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80、陈乐生日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陈乐每周生活规律，起床、看书、上课、吃饭、录视频，每半个月去见一次李慧兰，用两周的时间收拾心情，然后再去，循此往复。好像什么都不用想的那段时间就是一段短暂的幻影，记忆久远到陈乐有些陌生。有的时候陈乐也会思考一些哲学问题，比如那个陈乐和现在的陈乐，哪个才是真正的陈乐？
　　十一月，陈乐过生日，他本来没想过的，在他的记忆里，纪念日这种东西只有幸运的时候才有资格过。但余蕾记得，时晨也记得，尽管时医生在加班，但仍然准时送上了祝福。
　　余蕾定了餐厅和蛋糕，约一些关系好的老师吃了顿饭。余蕾攒的局，陈乐也不好推脱，半拖半就就去了。老师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好说的，生孩子的聊养育孩子的艰辛，结婚的聊和对象的摩擦，未婚的聊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陈乐听着同事们的吐槽，心情也稍微放轻松了一点儿。
　　陈乐拎着剩下的蛋糕回去的时候，看到门口站了个人，心里一顿，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是周浩俊。他恍惚地想，好久没见他了。晚上他没喝酒，但忽然感觉头脑有些发晕，周浩俊三个字就像是潘多拉盒子的钥匙，陈乐觉得自己也有几分可怜，除去这段恋爱值得回忆，好像也没什么经得起时间的了。
　　周浩俊靠在墙上，右手托着左手手肘，左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看什么。陈乐突然不敢过去，若说有亏欠，他觉得他唯一亏欠的就是周浩俊，周浩俊对他的好、和周浩俊在一起的快乐，他一直都记得，这笔债几年几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还的清。
　　但那是陈乐家的门，他得回家，他不能不回去。
　　陈乐走过去：“你……你来了。”
　　‘嗯，“周浩俊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箱子，一箱牛排，一箱车厘子。车厘子现在不是很好买，大批量海运的还没到，现在买的都是空运的，自然会贵一点，但他不准备说，他道，“乐乐，生日快乐。送别的……我估计你也不收。”
　　陈乐看着是水果和冷冻食品，看起来不是很贵，他还能给李慧兰带一些，不得不说周浩俊在这方面确实贴心，他掐算准了自己不会拒绝价格不高、又能同母亲分享的食品。
　　陈乐道：“谢谢。”
　　陈乐没开门，周浩俊没动，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浩俊仔细地看着陈乐，瘦了一些，经常跑湖省、工作又那么忙，怎么可能不瘦？他很想说他可以替陈乐花那个养老院的钱，只要陈乐别受罪，但是他知道陈乐肯定不会接受。
　　声控灯灭了，周浩俊咳了一声，他弯下腰，拎起箱子，抬手的时候，露出了和陈乐手腕上一对的智能手表，他道：“开门吧，我帮你拎进去。”
　　陈乐开了门，站在门口伸了手，没准备邀请周浩俊进去。周浩俊也很知道分寸，欠身把东西放在门口，人没进去，笑着问陈乐：“不准备请我吃块蛋糕？”
　　陈乐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周浩俊心想，记得够清楚的，陈老师这么忙还记得这点小事儿，真是难得。他道：“你的可以吃。”
　　陈乐看向他，周浩俊马上说：“我还没吃晚饭。”
　　陈乐投降了，说道：“进来吧，我给你切。”他低头给周浩俊拿了拖鞋，他没扔，一直没扔。周浩俊注意到了，没说话，换好了鞋。
　　陈乐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早上煮面的碗还没刷。周浩俊装作没看见，陈乐把蛋糕切好递给周浩俊，周浩俊看着陈乐假装镇定地进了厨房刷碗，他一进屋就闻到屋子里的方便面的味道了，他又心疼又生气，陈乐一站就站两个小时，只吃方便面怎么顶得住？以陈乐最近的凑活程度，能给面里面打个鸡蛋都算勤快了。
　　周浩俊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同时手腕的手表就开始振动，他真怀疑这表是坏了，最近经常振动几下提醒自己心率不太正常。陈乐出来的时候，看周浩俊面前摆着蛋糕，全神贯注地看着手表表盘，以为他在看什么消息。
　　陈乐走过去，周浩俊一下子捂住了，陈乐没问在看什么，语气有些疑惑：“不是你要吃的蛋糕吗？”
　　周浩俊把左手垂下去，右手小口吃着蛋糕，他这辈子吃饭从来没这么慢过，只为了和陈乐多待些时间。
　　陈乐在他对面看电脑，他就那么看着陈乐看电脑，陈乐注意到周浩俊好久没吃：“吃饱了？”
　　周浩俊摇摇头，低头吃了两口。可惜吃得再慢也会吃完的，周浩俊甚至连不爱吃的奶油都吃干净了，就剩舔盘子了。
　　陈乐头从电脑一侧探出来：“我待会儿要写个东西，就不送你了。”
　　周浩俊点了点头，站起身，伸出手想摸摸陈乐。陈乐躲了一下，周浩俊手一下就收回来了，他轻声道：“能抱一下吗？”
　　“今天是我生日，”陈乐看向他，“我有权利拒绝。”
　　周浩俊很浅地笑了笑，把左手藏在身后：“走了，那……生日快乐。”
　　“嗯。”陈乐继续看电脑，看不看得进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写论文，看周浩俊看他入神的时候走了神，一不小心把周浩俊的名字打上去了，索性也没继续写，假装在看之前写的部分，但他知道，他没看进去。
　　周浩俊镇定自若地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很快地看了一眼陈乐，看陈乐非常专注地看着电脑，他抿了抿唇，关了门。
　　周浩俊出门靠在墙上，把左手的智能手表举起来，捏了捏眉心。然后他把表摘了，擦了擦表盘，看了会儿才放进口袋。他想，和地下的乐乐一样，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周浩俊上车之后吃了药才走，他嫌智能手表烦人不代表他不要命。他可以忍着不说疼，他可以忍着自己还好，但爱是忍不住的，所以只能感受内心的波涛汹涌被理智、分寸、尊重深深压抑着。
　　今天是他忍到不能再忍了，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跑来见这短短的一面。吴昌说他活该，他也觉得自己活该，不过吴昌的意思是活该他心那么软，他觉得活该的原因是错过了乐乐。他说乐乐要选择自由，他第一个还他自由，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或者说，这件事让他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