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共渡》北悸北

4、chapter4 拒绝结束

　　归慕站在路旁等了将近20分总还迟迟打不到的士，她望着空空荡荡的大马路，认命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她一直都不怎么相信这些打车软件，就算它吹得有多么的安全，但谁又有完全的信心敢跟人性打赌。
　　正在注册账号还没结束时，归慕就听到了“滴滴”的车喇叭声。
　　车驶到归慕的面前，司机师傅按下车窗，归慕目测应该有40来岁，他问“请问是归小姐吗？”
　　归慕有些疑惑，她还没开始预约。
　　但对方知道她的名字，应该是有人替她叫的车，思来想去，归慕猜应该是李鑫杰，他刚刚在电话里最后那句话归慕没听完就挂了。
　　她想通后，轻声答“是我。”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今天的一切都让她喘不过气来，见苏眉也好，与裴靳琸重逢也好，她分不出半分力气来思考网约车司机为什么没有问她手机尾号这件事。
　　归慕报了自己的住处。闭眼假寐，任由时间流逝，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归慕准备付钱。
　　司机师傅笑说“已经付过了。”
　　归慕说了句谢谢便下车。
　　这套房是谈率名下的产业，是他之前在西屿出差，合作伙伴送的，连带装修。谈率觉得归慕再找房子纯属浪费时间，于是就让她先住这儿，归慕不喜欢占人便宜，直说了不收房租不会住，谈率没办法，只好答应。
　　200平多一点，装修也是轻欧式，谈率问她住得习惯吗，她说都一样。
　　毕竟只是睡觉的地方。
　　回家后归慕没什么胃口，在厨房喝了一杯水后回房间卸妆了，从浴室里出来后想点开手机看时间，映入眼帘的却是微信发来的好友申请。
　　裴靳琸。
　　头像是他在极光下的背影，五彩的光线亮了黑色的夜幕。
　　归慕皱眉，思索了几秒后还是点了添加。
　　约莫过了10分钟，裴靳琸发来消息。
　　zhuo：你好，归小姐，车刚刚质检完毕，是发动机出现了问题，没有其他故障。
　　zhuo：明天可以来取车了。
　　lb：麻烦了。
　　zhuo：什么时候有空来取车？
　　归慕明天有两个会议，她想了想，打入文字。
　　lb：下午。
　　lb：辛苦了。【咖啡】
　　归慕发完消息后去洗手间洗脸，水滴顺着碎发滴落，有几滴挂在她纤长漆黑的睫毛上。
　　水池的水流以旋转的姿态流走，她知道西屿的第一场的风暴起了……
　　***
　　午夜，萧瑟的风刮着，呼呼的声音如魔鬼的怒吼，黑夜渗透着每一个角落，为罪徒隐身。
　　“啪”的一声，苏眉嘴角开裂，开出妖艳的红色花朵。她拼了命地、死死地拽住归诚的手，长指甲划开他的皮肉，血珠流出滴在地上。
　　归诚松开她凌乱的头发，高傲地端看自己的双手，再抬头时，眼睛里是慑人的光。
　　一瞬间，喝了酒的归诚变成一只怪兽，盯着他的猎物，就要把她开膛剖腹。
　　“砰！”
　　一顿混乱中，一双稚嫩的小手捡起锋利的刀，实实地握在手心，刀对准了原本不应该对准的部位——她的脖颈。
　　7岁的归慕用自己当赌注，如黄莺般的声音撕裂开。
　　“不要打了。”
　　“爸爸，求你，不要打了·····”
　　归慕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打湿了她的面颊，几缕碎发黏在上面。
　　那些血腥的，可怖的，肮脏的似乎都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耳朵里，甚至永存于她的肌肤纹理。
　　她沉重地喘息，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鱼，想要将现实与梦魇剥离。
　　归慕撑着床沿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迅速从脚底开始往全身蔓延，倒水的手都在抖，她却顾不了那么多，接连喝了三杯凉水，胸腔才渐渐平复下来。
　　又开始了。
　　这种因为噩梦带来的无力感，又以高位者的姿态缠绕着她身体的每个细胞。
　　多亏她的父亲，归慕的睡眠质量极低，半夜一点声响都能吵醒，再入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前些年严重的时候，她每晚必须要靠安眠药才能睡觉。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天光乍现，阳光透过落地窗射向里屋，在地板砖上留下长长的痕迹，归慕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
　　回卧室拿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7点46分。
　　归慕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换上衬衫和半身裙，赤脚去厨房吃早餐。
　　她习惯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国际新闻，可以心无旁骛地去了解实事，也可以隔断昨日，迎接一天的新开始。
　　归慕简单地吃完早餐后，回房间戴好耳环和手表，挑选皮包。
　　李鑫杰发来微信：归经理，需要我来接你吗？
　　lb：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谢谢。
　　归慕仍然无法正常地接受每一份好意与帮助。谈率以前总会说她“不识好歹”，虽说是玩笑话，但她无从反驳，好像从很小开始，她就已经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想欠人人情。
　　这份善意是真是假她也不想知道。
　　觉得每个人的生活已经很累了，没必要麻烦他们，然后再麻烦自己。
　　归慕换好鞋，从鞋柜上拿走钥匙，眼神落在车钥匙上，她有片刻地失神，她极轻地摇了下头驱赶脑海中那人的模样。
　　的士车外的建筑驶过车窗，归慕只能看见模糊的影。
　　赶着时间上班的人，手里拿着咖啡，穿梭在斑马线上。形形色色的人只管走过去，像一条条小溪，不会为了路上的石块而停止步伐，循着自己的脚步流向大海。
　　归慕下了车，走进入办公楼，碰到的人都会停下他们的脚步，说声“归经理好。”
　　李鑫杰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工作，看见归慕时起身鞠躬，道“归经理早上好。”
　　归慕点头示意，从来不做口头回应，她将在写字楼下买的咖啡放在了李鑫杰桌上，算是对昨天他叫车的感谢。
　　她这人，不喜欢一切欠着人情的关系。
　　李鑫杰受宠若惊，正欲谢，归慕已经拉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鑫杰，尴尬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尖。
　　李鑫杰抱着文件走进，继续完成没完成的道谢“谢谢归经理的咖啡。”
　　他将文件放在她的桌子上，“这是您待会儿要看的文件，我已经按时间顺序摆好了。还有几份正在翻译，可能要下午才能到您手上。"
　　归慕粗略地扫描屏幕，想起今天可能要去修车厂走一趟，她说“那几份文件可以现在先给我，下午我可能会提前下班。”
　　“可是是法语。”
　　归慕从容不迫地翻开文件，头也没抬，“我大学辅修的是法语。”
　　李鑫杰闭嘴，归慕已经进入了不苟言笑的上班模式，“昨天的事对不起，我没想到车这么快就出现麻烦，希望没给您带来困扰。”
　　归慕低着头翻着文件的手没停，微微皱眉，“这种事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是你的错。”
　　李鑫杰过意不去，“我也算有间接责任。”
　　归慕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件事李鑫杰要这么放在心上。
　　“不用给自己强加罪名，这件事不需要谁来承担后果，我也没出任何事。”她翻着文件，用记号笔勾出有问题的句子，两页过去，她都不想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文件不合格。”
　　她将文件合拢递给李鑫杰，眼睛直视他“让Andy重做，语言太啰嗦，明天我要看到新的文件。”
　　“好。”
　　李鑫杰冷汗直冒，幸亏Andy没在现场，要是在的话，这直白的话听了不得尴尬死。
　　归慕揉着太阳穴，再次抬头，看李鑫杰还在那儿不动，问“还有什么事？”
　　李鑫杰望向归慕不起波澜的眼眸，小心提醒“归经理不要忘了晚上还有聚会。”
　　他不说她倒真忘了。
　　“知道了，去工作吧。”归慕叫住他，“昨天叫车的事谢谢你。”
　　李鑫杰以为她说的是帮她叫修车师傅，忙说“应该的，归经理。”
　　*****
　　归慕上午接到了修车厂的电话，不是裴靳琸，是刘三启打来的，说车已经修好了，叫她抽空来领。
　　她到修车厂的时候，刘三启正在换轮胎，他先看见归慕，就把白手套脱下来，扔给离他最近的小章，“你来弄。”
　　“归小姐。”刘三启走近，对归慕说“车没什么大碍，就是检修花了比较长的时间。”
　　他打开车门“可以上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归慕看了眼车，比昨天的时候干净许多，想必是应该洗过了，“不用了。”
　　“多少钱？”
　　“我记性不太好，我去看看账单。”刘三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去了前台。
　　修车厂的工作人员比昨天的多了好几个，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活儿，看来今天生意不错……
　　“琸哥不在，去酒吧了。”刘三启知道价格后往回走，看见归慕在盯着楼梯看。
　　归慕愣了几秒，随后解释道“我看那里有垃圾。”
　　刘三启随着归慕的话，看见楼梯处的平地上还真有纸屑，“小何，去把垃圾捡了。”
　　“诶。”烟还没抽完的小何咬着烟照做。
　　归慕沉默地看着，最后一眼还是划过了楼梯口。
　　刘三启把价钱告诉她，“打五折，加上拖车费，一共478。”
　　“什么五折？”归慕问。
　　刘三启也疑惑了，裴哥竟然没跟归慕提前说，对半打折，还是自开业以来没有的事。
　　他手指搓弄登记簿边角，“早上裴哥说了，你是他老同学，特意吩咐过要给你打折，昨晚还熬夜帮你把车修了……”
　　归慕拿钱的手顿在半空中。
　　原来有些重逢拒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