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39、予野一生

　　罗怀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本吴晨灿烂的笑容，心头像塞了什么一样难受。
　　本吴晨抬头看向前方，罗怀特知道，他的视线位置是“我们”。

　　有多久他们没有做过“我们”了，罗怀特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胸口，又指向屏幕上的本吴晨。
　　本吴晨的脸上终于展露出几天来的第一次笑脸，不过一秒，开放的花朵枯萎，声音复归冷清。

　　“你在哪？”
　　“去花镇路上。”
　　“以后有事，就别打了。”

　　本吴晨挂断了视频。

　　书车开到有一排民宿的大院。老板向他们介绍，有单人间和两人间，问他们要几间。林天野看向林甜甜，林甜甜说：“两个单人间，一个两人间。”

　　老板递过来三把钥匙，林甜甜留下一把，剩下的两把递给林天野。简单商量了两句，付梓文和林天野住双人间，罗怀特住单人间。

　　老板大概是一个风雅的人，每个房间门上都订着一块木板，写着海屋，风屋，水屋，花屋等等。
　　罗怀特的那一间是花屋。

　　由于中午耽误些时间，放下行李，他们直接投入到工作中。
　　付梓文和林甜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他们有条不紊地将图书从车上抬下来，分门别类的在书摊上放好，两人配合得很有默契。

　　每个人都成双成对了，李言和夏溪，林甜甜和付梓文，只有他的本吴晨还在一个人冷战。

　　晚上四个人一起出门散步，散着散着只剩下他和林天野。罗怀特心情郁闷，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完成了散步任务。
　　进了花屋，他第一件事就是视频本吴晨。迎接他的是本吴晨的笑靥如花。

　　本吴晨在简叔家。简叔和郑叔挤进镜头打了一个招呼，将镜头还给本吴晨。
　　有简叔和郑叔在，本吴晨活泼不少。他们甚至还开启了玩笑模式。

　　“这一屋子大红花，简直要闪瞎眼。”
　　罗怀特看了一眼红花背景的墙裙。
　　“我在花镇的花村，住的花院，房间的名字是花屋，能不来点花吗？”
　　本吴晨笑：“花镇，花村，花院，花屋。还有我花朵一样的美少年。”

　　罗怀特简直怀疑，前一段的本吴晨不过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现在的本吴晨才是真的本吴晨。
　　可他心里明白，本吴晨只是在别人面前假装恩爱，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决裂”，两人时的冷淡就是对他的惩罚。

　　趁着本吴晨开心，罗怀特向他说出真心话。
　　“本，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以前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
　　“我也是。”好像一个世纪没有见过本吴晨这样深情的眼神，罗怀特有些凝噎。
　　“罗特。”熟悉的儿化音让罗怀特想哭。他的本吴晨回来了。本吴晨说，“未来太远了，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但我想和你一路走下去。”

　　除了没有挑明的我爱你，他们和别的恋人无异。
　　小情侣情话，视频里响起简叔和郑叔走出房间的声音。

　　罗怀特保证：“我保证，我会和你一路走下去。”
　　本吴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简叔在旁边，罗怀特不知道本吴晨的这一声嗯是想继续深情还是继续冷战。

　　“如果你害怕失去我，我可以告诉所有的人，罗特是属于本的，罗特只会和本在一起。”罗怀特轻轻地说，“如果人人都知道我只属于你，谁还会要我呢？”

　　本吴晨终于说话了：“你愿意告诉所有人吗？”
　　“是。”
　　“没用的。”本吴晨伤感地说，“罗特，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
　　“我不会。”

　　本吴晨的声音如冰般寒冷。
　　“你能预知未来吗？如果你不能，所有的保证不过是一句空言。你看过简叔和郑叔相爱吗？刚才他们还和我玩笑，简叔说郑叔不够爱他，郑叔说简叔根本不爱他。”

　　罗怀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简叔和郑叔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知道他们现在做什么？他们在吵架。虽然声音很低，但我知道他们在吵架。恩爱的情侣到最后也不过是争吵，你又怎么能保证你的未来？”

　　罗怀特语塞。
　　未来有太多的未知，他不能预知，也不能断定。可是，他相信他的本吴晨，可是，他的本吴晨不愿意相信他。

　　本吴晨冷静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写字和我，你选择什么？”
　　罗怀特一愣，这不矛盾。

　　隔着遥远的距离，罗怀特能感受到本吴晨的冰凉。
　　“罗特，如果我的面前有两个选项，事业和你，我会选择你。”

　　写字和本吴晨，事业和罗怀特，这不矛盾，也不冲突，为什么必须选择一个呢。
　　本吴晨固执地问：“你呢？如果必须选择一个，你选什么？”
　　罗怀特苦涩地说：“我选你。”

　　本吴晨脸色稍稍缓和一些。
　　“我知道写字是你的梦想，我也没打算让你放弃。”他停了一下，“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又是一个测试吗？或者，本吴晨不仅仅只是妒忌人，而且妒忌占有罗怀特的一切。
　　他的答案让本吴晨满意了吗？

　　“你不用违心回应我，罗特，我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条件的爱一个人，我不相信一个人会放弃所有爱一个人，我不相信一个人会包容另一个人的一切爱一个人。”
　　本吴晨坚定地说，“我不相信，一个人即使知道另一个人什么也给不了，还会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本吴晨有着太多的不相信。而他，又如何能让他知道，他会给他一切的相信。

　　“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无条件的去爱，我会放弃所有去爱，我会包容他的一切。本，我向你保证，即使他什么也给不了……”
　　罗怀特心酸地说，“即使他的爱意消失，即使他选择离开，我还是会去爱，无怨无悔。”

　　他们沉默许久。本吴晨低垂的眼睑始终没有抬起。
　　“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自己。”
　　不等罗怀特回应，本吴晨挂断了电话。

　　再多的保证也换不回本吴晨的笑脸，挂断视频的那一刻，罗怀特看到的依然是冰冷如冬的本吴晨。
　　恩爱情侣的最后也不过是争吵。
　　然后呢？
　　分手吗？

　　罗怀特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爆炸了，他打开房门，冲出房间，冲出大院，冲进原野。
　　为什么？
　　只因为他犯了一次“错”吗？

　　这一刻，他恨自己。
　　他更恨心太学长，他恨二十三，所有的一切根源都是因为他！

　　花镇的花村占地面积颇大，有着广袤的原野和成片的树林。他在无人的原野狂奔，在参天的树林里狂奔，跌跌撞撞，摔倒再起来，起来又摔倒。
　　他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跑啊跑啊。跑出原野，跑出树林，一直跑到全身虚脱，跪倒在地。

　　手触到一块坚硬的水泥石块，他恍然想起这是两村人新立的村落界碑。原来他跑了那么远，已经到了两村的分界处。
　　他来时见过它，很好奇上面写的什么，还特意看了看。界碑的一面写着落村，一面写着花村。

　　花落，落花。
　　他和本吴晨的花也要落了吗？

　　不，他不相信。
　　他双手合十。求求你，让我们回到从前的幸福时光好吗？
　　他不知道他在求谁，他只是虔诚的祈祷。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是更久，思维停止了运转，只单纯的沉浸在痛苦里。

　　你要看，我给你看。罗怀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本吴晨，我想和你回到从前。

　　让我们回到一周前。本吴晨将他的手机还给他。
　　不，是半月前，本吴晨出走之前。不，还要再早几天，他对本吴晨说想加一个好友之前。
　　还是回到象牙塔的高中时代，他和本吴晨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黑夜。
　　和原野吹过来的冷清的风。

　　他站起来顺着小路往回走，腿酸软得站不稳，跌跌撞撞走了几米，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无力地扑倒在地边。
　　手一阵疼痛，可能被什么东西擦伤了。
　　所有的酸楚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他用拳头捶打地面，一下，又一下。他不在乎流血了没有，他不管不顾，只机械地捶打地面。他希望再痛一点，用身体的痛对抗心里的痛。

　　可是没用。
　　心，依然那么痛。
　　他将脸埋在青草地上，无声地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终于他站起来，腿也重新回归身体。往回走的路上，他慢慢梳理着整个事情。
　　是他加的二十三，是他和二十三在接龙。他将全部怨恨发泄在二十三身上，可这与二十三有什么关系？
　　他不会出卖二十三。他答应过的事情，就要遵守诺言。

　　明明知道，本吴晨有各种理由不相信。
　　不是二十三，也是二十四，二十五。就算一个人也没有，他也相信你已将证据删除。

　　虽然不再怨怼二十三，他还是恨意难消。
　　心口堵得难受，快要出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