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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原来叫栖梧 ...


  •   吃完早食没多久,就从华予屋里传出筝音。

      一定是嫂子给蝴蝶接来了,寤怀心里的疑虑太多,打算直接去华予那边守着。

      华予吃着果子,伏在桌上,无赖的很。

      “蝴蝶姐姐,要不,我给你赎身,你来我家吧。再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可好?”

      蝴蝶摇摇头,“瞎说什么呢。可不能因为我来你府上,你就觉得可以轻松了。歇会就得了,赶紧戴上指甲练习。”

      楼主怎可放过这摇钱树?想也知道,楼主不可能会放蝴蝶从良,何况,蝴蝶自己在烟雨楼,还有未完成之事。赎身一事,也就是百无聊赖,偶觉寂寞的时候,想想罢了。

      “你再让我歇会,我刚吃完,脑子不好使。我一会肯定好好练。”她又拿了个果子,往嘴里塞。“姐姐你不尝尝?我大嫂亲自做的,可好吃了!”

      蝴蝶还是摇摇头,“姐姐不吃啦。可不像你,年纪小,吃了不胖。”

      “蝴蝶姐,你给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呗。我最近都不能出去。”

      “哪有什么新鲜事,不都那样。”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公子呀?”华予总是没心没肺地问问题。

      蝴蝶面露一丝郁结之气,“来烟雨楼的,能有几个好人?”

      “哪有,你看我大哥二哥不也去烟雨楼了,他们都是好人。”

      正端着热水过来的曼儿听见华予对蝴蝶提起寤怀,心里咯噔一下。她把热水放在桌上,沏了茶,便退了下去。

      “要不是我在街上扶了要摔倒的你,你就总往我那跑,你二哥大哥能因你进烟雨楼吗?”

      “嘿嘿……”

      “知道不好意思就利索过来。”蝴蝶对华予招招手,示意她该休息够了。

      “好嘞!”

      还真是不如演奏的时候好听。寤怀觉得在台上的时候,华予比私下练习的时候专注很多。有得有失吧,现在看来,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华予也能接着学,更不用去那烟雨楼,结果是好的,也不算白挨一顿棒子。

      “二爷,您来看小姐功课了?小姐今日学的很是用功。”曼儿远远看到寤怀,便提前过来迎接。

      “别给你家小姐戴高帽,弹得好不好我听得出来。”

      “那二爷您过来是?”曼儿把果子放到石桌上,“二爷您先尝尝,这是大嫂刚遣人送来的,小姐也吃了好几块呢。”

      寤怀听她说话别扭的慌,也懒得搭理了。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弹的断断续续,想是蝴蝶今天教她新曲子,还没学会吧。

      只在院里的石凳上坐着等待。

      华予再次要求歇息的时候,寤怀就进屋了,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也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直接开口问:“蝴蝶姑娘,可还有亲人在世?”

      “二哥,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寤怀如此冒昧,华予自是为蝴蝶打抱不平。

      “华予妹妹,无妨。”蝴蝶安抚华予,表示自己没有关系。“二爷,蝴蝶自知不是清白之人,但对华予妹妹问心无愧。”

      寤怀听她故意强调了“清白”二字,“不知姑娘说的‘清白’,是哪种‘清白’?”走向榻椅,缓缓坐下,捋捋衣袖,不紧不慢地说,“我并不在乎你是烟雨楼的女子。”

      “二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华予听不懂这俩人的哑谜。

      “蝴蝶自是知道,二爷并不在意蝴蝶出身烟雨楼。

      据蝴蝶所知,并无在世的亲人。连名字,也是楼里的妈妈喜爱翩翩飞舞的蝴蝶,给我起的。”蝴蝶端坐在筝前,十指伏弦,让筝不发出声音来。

      “那日唤你为‘姐姐’的少年?”

      “十年前,他浑身是血躺在烟雨楼外。我救了他,他也并无亲人,又与我去世的弟弟年纪相仿,便认他作弟弟。”

      “你既是烟雨楼女子,为何又敢救陌生男子?”

      华予不喜欢两人之间陌生的气氛,站起来要去桌上拿吃的。

      “哎呀,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蝴蝶姐姐之前不还扶了我吗,要不是姐姐扶我,我可就摔到地上。要是擦破了脸,可怎么办。

      再说,蝴蝶姐姐是什么人我完全不在乎啊,我只知道蝴蝶姐姐是真对我好。要是有人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你要再对蝴蝶姐姐这么说话,就是对我无礼。”

      寤怀顺势下了华予给的台阶,也不便再问。

      “蝴蝶姑娘既是真心待你,自然明白我所问,也自是不会计较今日在下的无礼。”寤怀站起来,准备离开。

      蝴蝶对着他微笑点头,“我孤身一人,救到一位弟弟,扶到一位妹妹,也算是我活到现在唯二的幸事。

      二爷大可放心,我定将毕生所学对妹妹倾囊相授!”

      踏出门槛的寤怀,见着曼儿在扫院子。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都敢偷听主子谈话了。

      华予和自己一样,并不把家里的下人当奴隶使。华予更甚,她把她屋里的侍女当姐妹看待。

      人贵有自知之明,其余几个人品都很不错,就这个曼儿,虽说干着下人的活,心里可是真当自己是华予姐妹了。方才竟称呼大嫂为“大嫂”,实在是被华予宠上天了。

      毕竟不是他院里的人,也不便多说,华予乐意,也就由她去了。

      寤怀开始琢磨蝴蝶刚才的话:毕生所学。

      知道她并不是在说学筝的事,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什么。

      且蝴蝶知道他怀疑他们姐弟的身份,才特意说知道他不在意她烟雨楼的出生。意思就是,她确实还有别的身份,但并未给寤怀透露,只表示自己是真心对华予。

      蝴蝶所说的话,点到即止,毫无破绽。她确实很聪明!

      华予和这样天衣无缝的人在一起,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总之寤怀能确信的一点,以及目前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蝴蝶不会伤害华予,那就足够了。其他的华予应该自己能应付,婆婆教出来的,没有包子。

      寤怀并没注意到院子里的曼儿。

      她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扫帚杆子,心里反复琢磨刚刚寤怀那句“我并不在乎你是烟雨楼的女子。”紧握的双手都因血液不流通而变的发白,指甲都要掐进木头里了。

      屋里的蝴蝶,与自家小姐姐妹相称,而她只能在府里做个下人,眼神里露出一丝不知是酸楚,还是恨的意味。

      她不是觉得做下人辛苦劳累,只是,因为是府里的佣人,就不能和自己心里的人并肩站在一起。但是蝴蝶可以,因为她是请来的先生,二爷也不在乎她是风尘女子。

      他对蝴蝶说话的语气,虽不如和华予那般宠溺,却也平等对待!而她哪怕和他搭话,他也并不愿意回应。

      只是想静静待在他身边,也那么困难!!

      明明自己才是和华予姐妹相称的人。现在华予和蝴蝶姐妹相称,难道她也要跟着华予一起,和蝴蝶成为姐妹?

      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蝴蝶是烟花女子,她虽是府里的佣人,可也绝不和烟花女子互称姐妹。

      一时间,曼儿并不清楚,她到底是介意自己的身份,还是介意寤怀和蝴蝶之间有他们俩才知道的事情。

      他们俩说的事,连华予都不清楚,她又从何得知呢?她也想和寤怀有别人所不知道的联系,她也想堂堂正正站在寤怀身旁,独占他全部的目光。

      只是她心里的人并没这方面的意思,似是没开窍一般,天天只围着府里少数的几个人转。

      *

      寤怀被齐光安排去给李府老幺——就是那个李老四——当一天数术先生。有了之前的经历,寤怀相当不乐意。

      但赖不住李老爷总来拜托齐光。

      齐光被吵的烦了,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先生,只得答应李老爷暂且让自家二弟去试试。那李老爷只求能有先生愿意教他儿子,加上又是齐光推荐的,当下就把这事给应下来了。

      寤怀拖拖拉拉吃完午食,随意收拾了几本算术书,才和昆叔不紧不慢地出门。

      快到李府附近的时候,寤怀本想撩开车帘子,让昆叔再慢点。确看见小巷子里躺了个人。他便让昆叔停下,独自下车过去瞧。

      越走越近,发现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的白纱衣衫不经意看,还以为是寒梅点缀。实是有不少刀口,血顺着口子晕染了白纱,才像那寒梅般绽放开来。从血迹晕染的方向看,大概是他自己的血吧。

      要不要管呢?

      是他!

      寤怀认清蝴蝶弟弟的一刻,心脏漏跳了好几下。也顾不得齐光交代的离危险的人和事远点,急忙准备救人。

      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向脑袋的方向,大概是愤怒的感情吧。这人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扶起蝴蝶弟弟,扛到车上,让他躺平。

      本来就对李府的人没有好印象,加上挪动蝴蝶弟弟的时候,身上染了血渍,更不便去李府。让昆叔告知李府门口小斯,他在街上摔了腿,请李老爷另请高明。

      本想让昆叔去烟雨楼,给蝴蝶送去。转念一想,扛着满身血的人大白天去烟雨楼甚是不妥,只得把人带回府。

      他和昆叔合力把人抬上床。昆叔找来纱布和温水,替少年解开衣襟的时候,少年喉咙里无意识发出“嘶……”的声音。

      寤怀这才发现破损的衣服被血液粘在了伤口上,直接剥离必定会弄疼他。

      亲自用温水浸湿丝帕,轻轻将衣物浸湿,小心地把已经润湿的布片从少年的身上揭开,生怕再次弄疼他。好一会,才将染血的衣衫和少年的□□分离开来。

      染血的衣物不能留在自己这里,必须赶紧处理掉,“昆叔,您把衣物处理掉,我来帮他清洗。”

      这才看清楚,除了刀口,手腕脚腕脖子都有被勒的痕迹。

      也没空想这人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擦洗吧,丝帕碰到刀口的时候,少年不自觉的抽搐一下,只得更加减小手上的力道,更加小心地慢慢擦。

      胸口这道和后背的两道伤口稍微深一些,手臂大腿的浅伤寤怀都懒得数了。

      被追杀的话不会留这么多的伤口,一刀即可,十多道浅浅的伤口,不至于一下就死掉,想必对方是想让这少年失血而亡。

      难道有人折磨他来泄愤?伸手给他把了把脉,内力倒是不错,死不了。

      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和皱着的眉头,失血了变白了的干燥的嘴唇,也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了。这般惨样,虽说死不了,可要是亲人见了,免不了一阵心疼。

      也不是感慨的时候,找了一件自己平时不怎么穿的细布里衣,提前放在枕头旁边,还是先给他上药包扎吧。

      昆叔还没回来,自己一个人要给他包扎,也不容易。

      靠床沿坐下,轻轻扶起少年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右肩上,将涂了药膏的纱布轻轻覆盖在伤口上方,缓缓地把纱布绕过腋下,顺势覆盖了后背的伤口,绕了好几圈,最终在胸前打了个结。

      手臂的伤口浅,只是稍稍涂了点药膏。

      准备替他穿衣服。

      寤怀就没给别人穿过衣服,给无意识的人穿衣服比他想像的困难多了!

      他扶起少年,让他坐直,自己侧身坐在他身后,好让身体抵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把少年的头靠在肩上,可他一点劲都不给,根本没办法把他的手臂从袖子里穿出来。

      寤怀只好一只手从少年的身后环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从少年身前,两只手配合着给他穿袖子。

      很长时间才给他穿好,又给少年放平躺回床上,系好衣襟。

      寤怀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随手拿刚刚替换下来的碎衣服擦了擦汗,他站直身体喘了好几口气,开始给大腿的伤口涂上药膏,包纱布。

      大腿处理起来比上半身轻松多了,没几下,寤怀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望着这吊着一口气的少年,长长叹了口气,给他盖上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忙完以后,洗净擦干双手,右手摸着自己的左胸,心想,自己可不能受这么重的伤,即便受伤了,也万不可让婆婆大哥华予知道。

      歇息的同时,暗自感慨,这对姐弟果然有问题,绝对不能让华予跟蝴蝶走太近。

      站起来走到床边,也终于有机会看清了少年的模样。高高的眉骨,眉毛很浓,皮肤也很白净,鼻梁高挺,嘴唇有点薄。

      先前还觉得这姐弟俩长的也不太像,如今知道两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长的不像也理所当然。少年失了不少血,脸上自是没什么血色。好看是挺好看,不过也就那样。

      比起大哥,少了几分男子气概。又想,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跟大哥比。

      天色渐暗。

      寤怀看着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的少年,想给他带出去。

      自己前些天挨了棒子,现今身后还没全好,没办法把少年背在身上,只好给他横抱了起来,飞身翻出墙去。

      抱着人,行动确实不方便,还是个睡死的病人,一点力气都借不上,心里满满都是抱怨。

      奈何没办法对伤者发火,只得小心翼翼给他平放到他经常坐着弹琴的石头上,除了猎人,鲜有人来。把自己的袍子给他盖上,应是不能冷。

      待了一会,再次给他把了把脉,确定并无大碍,寤怀才起身离开。

      折腾这么长时间,寤怀一点都不想更换被褥,也实在等不了昆叔回来再换。进屋就直接脱了外披倒向床上,但当他薄薄的衣襟接触到被褥的时候,总觉得这床今天很是异样。

      他的床不是原来那张毫无气息的床,上面还留着刚刚那人的气味,也还残存着一些似有似无的温度。连原本躺下去觉得平整的地方,现在也因为没有重新铺平就直接躺下来,而感到有点硌腰。

      大大的被子裹在身上,让寤怀觉得现在自己好像是被少年裹住了一般。朦朦胧胧地,寤怀有点要睡着的迹象。

      小时候,偶尔夜里醒来睡不着,想和大哥一起睡。两兄弟又互相嫌弃挤在一起热,在被窝里互相踢来踢去,抢被子,最后只得头冲脚睡,各盖各的被子才能睡着。

      那时候,明明是不喜欢别人的体温呀。

      寤怀觉得自己此刻本应该马上跳起来换掉所有的东西,重新入睡。

      可现在却分不清是太累了不想清醒过来,还是觉得那人的气味和体温让他觉得安心。现在他只是闭着眼,任凭那些气息和温度肆意地围绕他,沉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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