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出错了[无限]》落九月

1、进入游戏

　　“叮铃铃～叮铃铃～”
　　“嘟——”
　　“喂，你好。”
　　一道清朗明亮的声音传入耳里，似乎把整个昏暗的房间都照得亮堂起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紧握手机举在耳边的手，骨节突出泛白，脑袋微动，发丝下垂，睫毛眨动变得缓慢，整个人被一种无言的颓丧笼罩。
　　“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按时还的。”
　　“嘟——”
　　挂断电话，秦明明整个人倒在身后的床上，震得似乎整个房间都动了几颤。
　　秦明明单臂遮挡住自己的眼睛，欲把自己的情绪全都埋藏。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处于一种莫名的寂静之中。
　　颓废只能是暂时的，成年人的世界无法长时间停驻下来整理心情。
　　他振作着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装，拿好钥匙就出门了。
　　乘坐电梯往下时，在中途电梯门打开了，进来一个身穿黑色警服的男子，嘴里似乎提到了什么游戏。
　　秦明明不太确定，他的心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经意间与对方的视线对上，秦明明习惯性向对方礼貌性点点头，动作做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急速地避开对方的视线，然后退居到角落，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这一幕，对方随口对通话的那一方说了一句就挂断了通话。
　　他看着秦明明的眼眸变得很深，但还是转过身背对着秦明明。
　　秦明明低垂着脑袋，心里充满了懊恼，最开始他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职业，对上视线后就想像对待平常人一样打个招呼，然而在意识到对方的职业那一刻，心中对其本能的敬畏导致自己下意识地做出躲避对方的动作。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不是犯罪分子都变成犯罪嫌疑人了。
　　真是，人都是自己给作没的。
　　秦明明一时无语，心中如充斥着一只土拨鼠在里面狂叫，整个人的魂都消失在原地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秦明明抬头一看，地下停车场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让人尴尬的气氛终于要结束了。
　　在对方刚刚踏出电梯门的那一刻，秦明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消失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秦明明不知道这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不过现目前他是不关心这件事了。
　　被迫成为堵车大军中的一员，秦明明终于来到了公司，坐到了工位上。
　　幸好是弹性工作制，不然现在的他哪里经得起一丁点的扣款。
　　刚坐下，就有同事来到他的身边。
　　“听说老冯离职了，什么情况？平常你与他最亲近，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秦明明脸色突然变得很差，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悲愤，里面的黑如亟欲无差别吞噬的狂兽。
　　此时的他是谁碰谁死，就算是再没有眼色的人此刻都不会触这个霉头。
　　同事不再说话，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秦明明心中充斥着各种不好的情绪，他清楚这样下去是无法正常工作的。
　　他倏然站起身，来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他看着镜中清秀俊逸的少年郎，犹如刚刚进入社会的小年轻，但是眼里已经没有对于未来生活的期待了，满是萧条空寂。
　　他和冯成程同是一个福利院长大，彼时两人的接触不多，毕竟两人的年龄不同，福利院里人也很多，如果不是对方正好是他的直系学长，他俩也不会知道对方是从同一个福利院里出来的。
　　可能是他乡遇故知，两人就这样熟悉起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如今进入这个行业里数一数二的编辑社也是冯成程内部推荐，他才能够进来的。
　　不然凭借他这样普通的成绩，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进入到这个编辑社呢？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冯成程推心置腹，在对方让他帮他做担保人的时候，二话没说就签了字。
　　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在这上面设了坑，直接把他的房子做了抵押。
　　冯成程认识他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这个房子是怎么来的吗？
　　那是他死去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前不久，他意外得知在他婴儿时期就去世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套房子，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怅然，他把所有的委屈与庆幸都告诉给了冯成程。
　　当时还有人提醒他那段时间冯成程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他还为此疏远了那个同事，没有想到眼瞎的是他自己。
　　秦明明猜想那个时候冯成程恐怕就已经看上他的房子了。如果是其他，看在这几年对方照顾他的份上，他也就认了，但是这套房子不行，这是他的底线。
　　今天一大早银行那边就通知他，让他尽快还款，不然就会没收他的房子。
　　想到这里，秦明明眼前一暗，在平静的生活远离之际才突然察觉到，以往自命不凡的沉闷恰恰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消遣。
　　人只有当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才知道，平凡才是人生中最大的奢望。
　　秦明明从一旁抽出纸张，擦干脸，收拾好心情回到工作岗位。
　　月初正是他们这个部门不忙的时候，秦明明却好似整个人都钻进了电脑里，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
　　个别同事见他如此认真，暗想不会是秦明明从哪里得到了内部消息，会有上面的人来视察吧。
　　一时间整个部门的人都装模作样地忙了起来。
　　在网上找寻赚钱途径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秦明明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有些心灰意冷，但是还是要抓紧时间寻找，他无法看着父母留给他的房子就这样被银行的人收走。
　　本来秦明明不准备吃午饭，想着既能节省开支，又能多出时间去找赚钱的渠道。
　　但是本来早饭就没吃，这个时候胃里正闹着，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同事见秦明明微躬着脊背，心思一转，开口道：
　　“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秦明明最开始没有想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一直以来他都是跟冯成程同进同出，自然对同一个办公室里的同事的交际就少了很多。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愿被同事知道，让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又实在没有办法，很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渠道能够介绍给他。
　　他一直很纠结如何开这个口子，这个时候对方恰是关心他的话语一出，秦明明像是一下子被对方撞出了这个口子，不由自主地说道：
　　“你，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吗？”
　　对方很明显被秦明明说得一愣，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很久之后她才开口道：
　　“虽然公司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接手下作者给的礼物为好。”
　　同事说得很含蓄，但是秦明明听懂了，就是听懂了才知道对方误会了。
　　他半开嘴唇，犹豫了半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默默点点头。
　　等对方走后，秦明明丧气地低下头，对自己的不争气有了更深的认识。
　　从小到大他就是人群中最中庸的那一个，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也没有特别的外表气质，不受他人的重视，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永远也不会是他，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一个。
　　也许是这样的境遇，导致他内心世界较为丰富，对于编辑这份工作他是真心热爱的，也较为得心应手。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能力者，很可惜他不是其中之一。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没有本事能够赚到还债的钱。此时此刻进入到他脑海里的赚大钱的办法，每一个都值得被带进警局走一遭。
　　秦明明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然后回到工位继续浏览各大网站，同时也是在留意一些可以收稿件的网站。
　　到了下班的时间，秦明明没有耽搁，利落地收拾好物品就离开了工位，像一阵风跑进了提前按好楼层的电梯。
　　秦明明把车开到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个不收费的停车场地，然后一鼓作气来到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外。
　　在进去的一霎那，秦明明迟疑了。
　　以往进入这里都是因为必要的应酬，彼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现在因为心思不纯，连进入都是一种煎熬了。
　　他真的要在这里去寻找赚钱的机会吗？
　　秦明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衣口袋，里面被紧紧攥着一张未中奖的彩票。
　　上天并未眷顾他。
　　他坚定地抬起头，坚信自己能够在酒醉灯迷中守住自己的心。
　　然而正当他建立好信念准备往里进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今天上班在电梯里看见的男子，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名警官。
　　对方似乎对于人的视线特别敏感，鹰隼般的眼睛射了过来。
　　秦明明心里一紧，差点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强硬控制住自己想逃跑的脚，像不经意间与陌生人的视线对上一般，稀疏平常地移开视线，把自己当作一个并未把对方放进心里的陌生人。
　　然而这点拙劣的伎俩是完全无法骗过经验丰富的猎人的，男子半眯着眼，心里把秦明明的嫌疑等级提高。
　　等锐利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秦明明的心跳才慢慢平和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去查看对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但这一看就心神震动。
　　那一批一批被戴着银手镯的人被强制带进停靠在一旁的警车队里，这给秦明明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感，额角冷汗直冒，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见到“被抓”现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不准备做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可能这就是一个良好公民的自觉吧。
　　这一下子是彻底把秦明明从酒吧会所里赚钱的心思给熄灭了。
　　秦明明垂头丧气回到家，囫囵吞枣地吃了饭，就来到电脑前，逼着自己抛弃杂念，进入到工作状态。
　　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感，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看不懂，又如何让网站编辑看中买稿。
　　敲动键盘的手蜷曲成拳，猛地抬起又急速捶下。桌面被震得摇晃不停，杯子里的水震荡而出，铺洒桌面一片。
　　无法去梳理自己的烦郁，只能憋着一口气去处理被自己搞得乱成一团的局面。
　　无能的人只能无力狂怒，然后压抑自己的情绪提起力气去解决烂摊子，秦明明在这个时候才深刻感知到这一点。不成熟的表现，却是此刻他唯一能够发泄的渠道。
　　昏暗的城市，万家灯火已经开始落幕，然而那一盏微光一直亮到了天亮。
　　“叮咚——叮咚——”
　　门铃响的时候，秦明明刚睡下没有多久，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烦躁，却又要维持一定的风度的紧绷的状态。
　　他欲装聋作哑，然而按铃的人似乎知道家里是有人的，一直有规律的按着门铃，完全不顾及里面人的死活。
　　秦明明被逼得完全无法入睡，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但是较之期待于对方放弃，他更倾向于自己来结束对方的行为，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确保事情如自己所料的发展着。
　　他烦躁地爬起来，一把把门打开。
　　一个完全不在意料中的人出现在他的眼里。
　　是那名警官。
　　秦明明不明所以，颇为疑惑地看着他。
　　宋警官从来到秦明明门前开始，就没有放过一丝一毫可以显露对方品行的一切信息。
　　来到这里，他首先尝试的是按门铃。
　　在如今较为快速的时代，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总会被人们忽略。
　　就如经常门铃没有电了，家里人就算知道了却总是迟迟推延，尤其是在老小区里。
　　可是对方的门铃依然是正常的，这可以简单推算出这户人家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注重生活细节的人。
　　紧接着长久门铃的响动引来了里面的人急促又沉重的趿拉着拖鞋的声音。
　　很明显对方被这门铃声吵到脾气暴躁，有可能还有起床气，这又可以延伸出对方可能有失眠的情况或者晚睡熬夜的情况。
　　等对方没有停顿地拉开门，宋警官又在心中默想：不知道是被脾气所影响，还是性格如此，对方的警惕性似乎较低，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有所依仗。
　　这些都是脑海中一瞬间的事，宋警官表情并未展露半分。
　　他按照惯例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警官证，等秦明明视线投到上面一会儿之后才顺势开口道：
　　“你好，我是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的，不知先生现在方便吗？”
　　秦明明心里翻一个白眼，大清早的还专门找周末来，按了这么久的门铃，最后还装模作样地问：现在方便吗？
　　按了这么久的门铃没有开，到底是什么情况心里没点逼数吗？
　　秦明明心里吐槽着，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到位的，他客气地点点头，把对方迎了进来。
　　秦明明把对方引到沙发上先坐，自己转身为对方倒水。
　　秦明明没有想到这才见面几次，他就已经自动免疫对方职业的特殊性了，终于不再看到对方就想躲开了，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睡眠严重，但终归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把热水放在对方面前，然后规矩在对面坐下，有些拘谨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宋警官在秦明明倒水的时候，就已经把对方房间里的整个布局扫了一遍。
　　没有看到什么精致昂贵的物品，也不像一般男性房间的杂乱无序，整体是简约大气的风格，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这对于如今社会中的独身男性来说很难得的。
　　宋警官看了对方紧握的双手一眼。
　　也许是为了舒缓对方的紧张的情绪，他没有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反而说到了对方身上。
　　“你的房子看着很温馨，你是一个人住吗？”
　　秦明明一直低垂的眸子向上顺势看过去，眉心微皱，心中有些不满，反问道：
　　“这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他不喜欢对方这样的标签化思维。
　　宋警官抱歉一笑，说道：
　　“抱歉，职业病，虽然有时候经验论害死人，但是很多时候还是能起到决定性因素的。”
　　说着就话题一转。
　　“看你如今情绪放松了些，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宋警官表情正色，眼神锋利，似乎秦明明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秦明明不知道刚才对方说的第一句话，究竟只是为了找一个话题放松他的情绪，还是因为看到他的不满而另外找的托词，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摆明了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当他真切地认识到这个现实之后，秦明明反倒放松了。
　　反正不管自己做什么小动作，对方可能都能解读出来，那他不如就大方地摆在明面，本来他又没有犯罪，不必像是一个犯罪分子一般惶恐不安。
　　他抬起好奇又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睛，看向对方。
　　而宋警官眼看着秦明明双肩自然垂落半分，紧闭的双腿以舒适的状态自然把重力放到身下的沙发上，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他没有想到自己板起脸来对方反倒放松起来了，有意思。
　　“不知你可否对你这间房楼下的住户有印象。”
　　听着对方的话，秦明明顺势回忆，可是很可惜，他一直不是一个善于人际交往的人。况且他才搬进来没有多久，连楼下有几户都不知道。
　　还未等秦明明做出否定，宋警官开口引导。
　　“就是你搬家那天电梯里遇到，全身都用衣服包裹起来的人。”
　　经对方这么一说，秦明明脑海自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自己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得知自己进入社会没多久就拥有了一套房，这是多少打工人都无法拥有的幸运啊。
　　那时的他看到自己楼下一层的电梯打开，想着以后就是街坊邻居了，第一次主动向陌生人打招呼，然而就遭受到了无情的忽略。
　　但是当看到对方包裹严实的身体，他又合理自洽原谅了对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秦明明想到了这里，看着宋警官说道：
　　“我有点印象，但是我就跟他见了这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上。”
　　宋警官紧紧盯着秦明明，气氛突然就变得紧绷起来。
　　“你仔细想想，只要是关于对方的什么都可以。”
　　秦明明感觉有点紧张，整张脸不由自主地皱巴起来，他努力回忆，但是枉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摇摇头。
　　想了想，秦明明张口小声的问道：
　　“对方是怎么了吗？”
　　宋警官没有立刻回答，深深看着秦明明的眼睛，然后缓缓一笑。
　　“没什么事，就是他家里人报案，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失踪了，我就是查到监控里你与他有过交集，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罢，看也无法从他这里获取什么信息，就直接起身告辞。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落下，秦明明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消失。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回忆与对方短短接触的这几面，从电梯里见到的第一面，到昨天晚上见到的第二面，最后就是刚才。
　　如果说第一面他还认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员的话，那昨晚的第二面就把这个推论打破了。
　　他没有看错的话，昨晚他可是站在一群警员之前，看似为队长般的人物。
　　有什么迫切的失踪案，需要一个队长来探查民情；看似身穿警服大方公事公办的态度，却在电梯里看到陌生人的那一刻，言语上闪烁其词。
　　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失踪案。
　　照理说这件事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管简不简单，与他最紧迫之事都无甚干系，然而他总觉得他要抓住什么了，这件事至关重要，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突破口。
　　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道光，似破开迷雾的一把利箭，让那个词进入了他的脑海。
　　“游戏”。
　　秦明明立马反身向电脑跑去。
　　在路上，第一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宋警官的声音，见到他后的眼神，今早不停歇的门铃，试探的话语，楼下的失踪邻居，包裹全身的身影，犹如一条线在他的脑中展开。
　　有什么事可能要解开了。
　　秦明明来到电脑桌前，迅速地开机，然后打开浏览器输入“游戏”的关键词。
　　但是进入眼帘的都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秦明明有些失望，是他想多了？
　　他突然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着网址，眼瞳不觉睁大，他意识到如今他正处于国内的网址上，如果是官方都讳莫如深的话，在内网是查不出来什么消息的。
　　他应该去外网看看。
　　因为他的职业需求，有时侯他是需要不定时去外网看看的，所以他是有外网进入渠道的。
　　他手指些微发颤，当按下最后的确认键的时候。
　　出现最多的一个词汇进入他的视野。
　　“黑暗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