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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2 ...

  •   2

      黎知怀搬回隐园,私下找陈美安谈了几次,陈美安比往日收敛许多,没再变着法儿去刁难慕之和,但陈美安对慕之和与黎宿的态度仍旧粗鲁刻薄。

      大抵是这段时日被无理婆婆折腾的跟块破布似的,让慕之和有了阴影,夜间睡得不安稳,从噩梦惊醒后,身旁无人安抚她的情绪,便去了女儿宿宿的起居室,等丈夫归家。

      彼时,已是凌晨转点之际,黎宿还未睡,坐在书桌前,在抄写网课内容——经济学基础。

      慕之和站在她房内的小阳台,与远在美国的姨母慕之舟通话。

      “二姐,我不似你们,大哥生在父母最恩爱那几年,你常年跟随在父亲身旁,三哥又有母亲护着,你们全都被精养的有勇有谋有胆略,而我是意外之产,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真心,年少时胆怯又懦弱,这辈子做过最勇敢也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自选下嫁给心爱的人,如今经年已过,我还不能得到你们的原谅吗?”

      这不是黎宿第一次听到慕之和控诉自己遭遇到的不公。
      以前每每发生了什么令慕之和不愉快的事,慕之和都会向她或黎知怀诉说自己以前在家族压迫中苦苦挣扎的不易。

      今晚或许又是一时脑热,在这让人情绪容易低落失控的深夜里打了这通电话。

      明明是在怨,可慕之和根本说不出一句重话,连语气都是淡淡柔柔的,没一点跟人叫板的底气。

      “发生了何事?”对面察觉出了异常。

      慕之和不肯说,只是一味的逃避,隐忍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出,黎宿在旁递纸,电话对面似乎在忙,背景音很嘈杂,还夹杂有一道威严的冷怒:“慕之舟,把电话挂了!”
      这声音,是姥爷。

      结束通话前,慕之舟告知慕之和:“母亲已回国有两日,在解家宅,你若是有事……”话语停了停,又接着说:“去找问什或京宜,他们会帮你解决一切。”

      九月末晨早,七点零五分,云雾渐散,灰暗的天穹跃出一层金色的晖光,微凉的秋风拂过,带动了解家宅门前的红灯笼缓缓摇晃。

      屋檐下,黎宿手中提着食盒,背对宅门,站在风里,穿着世德国际学校的酒红色正统校服,肌肤雪白,气质古典清然,文艺范浓郁,黑发披散在双肩前,添了几分乖巧。

      身后,杨管家从主宅内走出来,轻唤:“十一姐。”
      黎宿转过身,杨管家擒着得体疏离的浅笑,望着她的目光稍有些疑惑:“十一姐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姥姥在吗?”
      黎宿一边问,一边解释说,“昨晚妈妈同姨母聊家常,提到姥姥,姨母说姥姥从美国回来了,现居解家宅……”
      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语气里多了独一份有关姥姥的小心翼翼:“我记得姥姥她最喜欢吃这家茶楼的早点,烦请杨管家进去告知姥姥,十一想跟她一起用早餐。”

      “都轩阁五点开始接客,平日这个点早已客流如潮,十一姐有心了,时隔多年还惦记着老夫人的喜好,可惜老夫人刚刚和三爷三少夫人出门了,没法儿见十一姐。”杨管家微微叹息道。

      “那我中午放学再过来,可以吗?”
      杨管家笑容不变,用对待客人的语气道:“需看老夫人的意思,我做不了主,我会告知老夫人,十一姐你来过。”
      “我明白了。”
      黎宿垂下眼睫,手指悄然紧攥着食盒柄,又缓缓松力,将食盒递过去,有些执拧。

      杨管家端详了几秒她的神色,犹豫了一番,还是伸手接过了。
      “十一姐辛苦了,稍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这是一句客套的话,黎宿听得出来:“不用麻烦。”

      姥姥教养过她多年,这里也曾是她生活过的家,但因为父母亲的关系,促使她与解家宅的一切关系变得生疏。
      她现在的身份算半个客。

      出了胡同外的街巷,迅速被铺天的烟火气包围,坐落在市中心奢贵地段,繁华又沾了老上京的地方气儿。

      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阶段,晨光带着薄薄一层暖意,马路上车如流水,鸣笛声此起彼伏,梧桐老槐下人流繁杂,多是上班族与穿着不同款式校服的学生结伴行走,熙攘喧闹。

      一辆辆公交车从面前的马路驶过,车站前的人渐渐少了下来,没过几分钟,又有人陆陆续续站到车站广告牌前。

      黎宿独独一人站在车站边缘候车,隐隐约约听到学生群里有女生惊诧问:“世德国际不是八点一刻才开始上早自习吗?她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可能是有什么活动要早到?听说他们学校今天下午不上课。”说这话的人咀嚼着食物,声音含糊不清。

      女生瞬间了然:“也是,明天就放国庆假了,世德估计又要办什么欢庆会。他们学校活动是真的多。”

      下一辆停靠的公交车,是黎宿在等的那趟。

      黎宿刚进校,就收到学校发来的两封邮件。

      第一封内容是周一综合测试的成绩单,总分一百六十,她只得了六十九分,分数旁红括号里的十二,是她被分到的班级。
      全年级一共十二个班,十二班是最差的一个班。

      第二封内容是条链接,点进去是3D地图,详细的标明了高一级所有班室课室的所在楼层。
      独属于高一级的那楼叫桃阳楼,由两栋环形教学楼组成,楼栋间建有连廊,二到四楼是学生教室,五楼和六楼分别是理化实验室和学习室,老师办公室则在每楼中段。

      距离早自习铃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校内走动的学生稀少,只有南侧内择部高三那栋教学楼到了许多人,遥遥传来的喧杂闹音格外有朝气。

      今日校园举办欢庆活动,下午不安排课程。

      上午结束第三节课后,广播通知去新班开班会,班里的同学在收拾各自的物品,一派闹哄哄的景象。

      三个女生结伴过来找黎宿,和黎宿平常交流最多的前桌李比斯问:“黎宿,你分到了哪个班?一班还是二班?”
      “十二班。”
      “你怎么可能会被分到十二班那个差班?”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似是对成绩分数很敏感的那类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可是中考状元,就算突袭考试没提前复习,你也不可能考那么差吧?”

      班里听到这番话的人都循声望来,嘈杂喧闹顿时沉寂下来,惊诧地互视,而短发女生貌似因刚刚的说话声太大招来众多注视,她有些尴尬的脸红,在黎宿一言不发收拾课桌那几秒内,她扯了下身旁李比斯的衣袖。
      李比斯看黎宿:“是啊黎宿,这次的题型也不算难,这也不是你的水平。我们一起去问问老师?或找老师拿卷子,看看是不是学号写错了”。
      “不是。”
      “啊?”
      “我初中念的中学开设课程少,不修读AP课程,有很多学科和实验都没接触过。”
      “所以……你的意思,除了语数英物理化和政史地这些基础科目,其他你都不会?”李比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荒谬慢慢转变成不可置信。
      黎宿点头:“差不多。”

      桌周边的同学,有人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遍,眼里轻视的意思很明显。也有人提出建议,落下的课程可以去直接去初中部公共课上旁听,老师不会管的。

      黎宿还是那副淡静疏离的模样,将书和ipad放进包里,对那位提出建议的同学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新班在原班对面那栋教学楼,上一层楼,再穿过环形连廊就到了。

      一帮男女生聚集在教室后方空区域谈笑打闹,气氛嘈杂浮躁,黎宿从教室后门走进,站在储物柜前挑选空柜,他们眼角余光时不时会飘向她。

      隔着一米的恰当距离,女学生看着黎宿的侧脸,小声又兴奋地说:“天!没想到能跟她分到同一个班,真的太绝了,上帝总算听着一回我的愿望了。”
      “你说谁?”本在看手机的男生问。
      “黎宿!”
      刚说话那女生声音里的情绪过于浓郁,压也压不住,“就集训入营第一天,阿布在群里说像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那个美人儿!”
      “那个中考状元?”
      “对,就她!近看真的超美啊,怎么会有人十六岁就长得那么牛?绝了。”
      有人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被分到这个班?”
      “欸?对啊,为什么?”
      另一个女生拱了拱她的手臂:“收收你的声儿,不要让人误会你是多嘴的长舌妇。”
      “唔……不管怎么样,她长得好看,还会跳舞,我想认识她是真的。”被提醒后,音量降低了不少,但她的视线仍落在黎宿身上。
      “她看起来性格比较偏内向,是有界限感很慢热的那类人,你待会儿可以先在班群里找出她的社交账号添加,看看她会不会通过。”
      “好主意!”

      黎宿将书包放进储物柜,谷枝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脸盈盈:“黎宿,你也在这个班啊?”
      “嗯,好巧。”黎宿扬起不温不淡的浅笑。

      谷枝,音乐生。
      集训时一个队的,也是同一间寝室室友,脾性跟自己很合得来。

      通过朋友圈动态得知,分班考试那天谷枝在临城参加小提琴演出,还拿了奖。
      她和表哥瞿祈都没有参与分班考试,自然没有考试成绩,被分到十二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找座位了吗?”谷枝问。
      “还没有。”
      “那我们做同桌?”
      “好。”
      应下的那秒,谷枝视线转看向黎宿的身后:“听到咯哥,我不跟你坐了,我要跟学霸状元一起。”

      才发觉身后站有人。

      那人轻笑出声:“我又没绑你。”

      转过身,和瞿祈对视不过一秒,刚刚在谈笑打闹那群人里分离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就大咧咧的搭上瞿祈的肩引走了他的视线:“瞿队长被抛弃了啊,那我勉为其难跟瞿队长一起将就吧。”
      “阿驿。”
      瞿祈跟张驿拳头相碰,谷枝挽住黎宿的手臂,对他们说:“我们找座去了,你们俩兄弟慢慢叙旧。”

      新班导没有发邮件说有关座位安排的事宜,学生们默认为是自由选座。
      跟熟识的人扎堆选坐,一直都是这么个规律。

      通过谷枝介绍,短短一节课时间,黎宿认识班内大半的学生,他们也如愿的趟进了她的好友列表里。
      包括刚刚说她跳舞好看的女生。

      临近下课,收到郑轻墨的约饭邀请在学校桃溪食堂五楼。
      黎宿到时,郑轻墨已经取好两份果蔬沙拉,见到黎宿就拉着她的手腕,穿梭在熙熙攘攘学生群里。
      郑轻墨边走边说:“我本来想少做几页题跟你一个班,但比起日夜可相处的你,我还是更想离詹长庭近些,毕竟我是为了他才报读这所学校的。”

      “……”

      郑轻墨成绩其实不算特别优秀,中游水平,高中开学前一直在补课,这次分班考试有些题她在补习班学过同类型的,她能做出来。
      她被分到三班,没能跟詹长庭一个班,不过于她而言刚好合适,因为她所在那栋教学楼班级正对面就是一班。
      每次课间她都能在班前长廊看见对面出班活动的詹长庭。

      “算了,我跟你这闷葫芦说这没意思。”郑轻墨的话锋一转,“我在微信上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好没?到底要不要进我们舞团?”
      “你推了?”
      “推了,让你有空去面试。”
      这话刚落,就来到一张满是熟面孔的桌里坐下。

      阳光正好洒在这一片区域,同舞蹈社的师姐们打完招呼,黎宿才注意到斜对面座坐着詹长庭。

      詹长庭的姥姥,也就是祁家老太,和黎宿姥姥有过命的交情。退休后俩老人闲来无事在自家院里举办过几次家友宴,想借此拉近两家的关系。

      黎宿对詹长庭空有印象,高中开学前仅在家友宴上与詹长庭见过几次面,私下没有任何交集,不熟。

      但黎宿时常听到身边人提起詹长庭,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多次代表年级参加联校竞赛活动,还是下届学生会会长备选人之一。

      那一桌里全是男生,詹长庭样貌英挺,肩宽背直,格外显眼,就坐在最中间看手机,那一桌聊天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后,詹长庭才顺着他们谈论的话抬眸。

      舞蹈社的学姐们在劝黎宿加入舞蹈社,黎宿以‘学习跟不上’为理由拒绝了她们,许是学霸状元人设太过深得人心,她们没起疑,惋惜地讲了几句话后,很快就欢悦起来,将话题往郑轻墨身上引。

      郑轻墨无心理会话题内容,单手托腮,正拿叉子隔空指詹长庭,一副‘我必要拿下你’的表情,不止一点傲。

      两桌人,除了黎宿安静就餐,其余人的目光都带着好戏,言语间无不调侃:“看来我们的郑女神是对长庭有意思上了。”

      詹长庭往这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过了会儿,他身旁的男生问他:“下午的欢庆会你真的不参加?”
      “不参加,有事。”
      “那可惜了,我记得礼会的表演名单里有……”

      詹长庭手机响,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机搁在耳侧:“喂,哥。”

      黎宿停下进食的动作。

      “到了?”
      “……”
      詹长庭往落地窗外看,继续说:“让刘叔走东门,学生流少,不堵。”

      “他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哥哥……”
      黎宿在郑轻墨这一句呢喃里收拾餐具,起身:“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吃好了?”
      “嗯。”
      “你都这么瘦了,还卷,我也不想吃了。”
      舞蹈社的学姐哄郑轻墨:“墨墨你下午还有表演,不吃点体力跟不上怎么办。吃吧吃吧,蔬菜水果没有热量的,别担心会发胖。”

      出了食堂,以最快的速度去到离东门最近的一栋艺术楼,电梯从一楼升至三过程中,黎宿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起伏不定。
      出电梯后,她带着一种飘渺的,强烈的,从心底撕裂开的陌生情绪,推开了画室的门。

      一缕缕阳光穿过树枝叶缝投射入室,黎宿一步步走向窗侧,身影渐渐浸在光里。
      她往楼外看,双手搭放在窗台边沿上。

      从想确认是不是他的念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确切化成了想见他的欲望。

      校门外停着一辆银色宾利,车窗全开,不少学生在驻足打量,从黎宿的角度望过去,能看清楚车内的情况。

      祁郁行就坐在车后座,侧脸轮廓锋利却被日光柔和了棱角,他交叠的双腿上放着一份文件,手指捻着纸张一角,轻轻地翻页,记忆里温和的眉眼覆上了一层微沉的认真,显得淡漠冷峻。

      他与在校的学生不同,简单平凡的白衬衫和黑马甲被他穿出矜傲的气质来,袖箍套在臂膀上,铂金袖扣闪着璀璨熠熠的光芒,令黎宿迷了眼,指头无意识地抠着窗沿上老旧的木屑。

      许是感到疲累,祁郁行将文件合上,顺手放在腿侧,靠往椅背,闭着眼,两指在揉搓了会儿眉间的鼻梁后,朝窗外看,唇角忽的漾起抹清浅的笑意,让黎宿一时看入了神。
      以至于,丝毫没察觉到詹长庭进入她视线里,并在他即将要走到车边,抬头往这边探望时,她反应慢半拍地往一旁躲。

      窗帘飘动,黎宿背靠墙,耳根滚烫,耳膜间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听着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待心跳渐渐平息,黎宿抬起手,才发觉指尖里扎进了一根木刺,小小的血珠在伤口处凝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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