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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高风跟五小姐院里的丫鬟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王妈妈人逢喜事精神爽,穿了身皮袄来厨房发糖,有人抓了一把红纸包好的糖块,凑趣道:“哎哟,妈妈身上这件皮袄可是稀罕东西。”

      王妈妈正是存了炫耀的心思,闻言便笑得更开了,戴着金戒指的右手抚了抚皮袄:“是二太太的旧衣裳,知道家有喜事,说是赏给我撑撑场面。”

      太太小姐们的衣裳少有穿旧的,多半是不爱穿或是样子不时兴了,这些衣裳要赏也只会赏给亲近的丫鬟婆子。王妈妈在二太太院里服侍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拿到二太太的旧衣裳,心里越发笃定这门亲事说的对。

      知道是二太太赏的,众人的目光瞬间就变了样,围着王妈妈道:“这一件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呢。”

      银子还在其次,主要的是体面。王妈妈扫了眼不远处的钱婆子,见她虽然冷脸却不敢呛声,心里愈发得意:“到了正日子再请大家吃酒。”

      王妈妈这回大方,光糖块就拎了两大篮出来。小丫平时最容易犯馋,今天却躲在阿菱身怎么也不肯去拿,张婶子抓一把给她,她也扭着身子不肯要,阿菱哭笑不得:“不吃糖了?”

      小丫吐出一个字:“坏。”

      阿菱心一软,摸摸她的脸颊:“回头姐姐给你买糖吃。”

      王妈妈应付过了一波人,才笑着走到钱婆子跟前:“虽说咱们两家没缘分,但风儿成亲的那一日,你可得来喝杯喜酒。若是瞧中了什么人家,我也能帮着说合说合。”

      厨房里的人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钱婆子皮笑肉不笑:“阿菱,还不过来给王妈妈磕个头,瞧瞧人家多惦记着你的,还要给你说亲。”

      王妈妈脸色一僵,暗骂钱婆子不要脸皮,阿菱真要给她磕了头这事就掰扯不清了。结果阿菱跟没听见似的,抱起小丫掂了掂:“是不是重了一点?”

      钱婆子脸色也不好看了,王妈妈眼珠子一转,心里笑话这干娘干女儿也未必一条心。本想出言嘲讽几句又忍住了,不愿在这里跟钱婆子多做纠缠,招呼了一圈转身就走。

      散了那么多好糖出去,王妈妈又高兴又肉疼,打定主意要把婚事办得漂亮。急匆匆回到家,却看见高风青天白日就懒洋洋地靠在床榻上打哈欠,不由得骂道:“还不给你老娘倒杯茶来。”

      高风挨了骂才肯动弹,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半温不冷的茶水,王妈妈喝了一口就皱眉:“昨晚剩下的?”

      高风伸了个懒腰,把剩下小半壶冷茶喝干净了:“娘不喝我喝,躺了一上午渴得厉害。”

      “喝冷的让你闹肚子!”王妈妈扭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老大家的,烧壶热茶。”

      王妈妈的大儿媳妇赶紧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拎了壶热茶过来,小叔子的房间她不好多待,放下茶壶就走了。

      二儿媳妇却在门口探头探脑:“娘回来了?糖呢?”

      王妈妈:“送出去了。”

      二儿媳妇瞬间就叫了起来:“哎哟,那么多糖!”

      王妈妈瞪她一眼:“老娘花钱用得着你操心。”

      二儿媳妇被骂得一缩,嘟嘟囔囔地走了。

      王妈妈骂走了儿媳妇,转头一看儿子又躺床上去:“一身的懒骨头。”

      高风翘着脚:“娘啊,你又不让我出门,我不躺着睡觉还能干什么?”

      王妈妈瞪他:“你给我记住了,成婚之前都不准再去暗门子里胡闹,要是叫碧云知道了,我要你好看。”

      高风心里不乐意,在他娘的目光下才勉强点了点头,又问:“娘,今天你去厨房看见阿菱了没?”

      王妈妈心中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惦记那个丑丫头?”

      高风抓了抓腮帮子:“那倒不是。”

      碧云是个挺标致的姑娘,娶了这么个媳妇他有面子,就是心里总有些不太得劲。起先他娘提起阿菱的时候,他十分不乐意,也没别的,就是嫌那姑娘长得丑。

      高家大哥来劝他,劝不动就把弟弟往相熟的暗门子里带了一回,醉醺醺地躺在妓女的床榻上说:“这女人啊,脱了衣服都一样,只要娶了她有实惠,日后你还怕没地方出来享乐?”

      说完又“嘿嘿”一笑:“而且长得丑未必滋味不好。”

      高风初经人事,在外头荒唐了大半日,那妓女把他的钱袋掏得空空荡荡,差点连腰带都押了进去。最后还是高家大哥拿钱平的账,笑话弟弟:“怎么样,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啊。”

      高风觉得那妓子颇有些不讲情面,有些气愤,看着她涂得红红的十根手指,又觉得心里刺挠得厉害。没过几日,竟成了这里的常客。

      从那以后他再看阿菱便多了几分别的味道,这丫头虽然长得一般,但身段着实不错,他竟不能享受一二。高风心中郁郁寡欢抓了把花生到手里,一巴掌碾碎了,挑了些果仁塞到嘴里嚼巴嚼巴。

      王妈妈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干就去把外头的柴给劈了!”

      半只脚都迈了出去,王妈妈又改口:“算了,柴不用你劈,新做的衣裳试一试,哪里不合身再改。”

      高风面皮白净,个头也高,要不是长得有几分俊俏,也不能将碧云哄回家。想到这一茬,王妈妈又默许了儿子偷懒耍滑的行径。

      这碧云姑娘以后八成是要跟着五小姐去侯府的,做个管事妈妈总是可以的,到时候高风跟着过去谋个差事,帮五小姐管管庄子田地,怎么也比在沈府做些跑腿的活要强。

      王妈妈越想越美,笑话了钱婆子几百遍,不舍得把亲生女儿给我,还拿干女儿出来充数,还好我儿争气,谋得了一门上上佳的亲事。

      那头钱婆子冷着张脸回屋,巧玉也跟了上去:“五小姐屋里的碧云?这高风倒是有些手段。”

      钱婆子险些将一口牙咬碎:“怪道这般得意。”

      谁敢闹到五小姐头上去?

      退婚另娶,这件事说起来原是高家不占理,钱婆子真要不管不顾地闹起来,高家说好的婚事也能给搅黄掉。可偏偏是五小姐院里的人,钱婆子就不得不掂量着点了。

      二太太的第一个女儿因病夭折,青年丧女,悲痛不已。后来五小姐诞生,玉雪可爱又聪明伶俐,二太太把这个女儿当眼珠子看。

      虽说二老爷官职不显,但五小姐身上却有门实打实的好亲事。她降生之时,沈尚书正和明侯一道饮酒,推杯换盏酒意酣生,明侯便替自家的小孙子说定了五小姐为妻。明侯夫人那支光华璀璨的九鸾挂珠钗就作为定亲信物摆在五小姐的房里。

      尚书府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女,老夫人也将她抱到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千娇万宠之下养出了一副说一不二的性子。

      钱婆子倘若咬定了高风言而无信踩低捧高,高家固然没脸,那位碧玉姑娘也会大失脸面。碧玉可是五小姐的贴身丫鬟,打了她的脸,五小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口气堵在钱婆子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再加上这几天阿菱愈发不听话,钱婆子使唤不动干女儿,坐在榻上捂着心口喊疼。

      给巧玉吓得,都要奔出去请大夫了,钱婆子一把抓住女儿,咬着牙问:“她没来?”

      巧玉懵了:“谁?”

      “阿菱!”

      “没啊!”

      “没良心的东西。”

      然而钱婆子梗在喉咙口的这口气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五小姐院里的银花来厨房要点心,正巧碰上了大少爷院子里的人。

      穿着桃红袄子的丫鬟嘴快,抢在银花前面开口:“费妈妈,是我先来的,屋里的姑娘们等着呢。”

      费妈妈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银花却是冷笑一声:“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指使起了费妈妈?”

      说着银花就指着旁边灶上热着的枣糕让人装进食盒里:“还不捡上十几个给这位姑娘带回去。”

      这枣糕模样粗糙,是厨房里的人做来自己吃的,银花一开口,她身后的小丫头就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快手快脚地装了一盒子枣糕塞到那丫鬟手里。

      穿着桃红袄子的丫鬟脸涨得通红:“银花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大少爷屋里的人!”

      银花差点啐到她的脸上:“大少爷不在府里,大少奶奶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倒叫你们几个贱人扮起了主子!几个下贱的东西,竟敢越过五小姐去要东西,哪怕是大少爷在这儿,听了你这糊涂话也要狠狠打你几个耳光!”

      那丫鬟被说得眼泪直打转,银花却是笑吟吟地掏出了赏钱给费妈妈:“还望妈妈多用些心,五小姐这几日胃口不好。”

      五小姐给赏钱一向大方,厨房里的人对她也颇多奉承,一时之间竟没人去管那个穿着桃红袄子丫鬟。

      阿菱在旁边看着,那位银花姑娘有意无意朝她的方向瞥了几眼,一句话没说,阿菱却品出了几分味道。这是下马威,大少爷屋里的那个丫鬟是倒霉才被拉来做了垫脚的石头。

      果然,钱婆子这回彻底息鼓偃旗了。

      巧玉都被银花那气势给吓住了,往屋子里缩了缩,嘟着嘴:“好大的气派,连大少爷屋里的人都敢训。”

      巧玉自觉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少爷的院子,对于银花这般作态,颇是不忿。想起来那个穿桃红袄子的丫鬟好像跟大少爷之间有点眉来眼去的意思,心里又觉得幸灾乐祸。

      巧玉脸上晴一阵阴一阵,搭在桌沿的手忽然被钱婆子拽紧,巧玉吃痛地叫了一声:“娘!”

      钱婆子脸色阴沉沉的:“我的儿,你一定要争气,好替娘出了这口恶气。”

      ·

      炭盆里的火烧得越发弱了,金花便拿起火钳子往里头添了两块银丝炭,屋子里暖融融的,五小姐正歪在罗汉床上拨弄着九连环。

      银花拎着食盒进屋:“看小姐中午没吃好,我去厨房要了几样点心。”

      五小姐懒洋洋的,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只嫌那盘子难看,让人换上她新得的一套琉璃盘盏。银花一边答应着,一边给碧云递了个眼神,两人没一会儿就在外头碰了头。

      银花拍拍她的手:“你放心,那家人不敢闹起来。”

      碧云松了口气,这事儿她自己不好出面,只能麻烦银花,给她塞了两块自己新绣的帕子,又回屋绣嫁妆去了。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五小姐也不常唤她到跟前伺候,月钱仍然照领。五小姐是头一回嫁丫鬟,觉得颇为有趣,她手一松碧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金花悄没声息地走过来,银花一回头就对上姐姐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顺着台阶摔下去。

      银花埋怨道:“你干嘛呀?”

      金花眼疾手快把妹妹拽住了,等她站稳了才开口:“我还要问你呢,你去厨房干嘛了?”

      银花皱着眉抬手看袖口的绣花,差点被金花手上的戒指勾破了丝:“唉呀,就帮了碧云一个小忙。”

      金花眉头也皱了起来,两姐妹对站在一起,活像是照镜子:“你欺负厨房那丫头了?”

      银花拍拍袖子:“没有,说都没说她一句。我就是过去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院里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金花正了正脸色:“那高家的,先说定了亲事,又出尔反尔,一家子踩低捧高的货色。这事儿碧云愿意,我不说什么,但是你,不许掺和进去。”

      银花低着头听了会儿训,敷衍地答应了两声,见姐姐不大高兴,又挽着她的胳膊说悄悄话:“姐你看,就两块帕子,碧云自打定了亲,可是越来越抠门了。小姐那里赏下那么多东西,她拢得严严实实,巴不得全带到婆家去。”

      金花点点她的额头:“你少说两句!”

      银花吐了吐舌头,把帕子叠好,往腰带里头一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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