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30、是我不好

　　新旧年更替的时候，周浩俊在处里的秘密房间完成了七月初九的最后一步，他正低头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不一会儿就感觉浑身一冷，他抬眼看向旁边，来的是吴昌，身后跟着的是李孟。李孟，原名是李孟婆，还有张孟婆、赵孟婆…总之，孟婆只是个职位，李孟也很年轻，至少在吴昌和他看来就是个小孩。
　　吴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球形的东西，往周浩俊那边推了推，周浩俊感觉浑身一暖，知道是两个半魂归位了。
　　周浩俊看了看李孟，给她点了三根香。吴昌自顾自地坐他旁边：“我想抽烟。”
　　周浩俊没想出来李孟来干什么，他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李孟自己坐沙发去。他驾轻就熟地给吴昌点了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吴昌道：“领导意思是如果真得用你了，可能得把你地魂借走。”
　　“嗯，行。”周浩俊心想，这也不过分，“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吴昌“嘶”了一声，回头看李孟，李孟站起身走过来，突然抬手给周浩俊来了一下，周浩俊反应快，左手一下子钳住李孟的手腕，右手还凑到嘴边吸了口烟。吴昌看周浩俊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缓和道：“小孩儿嘛，你别一般见识。”
　　周浩俊放开李孟：“为什么？”意思是问她为什么想给他来这一下。
　　李孟扭过头没说话，吴昌替她说了：“因为你们家那匹狼呗。”
　　周浩俊“嗯？”了一声：“乐乐怎么了？”
　　“什么？谁是乐乐？”吴昌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才知道这是起的名字，他忍俊不禁，“这名字…雅俗共赏哈。”
　　周浩俊撇了吴昌一眼，吴昌把笑意憋回去了，正色道：“李孟小朋友给你们家乐乐抱不平呢。”
　　周浩俊挑了挑眉，在等李孟开口。李孟刚想说什么，周浩俊把烟碾灭了，伸出手按在李孟头上：“你想就行。”他自己的家事儿，不想别人转述，因为他知道，语气神态是没办法完全复刻的，尤其李孟还带着情绪。
　　吴昌猛地看了周浩俊一眼，他知道领导为什么有什么情况就让周浩俊去了。读取记忆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因为很容易就迷路出不来了，所以整个地下系统拥有这个能力的都身居高位。
　　周浩俊闭眼，看见了张孟，行吧，另一个孟婆，两个人在聊她们孟婆的八卦，他不是故意想听到的。不一会儿，乐乐来了，很远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那只白色的尾巴很特殊。
　　乐乐走进来，周浩俊自己心里一跳，他没记错，眉眼跟陈乐现在一模一样，他听李孟例行问道：“姓名，到哪儿去？”
　　“单名乐，快乐的乐，去投胎。”乐乐一张嘴说话，周浩俊立马就听出来是现在陈乐的声音，声线一模一样，很清朗的声音。
　　李孟在系统里应该找到了“乐”，周浩俊是跟随李孟的记忆，所以也看到了，李孟扫了一眼，问道：“你是周判家…”
　　“是。”
　　李孟把申请表打印出来，问道：“怎么？他对你不好吗，想走了？”
　　乐乐摇了摇头：“是我受不了了，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周浩俊听见这句话，没忍住咬了咬牙，他当然知道陈乐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真的放陈乐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李孟本着八卦的原则，跟张孟对了个眼神：“你终于受不了周判了？”李孟实话说道，“周判就是工作狂，长得是挺帅，但是吧…少点人情味。”这是整个酆都全知道的，她们说的也没错，刚开始还有来慕名找他的，一看他那么无趣后来就没人来了。
　　乐乐摇了摇头，细看眼眶有点红，周浩俊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感觉，有点愧疚、也有点心疼，他确实见不得乐乐哭，好吧，他也没见过。李孟是女孩子，自然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连忙安慰他：“周判工作起来你也知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乐乐抠了抠手，然后说道：“不是他，是我…我没办法让他看到我，是我的不好。”
　　张孟反应快，所有人都知道周判家里养了只狼，一直以为是周判有恩于那匹狼，没想到是他自己想留下的。不仅留下了，还对周判有感情，不然说不出来“没让他看到我，是我不好”这种话。李孟一时语塞，旁边的张孟借机问道：“你想忘了周判？”
　　乐乐缓缓点了点头：“是。”这个“是”字直接击中周浩俊的内心，他想，他已经想让乐乐去过他想要的生活了，李孟是什么意思？让自己更坚定吗？回忆到这里，李孟按住了周浩俊的手，这个回忆还有另外一半，但周浩俊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看下去的勇气。
　　回望过去，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差错，可唯独面对乐乐，他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人的。他见过很多爱恨，他甚至看过超越生死的爱恨，所以他懂“没让他看到我，是我不好”的分量，是他瞎，一瞎就瞎了几百年。

　　周浩俊：即日起改名周半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