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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韭菜馄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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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铃让胡文柔用毛笔把所有作业的评级和点评重新誊写一遍,又让李之仪重新拟了二十多个诗文题目。
李之仪的手已经可以动了,但笔还拿不太稳,歪歪扭扭地拟下题目后,胡文柔帮忙重写书写一遍。忙完后霖铃匆匆吃了一顿饭,又骑马赶回书院。
接下来几天的课时霖铃是这样安排的:先花半个时辰把李之仪和胡文柔的点评反馈给学生,然后讲一个时辰课,再让学生当堂做一首诗或者一篇赋。
她的讲课内容完全来自《大咖教你学古诗》这本书。霖铃一般头一天会想好第二天要讲的内容,比如破题,用字等,然后把书里的相关知识点抄在一本册子里,第二天拿到课堂上对着学生们念。等学生们做完诗,她再赶到曹娥镇,把作业让李之仪和胡文柔打分点评。
这个流程虽然累了点,但好在霖铃年轻,体力还跟得上。而且她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不安,毕竟这些学生都是正儿八经花钱来上学的,自己要是真把他们带偏了也说不过去,所以她严格按照舅舅舅母的点评来指导学生,自己绝不胡乱篡改评级。
两周下来,霖铃和学生们都渐渐适应了这种教学方法和节奏。再加上胡文柔有时会主动派店小二过来帮霖铃传递卷子,霖铃的压力大减,有时甚至能在天井里晒晒太阳,当当咸鱼了。
这段日子霖铃还养了一只宠物,是一只经常来她院子里窜门的流浪猫。这只流浪猫头很圆,霖铃就给它取名叫肉圆,在里屋入口摆个面盆做猫砂盆,还给它脖子上挂个小铃铛。
肉圆整体上是只很乖的猫,除了有点挑食,只喜欢吃小鱼小虾,其他肉都不吃。霖铃隔三差五到七柳镇上给它买猫食。
这个年代已经有专门卖宠物粮的小铺子,不过给猫吃的不是现代那种一粒粒的猫粮,而是一包包捣烂的小鱼干和泥鳅。霖铃时常买了给肉圆吃。
她偶尔有空时也会拿个网兜去碧螺山上的九曲溪旁边抓小鱼小虾,顺便给自己舀点螺狮。抓回来后烧个大锅菜,鱼虾给肉圆吃,自己吃螺狮,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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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霖铃在书院里溜达。这天是祝山长的讲学日,闻道堂前挨肩擦背,不仅有两斋的师生,附近一些刚开蒙的童生也被父母送过来凑热闹。
霖铃也趁机在讲堂里占个位置。她看见祝山长站在讲堂的圆台之上,身上一袭黑色道衣,头戴竹冠,侃侃而谈,出口成章。霖铃心说,以祝山长这个才学,在现代社会混个大学教授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古代没大学哈哈。
等讲学结束,霖铃跟着人流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一回头,看见岑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原来刚才他也在问道堂听讲,不过人太多两人没说上话。
“李先生,”岑观走到霖铃面前说道:“先生有要紧事在身么?”
“没有,”霖铃说:“我准备去膳堂吃饭。”
“我也是,”岑观笑道:“我和先生一同去。”
霖铃一听,有人当饭搭子也不错。
“好。”
两人结伴走到膳堂。桃园精舍的膳堂分南北两厅,南厅和天井是生员用饭区域,北厅面积较小,是教习用饭区。
负责给教习盛饭盛菜的管事是一个漂亮妇人,大伙都叫她应六嫂。六嫂是祝山长一个远方亲戚的表侄女,原来是家庭主妇,后来丈夫不幸英年早逝。祝山长怜她孤苦无依,就在精舍后厨里给她找了个差事,每月给她发放薪钱。
本来祝山长只是给应六嫂随便找点活干,谁知她厨艺了得,很快就受到书院全体师生的欢迎。如今膳堂的采购,掌勺都由应六嫂一人承包。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找了佟秀秀和另外一个后生帮忙。
应六嫂今日穿了一条桃红色荷叶褙子配藕色湘裙,乌黑的头发低低盘了一个斜螺髻,上簪一朵紫粉色马兰花。她看见霖铃和岑观走过去就浅笑着招呼两人:“李学究,岑学究。”
岑观笑着问她:“六嫂,今日有什么吃的?”
应六嫂笑道:“有腌肉饭和馄饨。”
霖铃忙问:“馄饨是什么馅儿的?”
应六嫂道:“春笋韭菜馅的。”
岑观“咦”一声:“韭菜近日这么贵,买它恁不划算。不如到六月间再买。”
应六嫂一听,抿嘴噗嗤一笑道:“岑学究难道没听人说‘六月韭,臭如狗’?真到那个时候买,韭菜就不好吃了。”
岑观呵呵一笑:“只要便宜就好,管它好不好吃呢。”
应六嫂笑着揭开锅盖,顿时一股勾人的香味扑面而来。霖铃探头一看,只见满满一锅热汤上飘着上百只白馥馥的半月形馄饨,个个都肚皮饱满,馄饨汤上面飘着碧绿的葱花,金黄色的麻油胡椒,还有一股清新的香气。
霖铃问应六嫂:“这锅馄饨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六嫂笑道:“我在汤里加了些鸡舌香,去去韭菜的辛气。”
说着,她盛了满满两大碗馄饨递给霖铃和岑观。
两人捧着馄饨走到旁边一张桌子边坐下。霖铃用勺子舀起一只馄饨咬了一口,皮薄如纸,切成末儿的春笋和韭菜馅又嫩又鲜,尝起来不知多美味。
岑观看霖铃吃得开心,忍不住说道:“我常听人说北人爱吃匾食(饺子),南人爱吃馄饨。原来先生也这么爱吃馄饨。”
霖铃胡诌道:“现在南北统一,我们滨州也有许多南方人,把南方的饮食习惯都带去了。”
岑观笑着点头。霖铃忍不住问道:“不知岑先生是哪里人?”
岑观道:“我祖上是潍州潍坊人。”
霖铃一听,差点当场拍案而起:我也是啊啊!!!
她看着这个一千年前的老乡在自己对桌吃着馄饨,这种感觉相当的奇妙,就好像自己在体验什么高科技VR技术一样。
有了这层老乡的关系,她看岑观越发感觉亲切,很多话都对他说了出来,连对孔寅的不满也流露出来。
令她欣慰的是,岑观对孔寅也非常不爽。据岑观说,孔寅仗着和祝山长关系深厚,经常打压包括他在内的其他教习,还把好几个教习气得辞职了。
“要不是看在精舍的薪钱还算优厚的份上,我也早走了,谁愿意受那姓孔的鸟气!”岑观气哼哼道:“不过我估摸着这书院也开不长了。等明年秋考一过,学生要么高中,要么回家干各自的营生,新来的生源估计也不多了。”
霖铃不解道:“这是为何?”
岑观道:“如今州里有州学,县里又新开了两个县学,哪有那么多生员能填满?而且近来据说朝廷要扩大三舍法,以后天下取士皆由学校升贡,州郡发解。这样一来,哪个学生还会到我们这荒山野岭之地来念书,要去也去便于升贡的州县学了。”
好吧,虽然桃园精舍的前途和霖铃没半毛钱关系,但是想到这么好一个学校要关门,霖铃也觉得有丢丢可惜。
她对岑观道:“既然如此,为何精舍不早做准备,先从源头起节省开支,再想办法扩大生源?”
岑观问她:“如何节省开支?”
她不能说“先把教习工资砍一半”,只好说:“比如在我们闻雀斋,斋舍后排总是空着两张桌椅。既然没人坐,为何要买这两把桌椅?就算买了,为何要空放在那里?还不如放到别的有需要的屋子里去。诸如此类,虽是小事,但积起来就能省一大笔钱了。”
岑观淡笑一声,幽幽说道:“那两张桌椅是有人坐的。”
“什么?!”霖铃大吃一惊。
岑观“嗯”一声:“他们两个前段日子出去游玩去了,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
“岂有此理!”霖铃气得拍桌子:“学生怎么能随随便便离校出去?还出去玩?他们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可以随进随出吗!”
岑观笑笑不说话。霖铃又问他:“还有,你给我的那本学生名册里,怎么没有这两个学生的名字呢?”
岑观吃一口馄饨,缓缓说道:“端叔你是新来的,有所不知。那两个出外游历的学生是一对主仆。其中那个主人家名叫马逊,其父马羌乃是朝廷新任的两浙转运使,将他的衙内儿子送来我们书院寄读。这等公子王孙,三台八位的,哪个敢去招惹他?”
霖铃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官二代,难怪对学校规则视而不见。
她心里冷笑一声:别人怕她,老娘可不怕他。大不了混不下去了,用穿越神器穿回现代就是。
想到这,她冷哼一声说道:“我管他是衙内还是衙外,反正在我的课堂上念书,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否则就请他滚到别的学校去。”
岑观没想到霖铃这么硬气,忍不住抬头看她几眼。
见霖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不由苦笑道:“端叔,你我都是普通人,何必拿鸡蛋去碰石头?况且以马逊的出身,就算他一天课不上,将来也未必前途不好。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睁只眼闭只眼便罢了,何必自讨苦吃?”
霖铃皱皱眉头,她心里知道岑观说的也没有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心里就是觉得憋屈,咽不下这口气。
她正要说话,天井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声。
霖铃扭头一看,只见五个闻雀斋的学生正端着碗走来天井吃饭,从左到右分别是左廷,王燮,张德龙,朱勉和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