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晚》青花椒鱼

8、第八章

　　热腾腾的高汤配上紫菜蛋花虾皮，薄皮大馅的鲜肉馄饨令人食指大动。一派蒸腾的热气中，舒晚只觉得对面的母亲都显得仙雾缭绕，隐约地看不真切。舒母将醋碟往前推推：“多吃点，感觉最近你都瘦了，是不是功课太重了，有的事不用想这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舒晚只觉得母亲说的依稀不仅仅是学习，但也没有戳破，便就含糊着点头称是。

　　舒母话锋一转：“我听人说，最近你跟贺莫走的很近。他学习是不错，你多学着点吧，有不会的就问。你陆姨这个儿子人应该也不错，他们家人都挺正直善良。”舒晚看不清母亲的脸色，但眨眼间后背已经冒出了薄薄一层汗。她一时分不清是馄饨店太热还是母亲的话令她如芒在背，顶着母亲审视的目光回答：“嗯，也没有很熟，只是换座之后是前后桌，偶尔问两句。”

　　舒明华看了舒晚两眼，忽然开口：“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舒晚不敢接话，只能听母亲自言自语，“他也学习很好，我记得当时我在班里是第一，但只有数学被他压了一头，压轴大题有几次没写出来，那个男孩子却总是满分。”舒明华回忆起过去，自顾自地笑，“也没什么，现在想来也是挺美好的。”

　　舒晚一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最终不再有波澜。回到家母亲也没再说什么，舒晚赶紧趁机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一升旗。倪媛站在舒晚后面，戳了戳舒晚：“你失恋啦，怎么今天失魂落魄的。”舒晚不敢转头，稍稍后仰靠近倪媛，咬着牙说：“你才失恋！我哪来的恋就失恋。”队伍分为男女两排，旁边站得恰好是王子涛，听见舒晚这话侧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舒晚只看见王子涛看着自己先是一脸痛苦地抽搐，随即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的模样有点莫名其妙。

　　舒晚对跟母亲的谈话终究还是在意了。几乎一天都没有回头和贺莫讲一句话，连贺莫上课踢踢她椅子也不理睬。舒晚知道，大概自己一些细微的情绪都瞒不过母亲，此番被母亲看穿，她有些恼然，因此格外迫切地希望自己收收心。连着几天都不再跟贺莫聊闲天，问问题也只是简单说两句，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于贺莫时不时的挑衅一概不理，字条一个不接，一派一心向学的模样。

　　贺莫觉得奇怪，旁敲侧击地问了她好几天怎么了舒晚也不搭理。倒是他的同桌王子涛看不下去了，有次下课趁舒晚和倪媛出门去打水，悄悄地跟他说：“听说舒晚失恋了，你这几天别招惹她。”贺莫一脸莫名：“失恋？她喜欢谁？”王子涛心想，这个同桌到什么时候了还在装蒜，不是你自己吗？难道你自己不知情？还是说本质是个渣男就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于是，他莫名地跟广大女性同胞站到了一起，不想让这渣男同桌太过得意：“嗨，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反正她不高兴，都别惹。而且我们做人呐，要多反思反思自己，曾子都说吾日三省吾身，指不定是自己哪做的不对了。”

　　贺莫皱眉看着同桌：“你学的还挺杂，说的好像你挺懂女孩心思。而且吾日三省吾身，这好像是初中必背。都从哪学的还能放一块儿。”王子涛脖子一梗：“你别管，咱也没说的不对。”贺莫看着他若有所思。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老师带完一遍准备活动的操就放他们自由活动。倪媛就拉着舒晚沿着操场边转转。走到信息教室边上倪媛还不忘往墙上踢了两脚，被舒晚笑着拉开：“都好几个星期了你怎么还记着。”倪媛还有些不高兴：“你就是脾气太好，这事搁我得记一辈子。”舒晚笑：“太夸张了，多大点事。”余光却看到当时闯祸的另一主角正慢悠悠朝她们走过来。

　　贺莫走到她们跟前，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张纸，递给舒晚：“有道题想问问你，刚才上课的这道完型，为什么B选项这词不对。”舒晚接过来不免吐槽：“你也太认真了，怎么体育课还抄题研究英语。”贺莫：“不是我抄的……刚才他们有人问我，我一时想不起来题是什么。”舒晚：“这题我好像对了，但是是凭感觉选的，其实之前上周末课上做的题里有B这个搭配，但写这题的时候没写那个。虽然翻译一样，但可能英语本来的语义不是很准……”贺莫：“你的意思是……”

　　舒晚两人还在讨论，倪媛有点听不下去：“我先走了，我本来对这个也不太感兴趣。”倪媛不太理解他们这种“学霸”的世界。一道题做对了不算完，恨不得ABCD所有选项都研究一遍，还要联想归纳延伸，而且随时随地讨论的忘神。原本看着这周舒晚情绪有点低沉，还有点躲着贺莫似的，说起题来就全忘了。倪媛打了个寒颤，赶紧远离这种变态的学习氛围，她还想在体育课躲会儿清闲。

　　另一边。舒晚二人对此题讨论的差不多已经开始研究周末的相似的那道题。两人想了半天拼拼凑凑把上下文默了个七七八八，却不太肯定两道题之间的差别。舒晚抓着自己头发想了半天最后老实地讲：“不知道了，待会儿找时间去问问孙老师。”贺莫看她：“现在就去呗。”舒晚有些迟疑：“现在？”

　　自由活动时间原则上是不能离开操场的。舒晚抬起头看了一眼体育老师，此时正在操场的另一侧对角跟有几个同学玩跳沙坑，应该顾不过来他们到底跑到哪去。身边贺莫还在不断撺掇她，他们干脆起身绕到操场边缘，正趁着老师不注意飞快地跑到教学楼里。

　　上课时间楼里静悄悄的。舒晚他们怕被发现，放轻了脚步，但丝毫不敢减慢速度。贺莫走在前面两阶并一阶地跑，爬了三层之后舒晚有些跟不上了。他们一路狂奔到这里都没有停下来歇一下，舒晚就有点吃不消了。她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大口大口喘气，说不出来一句话。

　　贺莫此时已经爬到最后一组楼梯，听到声音又折回来。他走到拐角处的平台，看舒晚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不知怎的笑了起来。舒晚朝他扬扬手，轻声说：“你要不先上去吧。”贺莫听到这话没有走，反而朝她又走进了几步伸手示意要拉她。

　　午后的阳光穿过楼梯间窗户的玻璃，就这般肆意地顷撒下来。舒晚仰头，就看到阳光仿佛给贺莫镀上一圈光晕，她看到她的太阳正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