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也》点点白沙

23、痛恨雨天

　　第二天，江临远醒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
　　完蛋！起晚了！商老师肯定已经等了我很久了！江临远慌慌张张的起来，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
　　他给商德发了短信，跟商德道歉自己起来晚了，问他现在在哪。
　　商德坐在酒店的木制榻榻米长廊，听着雨。收到江临远的消息，商德跟他说他现在在一楼听雨。
　　见商德回了消息，江临远放心了不少，昨晚上商德那个反应吓了他一跳，他以为他们俩的关系会因此变得很尴尬来着。
　　他下了楼，问了长廊的位置，往商德那边走去。
　　转过拐角，他看见商德坐在那边，旁边摆着一个盘子，上面是茶和点心。
　　大雨捶打房檐，滑过砖瓦，落入瓷缸，打着石砖。叮叮咚咚，哗哗啦啦，只有雨声和水声，使得周围显得更加静谧。
　　江临远看着那个背影，缓缓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看向远处。
　　“很安静，对吧？”
　　商德手里捧着杯子，盯着远处的雨水滑落，听着滴水石穿的声音。原来，他旁边的那杯茶叶是给江临远准备的。
　　“嗯。”
　　江临远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不管刚才心情如何，现在心情却是平静的。
　　商德抬头看他，说站着累，叫他坐下来慢赏。递过茶，转头跟他说，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天气预报上面显示，今天可能会下一整天的雨，叫广大市民注意带伞，收衣。
　　今天，不能出去了吧，也就是说，今天要跟商德在这个酒店单独待上一整天！江临远不由脸红了起来。
　　他努力平复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摇头思考未解的疑惑。
　　可是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商德已经不在乎了吗？还是说，他在等我解释？江临远埋下头，握着茶杯，又觉得纠结。
　　但是该说什么？直接告诉他，我喜欢他吗？但是这才接触了没几周啊！会不会显得太肤浅了啊！而且商德昨晚那个反应，不像是喜欢自己的表现啊！
　　江临远又乱成了一锅粥。
　　商德坐在他的旁边，并不能知道这个小孩在纠结什么，他只是听着雨，在等时机和江临远解释自己有喜欢的人，还有帮他试着走出阴霾。
　　“商老师，昨晚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不应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抱着你跑。”江临远先道了歉，想看看商德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商德笑了笑，说：“没关系。只是，之后请不要这么做了。我也会吓一跳。”
　　江临远转过头，看着雨。
　　雨天，无风。叶不留珠，枝长护叶。篱下鸟屋，燕啼啾啾。
　　对感情无从所知，对情绪复杂难识，江临远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进入商德的心里。就只是一句‘不要这么做了’，江临远感觉到似乎自己已被拒绝。
　　伤感，请不要继续。只是刚接触，总有机会，江临远提着不安的心，做下模棱两可的定论。
　　“临远喜欢雨天吗？”
　　那人只是看雨，江临远又转头，感慨：雨天，晴天，我没有特别的偏好。
　　片刻无言，也是意料之中。
　　看着雨天，神色淡忧，眼角微寒商，德继续说着：“雨天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谁？”江临远猜想，这会不会是他所爱之人。在拒绝吗？若是要是来，也请来的更直接一些。
　　商德放下手中的茶杯，平淡地说：“一位曾经的朋友。”
　　不是恋人吗？江临远松了口气，但是商德或许不是很愿意讲起这个人，他选择不去触碰。
　　他表情微变，看着商德，安慰道：“听上去很遗憾。”
　　商德却说：“遗憾，也是珍惜。”
　　没想到商德说了，江临远看着他，苦笑，那个表情像是在告诉商德，你若愿意讲，我听着。
　　商德没打算掩饰过去，昨晚的怀疑，他不想就这么放着逃避。
　　“情感很复杂，我们给了对方不对等的位置。”商德顿了顿，继续说，“我受了人家的恩惠，回之以礼，和那人成为了朋友。”
　　眼神间，流露的全是遗憾，后悔，难过，“但也只是我个人的立场，给他做了朋友定义。可他不那么想。”
　　江临远想，这人对商德而言看来真的很重要，但是终究离不开分别的到来。他看着商德遗憾的表情，问道：“后来呢？”
　　商德摇头，苦笑回答：“后来，他向我表明情感。只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只想和他做朋友，一辈子只做朋友。”
　　他继续说：“可这一辈子的朋友，也是一场空梦幻想。我那时一直纠结，我不想跟他结束朋友的关系。但纠结，似乎让他更加痛楚。我们没再说过话，到毕业结束，都没见对方一面。”
　　江临远明白了，商德拒绝了那人。那人也因为被拒绝，结束了这段友情。江临远想，商德这样说，会不会也是在拒绝自己，因为商德说过，他们是朋友。
　　好难过，明明都还没说，就已经被拒绝。
　　“我们各奔东西，读书，工作，走上了不同的路。就这样，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那段时间过后，我开始思考，若是我直截了当，或许就减少了对方的伤痛。有时感叹要是从一开始就是路人就好了，但是这却是命运已经安排好的，注定的相遇。”
　　“遗憾，后悔，伤感。我伤了他，这事也给我留下反思的空间。”商德抚在心上，说，“以前这里是雨天不止，现在只留下清新一片。大雨过后，解开伤疤，带走泥流，又冲走悔恨。我想我也想明白了。”
　　商德转首，看向江临远，“若是再相遇，我还是会跟他说声，‘好久不见’。”
　　江临远望着那笑，明明近在眼前，却很是遥远。
　　商德有过一段难言的过去，和自己一样，有着很多的秘密。可那人，现在又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跟我说起这些？难道只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有所深意？
　　他不敢问，任由此感，拉开距离。
　　以前，也是雨天，命运的安排，他和那人相遇。如商德的记忆，那人也是他的救赎，只是他们永远都不能再见。
　　说是后悔相见，不如说是相见恨晚。江临远想，要是自己来的再早一些，那人或许就不会离开，若是自己来的更早一些，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悔恨。
　　若雨天承载着遗憾，则江临远痛恨雨天。
　　我们之间若是还能再近一点，那就让我在你的面前，暴露的更多一点。即使是只做朋友，那也让我做些朋友该做的事情吧，江临远这样想，回答了商德的问题。
　　“我没有商老师豁达乐观，仅仅一张照片都能让我惊恐不前，雨天更是让我难面旧伤。”
　　商德往后坐了一点，看着他说：“我会在这里听你说起。”
　　江临远伸手向前，接着雨水。
　　冰冷的触感浸染孤手，在心头，蔓延开来。

　　十七岁的那个冬天，下课，教室里闹哄哄一片。
　　坐在教室里，江临远埋头，写着自己的作业，全然和这片喧闹隔了开来。不交流，不帮忙，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也仅仅限于，他叫江临远，是年级第一。
　　同学A依旧和他的朋友们有说有笑。同学A坐在江临远的后桌，每天下课都围了一圈的人。江临远有自己的世界，不去管后面上演的一切。
　　“很可爱吧！”同学A和朋友们在展示着什么。
　　同学B调侃他说：“这要是被秃子抓了，你跑不掉记过的！”
　　“这么可爱的东西，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同学A撒娇抱怨。
　　江临远打开杯子，准备喝水，却发现没水了。他起身准备出去，推了凳子，将要离开。
　　同学A听到动静，推开朋友们，拍了拍江临远，问他：“学霸！可爱吧！”
　　他抱着小猫，怼到江临远的面前。
　　那时的经历给江临远留下了很重的阴影，他现在听到猫叫都会害怕的发抖。这小孩把猫咪怼到他面前。江临远甩手后退。
　　惊慌失措，江临远撞到一个同学的身上。那位同学C感受到江临远在发抖，扶着江临远的双臂，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万分惊恐，颤抖着惨白的双唇，脸色发白，整个人失了魂一般的，江临远转过头去看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他摇摇头，松开江临远，挡在他面前，斥责了那群调皮的孩子。
　　“你们把猫带进学校本身就违规，还吓同学！道歉！不然我就给你们记过了！”
　　那人是生活委员，管理班级的生活纪律。班主任秃子给了他权利，如果班里出现违纪行为，他可以把名字记下来，交给秃子，上报学校。
　　江临远立在原地，尝试平复恐惧的心情。同学A抱怨了同学C两句，大大咧咧的过来跟江临远道了歉。
　　说完，同学A又回到位置上，把猫猫放了出去。
　　同学C走过来，问：“还好吗？他们已经把猫放走了，你别害怕。”他单手抚在江临远的背上，安慰他。
　　一开始江临远只能表示感谢，他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因为江秋实肯定会评价他的朋友，然后让他和别人分开。
　　后来，同学C每次看到江临远都会和他打招呼。江临远最初选择无视他，可这人一直都很热情。
　　这孩子和他一样，同学C虽然很温柔，但是却没什么朋友。江临远渐渐的跟他打招呼，开始慢慢的暗中关注这个人。
　　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通过江临远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孩子真的很善良，逐步到后来，放学后，他们有了一些交流。
　　本想着跟他当‘地下’朋友，可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夏天，就要高考的五月初的早晨。
　　江临远仍然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
　　他单跨着书包，走进教室，映入眼帘的，却是前黑板写的几个大字。
　　“生活委员是同性恋！”“欧！真恶心！”“你喜欢男人的*啊！”“滚出高三A班！”
　　……
　　黑板上，彩色的字，恶心的图案。教室里，同学C的凳子上，放着奇怪的物品，桌子上，堆着一张张，用蓝色信封写的情书。
　　……
　　教室里，同学们做着自己的事情，无视了站在位置上拿着书信的同学C，黑板上也没人去擦掉那些话。
　　全都在做自己的事。
　　江临远挎着书包，径直走向黑板，拿起黑板刷，把那些字全部都刷了个干净。下面的同学安静了，应该是被江临远的动作所吸引了去。江临远不去管他们，只是刷着黑板。
　　刷完，手上全是粉笔灰。他把刷子放回原位，拍着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他把书包放回自己的位置，无视了同学们的视线，走到同学C的桌前。
　　一张张的收拾，一件件的拿走，一言不发的，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回来，他拍了拍同学C示意他坐下。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有人说话。
　　“江临远！你喜欢他吗？”同学Q坐在后面，朝着江临远大喊，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那人是初中部校长的儿子，并不怕江临远。
　　江临远转过头，嘲讽：“我更喜欢你一些。”
　　识相的同学都知道江临远只是在挑衅那人，教室里还是死寂一般的安静，多的，是紧张的萧肃。
　　“你也是同性恋啊！”那人并不示弱，接着嘲讽他。
　　江临远冷笑：“看来你很喜欢我。”
　　那人无话可说，跑过来给了江临远一拳。江临远也不怕，抓着他的衣领，卡着那人的活动点，把人按在地上，并没出手打他。
　　巧了不巧，刚好班主任秃子，进门看见的只是这幅场景。
　　秃子让同学们自习，推着那两人进办公室，亲自教育。
　　可是，一边是校长的孩子，一边是大鳄的孩子，秃子也很难办。他问这两个孩子为啥打假。江临远一言不发，不想暴露同学C是同性恋的事情。
　　同学Q却大肆发言，说江临远没事找茬，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秃子苦口婆心问江临远是因为什么事。江临远还是不说话，一脸平淡的看着秃子。
　　同学Q就是不舒服，凭什么他江临远就可以让这些老师屈服，包括他爸，也在这破小孩面前，俯首称臣。
　　“他包庇不干净的学生！”同学Q受不了了，破口而出。
　　江临远转过头，死死瞪着那泼脏水的人。
　　“没话说啦！看吧！他承认了！”
　　江临远真的受不了这人了，他翘起二郎腿，说：“他说我谈恋爱。”
　　秃子被这两人搞的晕头转向，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当班主任的不容易，他只能用权利来敲开这些孩子的嘴：“那我去班上问。”
　　江临远怕那些人说出来，拉住转身离去的秃子，说：“他说我是同性恋。”
　　秃子瞪了一眼Q，不敢置信江临远会是他说的那样，“Q你回去。我和临远单独谈谈。”
　　江临远想着，和秃子单独聊无所谓，反正能混就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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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临远被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