晨说：“我们做个了断。”
　　林天野说：“怎么了断？”

　　“我不想逼迫罗特，也不想违背他意愿强留他在我身边。所以我要他自己选择。”
　　本吴晨看向罗怀特，“罗特，在我和他之间，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罗怀特艰难地问出口：“什么选择？”
　　本吴晨平静地说：“选我还是他。”

　　罗怀特心生悲凉。
　　“你是说朋友吗？如果是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或者你告诉我，你说的是不是爱情。”

　　“不管友情还是爱情，我只问你，你选择谁？”
　　罗怀特答非所问：“我爱谁不要紧，我只想要一个爱我的人。”
　　本吴晨，你敢言爱吗？

　　明知道这种答案对林天野有利，但林天野还是说：
　　“怀特你错了。爱我和我爱同样重要。爱情不是单方的付出，而是双方的共鸣。不仅仅只要他爱你，而是要你也爱他，这才是健康的爱。”

　　本吴晨语气尖锐，固执地问：“罗怀特，今晚你必须给我答案，选我还是选他！”

　　“本吴晨，你不要逼人太甚！”林天野第一次对本吴晨厉声呵斥。
　　他转头温柔地说，“怀特，爱是一辈子的事，你不用现在就匆忙决定。你回去慢慢想，一定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好吗？”

　　沉默了许久。
　　罗怀特转身离开。

　　林天野在背后说：“怀特，你不用为难，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和晨晨都会在你身边。”

　　罗怀特打开房门的手再也没了力气。他就知道，林天野永远不会放弃他。
　　而他，终将成为一个刽子手，将其中一个人伤害。

　　进了房间，本吴晨正要关门，林天野伸手挡住了。
　　本吴晨恼怒：“你又跟来做什么？”

　　“我想和怀特再说一句话。”林天野不顾本吴晨怒视的目光，“怀特，不管以后怎么样，永远不要做傻事，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夜色如墨。罗怀特没有睡，本吴晨也没有。他们坐在床前，任黑暗将他们吞没。

　　一片漆黑里，本吴晨抱住了罗怀特。
　　“罗特，我爱你。”
　　罗怀特一愣。
　　“什么？”
　　“我爱你。”本吴晨说得无比清晰。

　　“罗特，我爱你。”本吴晨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是本吴晨唯一一次清醒的时刻，他说，我爱你。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爱你。罗特，我不能没有你。”

　　此刻，罗怀特的心也无比清醒。
　　“如果你爱我。”他说，“我选你。”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时刻，不是吗？

　　“真的吗？”本吴晨抱紧他，“告诉我，这是真的。”

　　那么长久的期待，罗怀特的心不悲不喜，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爱我，我选你。”罗怀特重复了一遍，“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给我未来，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本吴晨想亲吻他，他轻轻地躲开。
　　“本，如果你不能给我未来，我不介意。我们一起做单身主义。”
　　就像简叔和郑叔一样。

　　拥抱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罗怀特等待他的回答。
　　“等我，好吗？”本吴晨艰难地说。

　　有一种预感攫住罗怀特：“你不是拒绝她了吗？”
　　“我没有骗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拒绝了。”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罗怀特问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梳理了一遍时间线。白天，本吴晨电话拒绝了白清雪；晚饭时，林天野当着朋友们的面表白；晚饭后，本吴晨见到了从外地飞回家的妈妈。

　　本吴晨沉默着，没有说出一个字。
　　罗怀特问他：“你说你和妈妈聊了很多，你有决定了吗？”
　　本吴晨：“……你不要逼我。”

　　罗怀特步步紧逼：“如果你妈妈逼你呢，你会怎么选？”
　　本吴晨绝望道：“罗特，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可我也爱妈妈，我也不想失去她。”

　　不需要暴露再多阻碍，他们连第一步都没有跨过。

　　罗怀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打开房门。
　　“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罗怀特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本吴晨没有挽留他。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样的结局，面对只是迟早的事。

　　罗怀特走出门。
　　本吴晨在背后低声问他：“你会离开我吗？”
　　罗怀特没有回头。
　　“不会。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好朋友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口。

　　罗怀特漫无目的地在海边走着。腿上没有了力气，他颓然地坐下来。
　　时间静止，他不想清醒。
　　本吴晨说，我爱你。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心。
　　他爱本吴晨，这一点，不容置疑。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变了，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林天野只是大哥哥。可他骗不了自己。
　　他的心里有了林天野的影子。

　　他承认林天野很好，但是，他来的太晚。
　　他爱本吴晨。

　　本吴晨敏感任性，林天野成熟包容。
　　他可以想见和林天野以后的生活，平静，幸福。
　　可是，他爱本吴晨。

　　虽然内心的天平一再向林天野倾斜，可是，他爱本吴晨。
　　理智让他选择林天野，情感却将他再次拉回到本吴晨身边。

　　罗怀特感觉很累很累，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爱着本吴晨，还是爱着林天野。
　　他不想做出选择。

　　他知道他们也很累，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
　　如果选择一个人，必然会伤害另一个人。
　　不如，他一个人过。

　　他拿出手机，给本吴晨发信息。
　　W：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复制消息，又发给林天野。

　　终于不用再纠缠，终于解脱。终于，他放弃了本吴晨，也放弃了林天野。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可是突然之间，他后悔了。如果再也不能见到本吴晨，他会难过，如果再也见不到林天野，他不敢想象。

　　他打开林天野的信息。
　　看着撤回两个字，又狠下心来。
　　如果每个人都要受伤，他还是一个人过吧。

　　他终于下定决心，已经太晚了。
　　消息已经超过撤回时间。
　　那就算了吧。
　　可是他是那样难过。

　　叮的一声消息传来。
　　he：我不同意。见不见面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能单方面就宣布决定。
　　he：你去哪儿了？
　　he：我去找你。

　　只是，没有林天野的信息。收到这么冷酷的话，他还想再收到他的信息吗？

　　林天野会难过吧。
　　林天野会失望吧。
　　林天野会放弃吧。

　　想到要和林天野行如陌路，罗怀特的心一阵阵疼痛。他不能失去他。

　　知道他不论做什么，林天野都还在他身边，所以他才有恃无恐的一次次伤害他。可有一天，林天野终于失望离开呢？

　　这一刻，罗怀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不能没有林天野。

　　心里很乱很乱。
　　他站起来，沿着海边狂奔。
　　海风吹乱了头发，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只是跑跑跑，将现实的世界远远抛在身后。

　　海水漫上来，淹没他的脚踝。如果就这样消失在尘世，会不会有遗憾呢？他一步一步向海里走去。

　　耳边响起林天野遥远地呼唤：“站住怀特，别做傻事。”
　　他清醒了。
　　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只是，林天野的信息不来。

　　整个世界已将他抛弃，或者是他自己抛弃了整个世界。
　　林天野给过他太多机会，而他，一次次的错过。
　　他以为只要一回头，林天野就会在身边等他。可是一次次的失望里，谁又能一直等待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

　　这一次，就算他再回头，林天野也不会再等他了。
　　往事随风而来，林天野的笑，林天野向他伸出的手，林天野将他拥入怀中。

　　林天野说：我既然握住了你的手，我就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林天野的哼唱：Tell me how I can tell him I love him.
　　林天野说：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幻化成龙。
　　林天野说：怀特，我愿意做你的大哥哥。
　　林天野说：我会疼怀特的。
　　林天野说：怀特，我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你。
　　林天野说：要么不爱，要么一生。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回忆将他淹没，他不想清醒。

作者有话说

　　犹豫不决的罗怀特，我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