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行动》氵一巷

1、第 1 章

　　　　谢飞宇生活在潮汕一个普通的城市一座普通的镇上，苏康城在隔壁的普通小镇。到底能有多普通呢？高楼零星稀少，一眼望去到处是低矮平房，崎岖的小路上满是又大又黑又滂臭的牛粪。

　　然而普通的小镇，也能发生不普通的事。比如他俩的经历。

　　谢飞宇跟苏康城邂逅，是在高一上学期，疫情前半年。但他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很久以前当他们还在上五年级的时候，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之后苏康城因为一些事情，转学离开了。

　　而故事的正式开始，是从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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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二中的录取通知书，长的还挺好看的嘛。”

　　半个小时前，扫黑大队这帮死党都在微信群里晒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谢飞宇摆弄自己的通知书好一会，才拍了张自己举着通知书呲牙咧嘴的照片发过去。

　　几秒后，王钊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钊哥：谢飞宇，你即刻给我过来！【生气表情包】

　　——我姓谢：啊？去哪？

　　又是几秒后，谢飞宇桌上手机的鬼叫铃声响了，谢飞宇拔掉充电线很快戳了接听键。

　　“你看一下几点了。”王钊处在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只好挡住嘴巴大声喊话。

　　“七点，”谢飞宇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这个健忘又爱迟到的毛病！”王钊哀嚎一声，“我们这几个都到齐了，就你和船长还没过来，你最好马上给我赶过来！饿死老子了！”

　　谢飞宇一拍额头，才想起上次跟扫黑大队约好今天晚上在大锅牛肉店吃顿牛肉火锅，顺便庆祝一下高中生活的开始。

　　“我差点忘了，”谢飞宇套上拖鞋，匆匆把房间的灯熄了，“我现在马上走过去。”

　　“你不是差点忘了，你是完全忘了！”王钊走出包厢的门看了一眼门牌号，“在二楼203，赶紧的。”

　　王钊挂断电话后，谢飞宇无奈瞥了一眼床边的几罐药瓶。

　　“这药的副作用这么大的吗？我都健忘成痴呆了。”谢飞宇感叹完，“咻”声跑到玄关换上运动鞋。

　　吕存正坐在沙发一脸陶醉抽着雪茄，刘姨收拾饭桌忙得焦头烂额，阿sir这只傻猫，躲在茶几下面玩自己的尾巴。

　　“妈，刘姨，我走了。”谢飞宇挥挥手跟吕存和刘姨打了声招呼。

　　“走这么着急，去见新男朋友啊？”吕存呼出一口烟，咧着嘴笑道。

　　“啧，”谢飞宇白了他妈一眼，“收起你那颗腐女心吧。”

　　最后谢飞宇是在吕存的狂笑中冲出家门的。牛肉店在省道的大圆附近，从谢飞宇家里出来只需要穿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再右转弯一百米就到了。

　　谢飞宇加快步伐，最后干脆在漆黑的小巷中迎着风小跑起来。

　　到了火锅店门口，谢飞宇掀开帘子走进火锅店，空调的凉风让全身大汗淋漓的他一阵哆嗦。上了狭窄的楼梯，很快就找到203号房。谢飞宇一进门，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投来。

　　“队长！”几人齐刷刷又毕恭毕敬喊道。

　　“你这迟到的毛病什么时候改？”王钊调侃道。

　　“我早就改了，今天是个意外。”谢飞宇理直气壮道。

　　“改个屁。”王钊骂完，给谢飞宇拖出旁边的椅子。

　　服务员见人齐了，过来把一个大锅放到桌中间，又放了张菜单到桌上。谢飞宇接过菜单仔细研究。

　　啧，满满的潮汕特色。

　　这家火锅店在这镇上很出名，牛肉很新鲜，牛肉丸也是自己做的，很有嚼劲。听说老板是个汕头人，所以这家店的牛肉丸可以说是正宗的汕头牛肉丸了。

　　“嫩肉，吊龙，雪花，匙柄各两盘，一份金针菇，还有一份印菜，再来一盘粿条。”谢飞宇在菜单上飞速指着，服务员拿笔在单上群魔乱舞。

　　“你们都要什么饮料？”谢飞宇问。

　　“椰汁！”陆菲和王钊同时喊道。

　　“我要喝酒！”于枫说。

　　“我也要。”陆琛小声说道，下意识去看坐在他旁边母老虎陆菲。

　　“你敢！”陆菲板着脸道，“还有，枫姐，你最近不是不能喝酒吗？”

　　“那给我来瓶苹果醋吧。”枫姐说。

　　“我也苹果醋。”许飞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话一直有气无力的。

　　最后在陆菲的监督下，扫黑大队所有人都很听话的没有点酒。谢飞宇本来想喝，但想起医生的嘱咐后，还是放弃了。

　　王钊摸了摸闹饥荒的肚子，开始骂骂咧咧。直到菜上齐后，王钊才止住满嘴的污言秽语，对着桌上的几盘牛肉双眼放光。

　　谢飞宇把盘里的牛肉倒了一点进锅里烫熟，再把熟牛肉盛上来倒进一个碗里供扫黑大队取用。

　　“大家干杯，”谢飞宇拿起椰汁，“祝大家高中顺利。”

　　扫黑大队带着粲然的笑容，起身举起饮料碰了一下。

　　“哐~”

　　只有许飞一人愁眉苦脸，干完杯像酗酒似的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苹果醋。半晌后，趴在桌上不动了。陆琛憋着笑凑过去，想看看许飞在搞什么名堂。

　　“我说许飞，你怎么又哭了？”陆琛无奈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喝苹果醋喝醉的。”谢飞宇笑嘻嘻揶揄道。

　　许飞是扫黑大队里最高的那个，身材壮实，身高有一米九，却是个哭包。初中那会谢飞宇在学校不知道见许飞哭多少次了，考砸了也哭，太晚去食堂抢不到饭也哭，被老师罚也哭，甚至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课桌也能趴下去哭个十五分钟。

　　“这顿散伙饭过后，大家从此分道扬镳了，再见了各位！”许飞抬起头，哭哭啼啼抹了一把眼泪。

　　“散个屁！”于枫呸了几下，“扫黑全员都住一个镇上，这破镇才多大啊？不就五十多平方千米，一周见个面多容易啊，不就是高中换个学校吗？”

　　“可是船长要走了啊。”许飞吸了几下鼻子。

　　“啊？要走了？”枫姐愣了几秒才质问道，“陆菲你要去哪？怎么不告诉我？”

　　“我中考失利，我爸妈要我去他们那边读书了，许飞也是刚知道的。”陆菲轻轻叹了口气。陆琛见状，伸手去拍几下陆菲的后背安慰她。

　　“怎么没听你说过？”于枫皱眉道。

　　“我一直都说不出口，今天晚上才想着跟你们坦白的。”陆菲嘴一瘪，掉了几颗眼泪在碗里。

　　陆琛一向害怕女孩子哭，迅速从桌上扯来几张纸巾给陆菲擦眼泪。

　　“没事，无论距离多远，我们扫黑大队的关系都是不会变的，”谢飞宇举起椰汁，“你可别忘了我们啊。”

　　“怎么会忘？初中这三年，是我出生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你们。”陆菲擦了眼角的泪水，微笑道。

　　“我们也是，因为有扫黑大队，”谢飞宇喊道，“干杯。”

　　接下来的气氛都有些伤感。虽然于枫说的没错，大家都住一个镇上，但毕竟上了不同的高中，见面的次数肯定会比初中那会少。在学校也会有新同学，高中毕业上了大学，距离再一次拉远，到时候见一次面大概会很难。

　　谢飞宇一直把扫黑大队所有成员当作自己家人，但接下来一个人要走的路很长，也不知道这种亲如家人的关系能维持多久。

　　有别离也有新遇，这大概就是成长吧。然而把别离当欢送，就不那么痛苦了。

　　陆琛发挥正常，考上了市一中；枫姐和许飞在镇上同一所普高；王钊去了市里一所私立高中。

　　而谢飞宇差六分就到了一中的分数线，去了区二中。

　　不过这压抑的气氛并没有过多久就恢复正常了，谢飞宇喝完最后一口汤，和扫黑成员在包厢嬉戏玩闹打成一片，最后是以欢快收尾的。

　　“该回家了，”谢飞宇看了一眼手机锁屏的钟说，“明天还要去军训呢。”

　　“散了散了，都回家休息吧。”王钊伸了个懒腰，顺便打声饱嗝。

　　六人离开包厢去了楼下，付了款之后，都陆陆续续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剩下谢飞宇和王钊两人在店门口目送他们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王钊住的离谢飞宇挺近，刚好顺路，便跟着谢飞宇进了小巷。谢飞宇家后面是个幼儿园，每天早上九点整都能听见幼儿园小朋友做早操的歌声。

　　而王钊的家就幼儿园后面那条去B镇的十字路口，家里是做各种粥的，厚弥粥，皮蛋粥，生鱼粥。以前父亲谢正锋还没和吕存分居的时候，谢飞宇和谢正锋去吃过几次，口感不错。

　　“这次中考考的不是很好，队长你心痛吗？”王钊问。

　　“是有点遗憾，但是既然都过去了，不如向前看，”谢飞宇低头整了一下牛仔衣摆上的几条长流苏，“再说了，二中的一本率也不低啊。”

　　“这方面你心理素质确实挺强的。”王钊不得不点头承认。

　　“那是，你几岁认识我的？”谢飞宇想了一下，“噢！七岁，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不是说想留学吗？”王钊说，“二中的一本率好像跟你的留学梦想没什么关系啊。”

　　“我不一定会去留学，凡事得看情况。”谢飞宇淡淡笑道。

　　“不过你的病。”王钊迟疑片刻道。

　　“我的病就快好了。”谢飞宇面带自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王钊哈哈笑了几声，忘了谢飞宇颈椎有点问题，伸手就去拍谢飞宇的肩膀。

　　“啊！”谢飞宇差点疼得跳起来，“你死定了！”

　　接着，未等王钊道歉，谢飞宇从口袋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了王钊，“别动，动一下毙了你。”

　　手枪，顾名思义，就是用手装成的枪。这是谢飞宇初中时和扫黑大队最喜欢玩的把戏。

　　自从初二被枫姐和陆琛两人强迫看了几部以《英雄本色》为首的香港枪战片之后，原本就有些中二病的谢飞宇段时间内炼成了晚期，几乎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了。

　　“哼，”王钊嘁了一声，“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那你就试试有没有啊。”谢飞宇阴险一笑，拿枪指着王钊的太阳穴。王钊很配合，脸色一变开始在巷子里狂奔，一边大声呼救。

　　没到多久，谢飞宇便追着王钊先后冲出小巷。几个邻居搬着张小凳子在门口乘凉，纷纷朝巷外两个黑影投来惊愕的目光。

　　“阿姨伯伯好啊。”谢飞宇跟几个邻居打了声招呼。楼上隐隐传来吕存的高音，柔和细腻。

　　“小宇，你妈妈又在练声了。”珊姨笑道。

　　“对啊，这个时间点她通常都在练声，”谢飞宇轻轻一笑，拿钥匙开了门。

　　“二队长，你还上去吗？”谢飞宇转头问道。

　　“不上，我要去收拾东西了，明天军训。”王钊说。

　　这时谢飞宇瞥见王钊穿的衣服，又被王钊画上了他的二次元老婆。

　　“你这往衣服上乱涂乱画的毛病什么时候改？”谢飞宇调侃道，“我敢说你初中三年穿的衣服没一件是干净的。”

　　“我这不是想跟我老婆亲近一下嘛。”王钊低头一脸宠溺揉了几下衣服上二次元老婆的脸。

　　“但是你把你老婆的眼睛，画的一个大一个小......”谢飞宇指着王钊衣服上的二次元老婆老婆，嬉皮笑脸。

　　“靠！”王钊黑着脸捶了一下谢飞宇的肩膀就要离开。

　　谢飞宇刚要锁上门，王钊像是想到什么，又退几步走回来。

　　“干嘛？”谢飞宇问。

　　“忘了一件事，”王钊一脸严肃，“不要再干跟两年前一样的破事了，让我们扫黑大队省心点。我们不在身边，你在二中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行嘞，你放心吧。”谢飞宇朝王钊比了个“OK”，接着关了门。

　　吕存的歌声和钢琴声又从楼上传来，又在练声了。

　　“mamamamamama......”音阶越爬越高，吕存都能毫不费力的唱上去。

　　谢飞宇听吕存唱过《夜后的咏叹调》，还有《夜莺》。被称作“东方夜莺”的吴碧霞唱过这首《夜莺》，而谢飞宇觉得吕存都可以变成第二只东方鸟了。

　　吕存是广东一所音乐高校毕业的研究生，在省外一所音乐学院的附中当音乐老师，还是学校附近艺考集训营的副主任。

　　学校离谢飞宇的城市很远，每次回来都要搭飞机。平时吕存要在学校上课，只有放假才能回老家一次。谢正锋几年前，也因为一点屁大的小事，跟吕存决裂分居。家里只有谢飞宇跟保姆刘姨两人。

　　初中那会放学回家，谢飞宇在一楼放好自行车上楼，每次进了玄关后，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和窒息感总是朝他席卷而来。

　　直到后来，家里来了阿sir这只新成员，谢飞宇才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家终于添了些温度。

　　“妈，刘姨，我回来了。”谢飞宇换上拖鞋，进了客厅。

　　“乖儿子，回来啦！”吕存给谢飞宇送来一个飞吻，随即把钢琴盖给盖上了。

　　“咦，刘姨呢？”

　　“她在收拾东西呢。”吕存给自己的超大玻璃杯倒满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又给谢飞宇倒了一杯。

　　喝完水，吕存又点燃刚刚那根没抽完的雪茄，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妈，别抽了，明天早起呢，赶紧收拾了。”谢飞宇无奈道。

　　“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吕存呼出一口烟，表情享受。

　　“早好了，”谢飞宇挑眉看了一眼吕存，“不说我的，你的呢？”

　　“还没。”吕存嘿嘿一笑。

　　“赶紧收吧，”谢飞宇啧了一声，“我明天八点半准时在高一十七班报到，然后九点半的车去军训基地，所以我们得早点出发。”

　　吕存被自己的儿子一催促，只好进房间收拾行李。

　　谢飞宇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睡衣，准备等刘姨出来后进去厕所洗澡。趁这个空隙，谢飞宇拿出手机看微信。扫黑大队成员在群里发了几条消息。

　　——报告警官，我已安全返回，Over！Over！

　　——报告阿sir，我已成功返回，Over！Over！

　　——.............

　　谢飞宇噗嗤一笑，发了条消息。

　　——收到收到，准备就绪，明日启程，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