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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说重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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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做好面汤之后进了卧室,想来问周浩俊要不要在卧室吃,他一推门看周浩俊蜷在膝盖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周浩俊抬头看着陈乐:“想去洗手间。”
陈乐想伸手扶周浩俊,周浩俊先自己扶着床头柜站了起来,陈乐虚扶了下周浩俊的腰,周浩俊轻声笑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陈乐的头。事实证明,尽管陈乐没有之前的记忆,但摸头可以起到安慰作用是刻在乐乐骨子里的。
陈乐拽了拽周浩俊的睡衣,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别洗澡,回来再发烧了。”
周浩俊很轻地答应了,去了洗手间。顺手关了洗手间的门,他吐了一口气,撑在洗手池上,捂住嘴很轻地咳嗽了几声,怕陈乐听见,基本上就憋在喉间,声音控制得很小。随后,他拿了张纸凑到嘴边,看见有血也没太大的意外,毕竟刚刚喉间就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怕吓到陈乐,才忍到现在。
他逢重伤必有这一出,原因无他,受伤太重。每次咳完这口血,他都得虚上一个多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真的用命在工作。好在这种情况也不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在上面养伤,有多严重、要拖多久都是未知的。他觉得很值,小遵的擅作主张好像让这件事更值了。
周浩俊不会为未知的事情而担忧,他很淡定地把纸冲走,漱口洗脸,顺手拿电剃须刀刮了刮胡子,毕竟陈乐在。他拉开门,看见陈乐果然就守在门口,他轻声安慰道:“没事。”他伸手摸了摸陈乐的脸,看向陈乐眼角的红血丝,“晚上没睡?”
陈乐觉得周浩俊手有点凉,随后闻见了周浩俊牙膏的薄荷味,很清爽,没回答周浩俊的问题,心想,昨天都那样了,他怎么可能放心睡觉,他道:“吃饭吧。”
周浩俊没什么异议,坐下吃饭,看自己的碗里还是两个荷包蛋,一个在上面、一个藏在下面。两个人都没说话,周浩俊多少有点饿了,吃得很干净,甚至喝光了汤。
陈乐看他吃完了,轻声道:“我看你病历了。”
周浩俊愣了一下,想了想自己胃出血和心肌炎那次没有病历,突然放下心来,干巴巴地解释道:“最近工作比较累。”
“是吗?”陈乐问,“我看见了我朋友的名字,时晨,你应该很熟悉吧?”
周浩俊没想到陈乐这么仔细,他以为陈乐最多就看看内容,很多都是复制粘贴似的,很快就能看完了。他皱了皱眉,不是很想谈这个事情:“我累了。”
陈乐没再说,站起来准备收拾碗,随口说道:“我问他了。”
陈乐明显听见周浩俊呼吸滞了一下,周浩俊摸不准陈乐问了什么,也摸不准时晨会说多少,以时晨的性格,说不定全给说了,陈乐问的、没问的全都可以和盘托出,他做贼心虚地拉住陈乐,让陈乐坐在自己腿上。
陈乐知道周浩俊现在不舒服,所以也没敢坐下去,周浩俊轻声道:“放松。”紧接着,他感觉腿上一沉,才继续问道,“都知道什么了?”
陈乐其实没来得及问太细,只是问一下时晨最近周浩俊身体情况,顺便坦白一下两个人的关系。时晨好像没有很意外两个人的感情关系,就只是说周浩俊得休息休息了,还没来得及问更多,时晨就上手术去了,但他觉得周浩俊现在这个反应是不对的,应该有大事儿自己还不知道,他回答得模棱两可:“都知道了。”
周浩俊吃不准什么叫做都知道了,他辩解道:“那谁当初分手那么狠心?”周浩俊低声在陈乐耳边问,“我想请问陈老师,跟我在一起影响你照顾家庭了吗?”
陈乐看向周浩俊,发现周浩俊眼神很深,感觉还在生气,他心疼地摸了摸周浩俊的脸:“对不起,是我错了。”
周浩俊很小声地哼了一下,陈乐捏了捏周浩俊的脸,虽然硬,但是就是想捏。陈乐看周浩俊没说话,数落起周浩俊来:“那分手也不是糟蹋身体的借口,下次——”他看周浩俊眯了眯眼,眸色更深了一些,好像不是很爱听,立刻发誓,“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周浩俊右手还缠着纱布,左手揽着陈乐,解释道:“没糟蹋,是真忙。”
陈乐不信,直接问他:“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忙?”
周浩俊沉默了一会儿,把头放在陈乐肩膀上,还是承认了分手对他有影响:“陈老师,我说过了,我也是会痛的。”
陈乐记得,分手的每一句话,周浩俊的每一个表情、动作,他都记得,这句话是他每每想起来都不敢回忆的一句话,周浩俊从来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现在说这句话是不同的意味,周浩俊在解释用工作掩饰痛苦,虽然把他自己最近身体出问题归因于去年两个人分手听起来有点像找借口,但陈乐知道自己逃不过干系。
他做错了,他确实对不起周浩俊。
陈乐侧头去看周浩俊的表情,周浩俊藏了一下,但陈乐感觉周浩俊肯定红了眼哐,他诚挚地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很心疼周浩俊,一直很心疼,但他现在使劲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分手,他那个时候觉得分手很有道理,但现在死活想不出那个有道理的道理有道理在哪里。
周浩俊很轻地笑了一声:“现在也是,小遵不联系你,你就真的觉得我挺好的,是吧?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能认清自己的心。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要不是他不舍得,他高低得打一下陈乐的屁股。
不过,不是这次受罚才想这事儿,在刚分手那会儿,在那次爆发性心肌炎签信托协议的时候就想过的,他没敢放弃。他虽然现在嘴上说陈乐狠心,但他知道陈乐心很软,他怕真到那一天,陈乐自己受不了崩溃了。
这是周浩俊对陈乐说过最重的话,陈乐听见这句话下意识捏住周浩俊的肩膀,看向周浩俊。周浩俊情绪已经缓过来了,除了眼里因为生病有点红血丝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情绪了。陈乐想,自己确实好狠心,但听见“等我死”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坏处想。
周浩俊觉察出陈乐情绪,低声警告道:“不许哭。”
陈乐生生忍住了,怕捏疼周浩俊,改成拽周浩俊的衣服,周浩俊低头看衣服一下子就皱了,可见陈乐用了多大劲儿,他伸手拍了拍陈乐,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吓到了:“陈老师,我只是想说分手的日子我一点儿也不好,能不能别分了啊?”
陈乐点了点头,小声吸着气,周浩俊不让他哭,他就听话地憋着。周浩俊心想现在这么听话,分手的时候可没见那么听话。憋着情绪对身体不好,他有点无奈:“算了,想哭就哭吧。”
周浩俊感觉陈乐紧紧地抱着他,先感觉陈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自己肩膀上立刻就湿漉漉的,陈乐没哭出声,周浩俊心想,自己惹哭的,还得自己哄,非得嘴欠说那几句话干什么呢?果然人生病了,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
他显然没想到陈乐能哭那么长时间,他左边睡衣好像都被哭湿了,哭到最后陈乐在倒气儿,感觉都有点喘不上来气了。周浩俊轻轻拍着陈乐的后背,听陈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心里骂自己嘴欠。
周浩俊背还是疼,使不上劲儿,所以放弃一手抱的想法,只好两手抱着陈乐,把人放在厨房料理台上,给陈乐倒了杯水。陈乐接过水,因为还在倒气儿,所以手都是抖的。
周浩俊接过水杯给陈乐喂了几口水,看陈乐的眼睛已经肿了,没忍住笑了一声,他根本没生过陈乐的气,所以也自然提不上原谅,他顺手拿纸给陈乐擦了擦眼泪:“你提的分手,这么委屈?”
陈乐眼睛一红,又要哭,周浩俊举起手投降:“我错了,不提了。”
陈乐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周浩俊用陈乐喝过的水杯也喝了几口水,靠在墙上,耐心地等陈乐平复心情。陈乐从料理台上下来,抱住周浩俊的腰,周浩俊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轻声问道:“不亲一下啊?”
陈乐抬头亲了周浩俊的侧脸,周浩俊按住他的头,亲了亲陈乐的嘴唇。陈乐后知后觉,周浩俊刚发完烧,嘴唇很凉,但也有点干,亲上去糙糙的,陈乐不自觉舔了舔,几乎是肌肉记忆似地紧紧抱着周浩俊。
周浩俊点到为止,但喉结还是动了动。他背确实还疼,而且发完烧没洗澡,不太想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做不正经的事情。陈乐左手抱着周浩俊,右手摸了摸周浩俊的下巴,想着周浩俊发烧也才刚好:“对不起,你没有不舒服吧?”
周浩俊很轻声地笑了:“你别哭就行。”陈乐再多哭一会儿,他心都碎了,他没少听别人哭,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陈乐落的每一滴泪都让他很焦灼。
陈乐捏了捏周浩俊的腰,意思是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周浩俊抱住陈乐:“陪我睡觉。”陈乐昨天为了照顾他应该一直没睡,昨天他疼得意识模糊的时候还是能感觉陈乐一直在给他换退烧贴,右手的纱布应该也是陈乐缠的,比自己缠的好多了,更别提他弟弟了。
陈乐点了点头:“好。”周浩俊闻言在身后抱住陈乐,不好好走路,非得抱着陈乐的腰左摇右晃的,他比陈乐也重上一些,所以陈乐也不得不跟着周浩俊的节奏摇摇晃晃,很像小时候参加合唱团左右踮脚的小朋友,陈乐觉得有点幼稚,但却刚刚好可以让他放松下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浩俊听见笑声才放下心,他是真怕刚刚的话说重了,陈乐好不容易刚摆脱一个噩梦,又让自己推入另一个噩梦,那他是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