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16、五十万

　　关帅看见陈乐先回来的，一会儿才看见周浩俊站在门口，想去问问身体怎么样了。周浩俊摆了摆手，没让他过来，关帅转头无奈地看着张所长旁边的陈乐，心里叹了口气。
　　陈乐余光看见周浩俊和关帅听了一会儿就走了，明显感觉张所长松了一口气。陈乐隐约感觉周浩俊这个处长的“处”应该职级不低，他看周浩俊走了，心里却不怎么好受，忍不住想刚刚自己对周浩俊怎么这么不领情，不像是一个快三十的人说出来的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那股邪火儿从哪来。
　　明明人家是好心好意，自己却当成了驴肝肺。就算只是朋友，他也不应该这么无礼而又唐突。何况现在他对周浩俊的感情细细咂摸确实有一丝依赖，周浩俊的包容让他得寸进尺，他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好像怎么折腾周浩俊也不会离开，也不会弃他不管。但这种自信哪儿来的呢？
　　陈乐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看见周浩俊的车还没走，他就过去敲了敲车窗，关帅降下车窗，刚想说什么，就被后座上的周浩俊戳了一下，意思让他别多说话。
　　关帅心想横竖都是死：“周处不太舒服。”他从后视镜看周浩俊也透过后视镜看他，眼神很锐利，没说话但好像在骂他，关帅心里忐忑了一下，心想，说都说了，怕也没用。
　　陈乐看了看后面，心好像被谁攥了一下，有点心疼：“怎么了？”
　　周浩俊在后边哑声道：“下去。”关帅知道是让自己下去，他也听得出来周浩俊有点不高兴了，他下了车，跟陈乐低声说：“难受一上午了。”
　　陈乐拉开后座的门，坐在了后排座上，周浩俊状态是没刚刚好，虽然坐在那里，但就是让他感觉周浩俊好像浑身不太舒服，脸色刚刚是有点疲惫，这会儿是有点泛青。他对上周浩俊的眼睛，跟刚刚在派出所不同，周浩俊眼神都透露着疲惫，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陈乐想想自己对周浩俊的态度，就感觉自己的良心被放在了火上煎制，极其难受，极其愧疚，也极其心疼。
　　陈乐小心翼翼地问道：“哪儿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
　　周浩俊抬眼看了一眼陈乐，没想说话，但也不想让陈乐冷场，撒了个谎：“回来去。”陈乐看到了周浩俊的眼神，很平淡，甚至没有什么不满。和自己说话之后，刚刚那种疲惫甚至已经被很好地藏起来了。
　　陈乐双手交叠，大拇指摸了摸关节，半晌才道：“周哥，我家里的事，他们很会得寸进尺。我是怕影响你。”他在解释。
　　周浩俊没说话，但分了心听陈乐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回他，眼前一阵阵模糊，他出神地想，原来那匹狼说话的声音是这样，他也够不是人的，等人家都想拥抱新生活的时候才知道人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车里除了周浩俊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让陈乐反复思考自己刚刚的发言有没有错误。周浩俊熬过了心脏发紧的阶段，缓缓直起身：“陈老师，我没这么小心眼。”
　　陈乐垂下眸没说话，周浩俊道：“五十万对我来说不是大事，就当交了个朋友吧。”从那匹狼跟他回家到现在，几百年了，五十万对这几百年的时光确实不算什么。就算离开了他，他也想陈乐——这应该是陈乐投胎时候自己选的名字，他也希望乐乐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快乐一点。只是他有点难过，每次回家都习惯了有只狼，以后没了。
　　陈乐看了看周浩俊，态度很坚决：“那不行，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了。”他不知道周浩俊的家庭背景，但是以周浩俊的职位和吃穿用度很有可能50万确实不是大事，但是陈乐作为大学老师清清楚楚地知道在工资之外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把这个钱赚回来。
　　周浩俊没说什么，陈乐情急之下说道：“我不想欠你的。”
　　周浩俊看着他没说话，但很明显是不太爱听的，陈乐选择喝孟婆汤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是不是当初也是不想再欠他了，才选择自己来投胎的。那确实跟吴昌说的一模一样，自己确实是太差劲了。
　　陈乐继续补充道：“我是想，我们关系…没有金钱关系比较好。”
　　周浩俊刚开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看是高坚就接了，高坚问他事情解决了吗，周浩俊说解决了，谢谢关心。高坚也没说什么，就说解决了就好，平时自己多注意身体。手机声音不大，但是车里很安静，陈乐每一句都听见了，尤其最后一句注意身体。
　　陈乐当时没有多想这只是一个朋友间的关心，他只是想，原来周浩俊最近身体不太好，就算这样，还要上赶着给自己处理家事。周浩俊挂了电话问道：“你想什么关系？”
　　“就…”
　　周浩俊知道自己明知故问，他不想再一次把陈乐拉下水。可能陈乐现在会被他的好打动，但是这种假象又能维持多久？他这辈子能有多长时间陪着陈乐？陈乐这辈子结束恢复地下的记忆，再次选择要不要喝掉孟婆汤再次投胎的时候，他除了多回家看看，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陈乐确实是对的，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这辈子至少快乐过。陈乐选择快乐，周浩俊选择成全陈乐的快乐。周浩俊轻声道：“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还有事。”他倚着后排座，没坐直，脸色有点泛白，微皱着眉，手放在身侧，这个选择对于他有点艰难，而且刚难受得有点没劲儿了，整句话显得有点有气无力的。
　　陈乐想趁机握住周浩俊的手腕，没碰到又缩回来了：“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唐突，我不想只做朋友关系。”
　　周浩俊觉得刚好点的心脏又疼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好在陈乐没有地下的记忆，不然他就要检讨自己是不是当了几百年的渣男了。
　　陈乐还没说话，周浩俊说道：“就算你只是小遵的老师，该帮的我也会帮。”
　　陈乐品味了一下“就算”是什么意思，那这个意思是——自己不仅仅是小遵的老师：“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么说可能是有点太快了，”陈乐顿了一下，“我喜欢你和我要把钱还给你不冲突，没有哪一条规则写着一方必须要付出一些什么才能在一起。”
　　周浩俊轻轻闭上眼，陈乐在干什么，一边想远离他，一边没了记忆之后还想往自己身边凑，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没办法给陈乐想要的。周浩俊神情复杂，轻轻拍了拍了陈乐的头：“你再想想，回来再给我答复也不迟。待会儿确实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陈乐明白这是婉拒的意思，他明白，实在太快了，他们还没好好认识就在一起确实不负责。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周哥，我刚是真心话，好好照顾自己。”
　　“嗯。”周浩俊看着陈乐拉开车门，嘱咐道，“到家给我发消息。”从今天开始，他要开始检讨乐乐是不是一开始就对他有点别的想法，他不仅晾了人家几百年，还把人家逼得靠喝孟婆汤投胎忘掉自己。如果真是这样，他还是离陈乐远点儿好。

作者有话说

　　我只能剧透乐乐（陈乐）远比周判（周浩俊）想象中的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