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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想见 ...


  •   路边花坛中的月季花开得正艳,花瓣如丝绒般柔软,颜色鲜艳亮丽。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们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方听熟络的跟门卫打招呼,叫周承出来。

      她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老家是sz市的,父母在这边工作,便举家迁了过来。周承撂下手头的工作出去迎人,他有一米八多,方听挽上他,刚好低他半头,绝佳的身高差。

      韩九双手插兜走出警局,晌午的阳光刺眼,比阳光更刺眼的是前面腻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年少时的欢喜,一个是送他入狱的好兄弟。

      他嗤笑一声,既然撞上了,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余光瞥向两边的花坛,那里的月季粉的粉黄的黄,掺和在一起真他妈膈应人。

      “周承。”,这两个字,七年没有叫出口了。

      周承背后一凉,他知道韩九安今天在警局,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转身看过去,下意识的把方听往身后拉,用背部挡住她的脸,生怕韩九安认出来。

      “九安。”,周承开口的声音,又沉,又哑。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韩九安,想了一年多,也没想好。掌心下意识的湿热起来,当年的事情,牢都做完了,这一年半他都没来找自己,想必也不会再提。可方听他要怎么解释,他明知道韩九安喜欢她的,上学时还怂恿韩九安去追她,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哈喽。”,方听从周承的肩侧露出头来,热情的和韩九安打招呼。

      韩九怔了两秒,笑着回应她。她还和自己记忆里的人一样,光芒耀眼,熠熠生辉,繁星璀璨。黑发散落下去,圆圆的脸蛋有点婴儿肥,笑起来有一颗梨涡,甜甜的。一身白色的雪纺长裙,裙摆打落在脚踝处,温婉又端庄。

      “他是你的朋友吗?”,方听侧头望着周承,那双明媚的眸子里只有他。

      周承点头说是,韩九陪笑。

      “他有给你我们婚礼的请帖吗?”,这话是对上韩九的,韩九上前一步试图在她眼睛里也看到自己的身影。周承迈步挡在她身前,阻止韩九的更近一步。

      方听觉得有点奇怪,以前也没见周承占有欲这么强烈,今天和他朋友多说句话都不行了。不过这个人确实很帅,硬朗,痞气,让人招架不住,周承对上这样的人有点危机感也是正常的。

      韩九的表情,九分错愕,显然是不知道结婚这个消息的。

      “没事,回头我给你一个。阿承平时太忙了,你别怪他。”,方听知书达理,审时度势,“阿承,先送我回去吧。”

      周承说好,笑着朝韩九安点头,然后揽住方听的腰走远。

      “他是你的好朋友?还是?坏朋友?”,方听小心翼翼的开口。

      周承身边的朋友形形色色的很多很多,方听简要分成两类。好的就是警察,坏的就是身上沾着事儿,还没进去的或者已经出来的。

      她瞧着那人的发型,像是后者的后者。

      但周承犹豫了几秒说是好的。

      韩九安是好的。但他周承似乎不是。

      韩九看着远去的两人,随手折了一朵粉色的月季,花蒂在两根手指间辗转把玩,清隽的眉目晦暗而沉寂。

      2010年冬。

      一家灰烟弥漫的网吧,当网管的是一个人称九爷的少年。人狠话少,自从他坐在网管的位置上,上嘴皮下嘴皮一搭,就只有两句话:盗号10块,下挂30。

      周承是学刑事科学技术的,跟学信息安全的韩九安课表对不上,俩人往往下了学才能到网吧聚一下。

      周承单肩背包,拉开被烟熏的发黄的透明门帘,刺鼻的烟味扑面。他丢了瓶可乐给网管。

      韩九安扬手接过,随着瓶盖的旋转,一股气体随之冲出,发出“嘶嘶”的声音。他倾斜瓶身,将那冰凉的液体缓缓倒入嘴中。汽水的泡沫在舌尖跳跃,一口咽下去,周承还倚在台面上不动弹。

      他恍然,“看来这瓶可乐不白喝啊。”

      周承干笑两声,绕过吧台坐到韩九安旁边,“大四一师哥,专业课挂科了。眼瞅着毕业了,想找你帮帮忙。”

      韩九安刚入学的时候,嫌学校的新生信息收集系统垃圾,黑进去溜达了一圈,连带着把论文库,学生信息库,图书馆管理系统全都逛了个遍。各个网站的logo都被换成一个被踩扁的矿泉水瓶,言外之意——垃圾。

      自此一遭,名声大噪。

      没受什么处分,倒是给学校提了个醒。找了很多专家高手重新搭了一整套校园系统,以韩九安现在的能力,再想进去不留痕迹的改个成绩没有那么简单了。

      “改不了,让他别想了,有那功夫去求求老师,也就过了。”,韩九安把瓶盖拧上,没再喝。

      “不赶趟了,成绩已经登上去了。现在只有在成绩公示之前改了,他才能毕业。”

      周承说的急,语气也有些强硬。

      韩九安警觉反问他,是不是收人钱了。

      周承撇嘴,说是。

      韩九安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三块钱拍桌子上,“赶紧还回去,别揽这事儿。”

      周承没拿,面露难色。韩九安松开手上的鼠标,侧过身正对他,“你把钱都花了?”

      “没,我绝对没花,都在这儿呢。”,他说着,慌乱的从书包里往外掏钱,红的绿的紫的,约摸着得有小一千。“你听我解释,他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没答应。但他给的多,我想着你也需要用钱,这事儿没多难,就应下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就没和你说,结果我回去捅咕了一周多,硬是连个注入口都没找到,这才来找你。”

      他划楞着桌上的钱,都推到韩九安面前,“明天成绩就要公示了,再不搞,真不赶趟了。”

      韩九安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网吧的门帘被人大力扯断,摔在地上。那声脆响,类似于牛皮鞭抽在身上,听着都疼。

      “韩九安呢?收了老子钱,不办事儿是吧?”

      这人韩九安认识,大四的刺头儿,叫宋子平。他一身黑,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皮夹克,脸庞被一缕长长的刘海遮住,说话之际,便要扬起下颌甩上那么一下。身后跟着的,也都是警校出了名的几个打架斗殴好手。

      其中一人见过在新生大会上见过韩九安,指着就说,“平哥,就是他,他就是韩九安。”

      周承见势不妙,立即起身挡在韩九安身前,“你们的钱是我收的,九安不知情。”,“钱还你们就是了。”,他抓起那把钱丢在那群人身上,拉上韩九安就奔着后门跑。

      宋子平怒了,袖口滑落到手心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追他。”

      一群人蜂拥追逐,周围电脑前的人们惊呼着四散逃开,桌椅被撞翻在地,电脑屏幕也摔得粉碎。纷纷躲避到角落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网吧后门出去,是一条小巷,平时这里乌漆嘛黑的连个路灯都没有,鲜少会往这边走,路况自然是不熟悉的。宋子平的人似乎经常上演这种你追我赶的戏码,紧咬着距离,很快就把他们围逼到死胡同里。

      “钱已经还你们了,改不了就是改不了,你今天就是把我俩打死在这儿,也照样延毕。”,韩九安在冷风中冻得发抖,跑的急,身上还是那件精薄的白短袖。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的手腕始终被周承拉着,两人都在抖,是冻得还是怕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宋子平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番追逐也消耗了他们不少力气。

      突然一声低喝,宋子平身后的人涌了上去,棍棒和刀具在空中交错飞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周承起初拿书包抵抗,很快被撕成破布,书里的本子和笔散落一地。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捡起书本卷成棍棒,用简陋的武器奋力还击。

      韩九安没有周承能打,没多久就落了下风。他蜷缩在地上,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在下手时是顿了一下的,疼,但是造不成重伤。

      周承见韩九安倒地,猩红了眼,夺了一人的棍棒猛地敲在他头上。血腥味刺激着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宋子平。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灾难,月光映在那人额头上的一溜血迹上,他看着,像是见了斗牛士的红布条,理智全无。

      他握着刀冲进去,毫不犹豫的捅进周承的肚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周承倒了。

      韩九安大喊周承,猛地起身推开所有人,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双脚似是要将地面踩碎,每一步都带着力量和威胁。宋子平再次抬手,刀刃上的一滴血落在鞋尖,暗红,像被踩扁的杨梅。

      许是因为见了血,宋子平的手下已经不敢再动。韩九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握住宋子平的手腕,两股力量相互对抗着,博弈之际,刀尖划破了脖颈,血液喷射而出。

      人重重的倒在地上,众人吓傻了,纷纷跑。韩九安愣了神,飘着的灵魂重新附体用了好几秒,他跪着爬向宋子平,双手去捂他的脖子,血液滚烫的从他的指尖溢出,像捂了块烙铁,就快将他烫的体无完肤。身上的白短袖被血液渲染成一副水墨画,凌乱,无章法,却诡异的美。

      事态发展超出控制,韩九安举着牌子拍了照,狱照。

      周承的父母来看望他,说周承醒了,他握住了那把刀,捅的不深,多半都是手上流的血。韩九安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一些庆幸在的吧,他笑着点头说那就好。

      但宋子平死了,这是他当天就知道的,人在送上救护车之前,就没了。

      周承的母亲是律师,父亲是检察机关的,周承选择做警察也有一半这里的原因。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对他的父亲还是母亲来说,都是耻辱。

      周承的母亲一身利落的西装,剪裁得体,颇有女强人的风范,“九安,你是好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宋子平的父母和同学,指控你故意杀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九安猛然抬头,那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故意?我怎么可能是故意?”

      “你与宋子平之间有恩怨,当晚是你约了宋子平一决高下。重伤一人,致死一人,阿承路见不平为了保护你,被宋子平捅了一刀。”

      她说这话时,几乎面不改色,像是在叙述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冷静自持。

      韩九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他对周承的父母有一些了解,都是仕途上叱咤风云的高手。为了把周承从这件事情里毫无干系的摘出来,毅然决然的选择牺牲韩九安。想必剩下的人也都被塞了钱封了口,韩九安无措,他说他要见周承。

      周承的母亲笑笑,“阿承伤的不重,但还在昏迷中,你庭审之前,他不会醒。”

      语毕,她缓缓起身走到门口,韩九安开口拦住她,“他不醒,也是您的意思吗?”

      “他是人,是高等学府的学子,是未来的人民警察。如果是你,你愿意醒吗?”

      诺达的审讯室只剩下韩九安一个人,一张嘴,逆不了天,改不了命。

      两次上诉的机会,他都用了,他只是想见见周承,听他说说他的想法。

      但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他爸爸没出现过,周承也是。

      他时常隔着铁窗望月,孤身独处时,寂寥无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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