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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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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条件,宋延芳都可以接受,只是最后一条,让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戏子逗乐之举,着实有些侮辱人了。
宋延芳微恼,对徐茂的好感消散,若非从传言里听得她为民所做之事,个性仁义果敢,他必定拂袖而去。
不久前,他看不惯官场捧高踩低、党同伐异的做派,官员处处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无人真正沉下心做事,而皇帝昏聩,挥霍无度,恐怕气数将尽,于是毅然辞官返回家乡,预备另寻明主。
回乡半途,流民遍野,然而在朝京官全然不知,宋延芳心道不妙,愈发坚定自己所想,江山易主近在眼前。
这时,怀宁起义,领袖为一女子,似有神通,率领当地百姓斩杀县令,强闯官仓,放粮赈济。
事成以后,她没有大肆铺张,反而给百姓分粮,威逼富商搭棚施粥,周边流民全往怀宁涌去。
宋延芳当时好奇,赶至怀宁确认实情,如若可以,他愿投效徐茂尝试一二,做出一点成绩再转投其他门下。
他在路上深思熟虑过,自己没有资历,此时投名做宾客,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多半不会重用。
而徐茂不同,临时举义,手底下多为贫苦百姓,能用人才屈指可数,前途广阔,正适合他施展身手,日后改投,这段经历便是彰显才能的实证。
本来宋延芳以为徐茂求贤若渴,接受他,让他帮忙出谋划策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万万没想到,人人称颂的徐娘子竟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徐茂行事作风异乎寻常,宋延芳不免心生疑窦,各种猜想闪过。
或许是根本看不上他,成心刁难。
想到这个可能,宋延芳心底的火噌地往上冒,他这人,天生反骨,既然徐茂没有看中他,那他偏要试上一试。
宋延芳沉吟少时,艰难扯动嘴唇:“不才,学过几年琴笛,仅能拨弄琴弦,吹粗陋简单的韵律,倘若不嫌,我便登台献丑了。”
没等到宋延芳拒绝,反倒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吃了秤砣,打定主意要投靠她,徐茂瞳孔地震,顿时慌了。
压力来到徐茂这边。
徐茂委婉劝道:“郎君可想清楚,谨慎决定。郎君若是身处困顿,也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宋延芳毫不犹豫地摇头,眼神坚定。
徐茂无奈,搜肠刮肚一番,又提出苛刻的条件:“必须跟士卒们同吃同住,而且暂时人手不够,能者多劳,郎君还要兼任劈柴做饭,关心照顾士卒的生活。”
“本应如此。”
“上午和士卒们一起训练,下午授课,傍晚围篝火,给大家表演才艺……”
“可以接受。”
出bug了吧,无论她说什么,宋延芳都全盘答应,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简直魔幻至极,这显得前几局里对宋延芳又打又杀的她很呆。
徐茂头疼,想了想说:“这样,我也不知郎君底细,暂且作为试用,十几天后,士卒们将有一场测验,分为文试和武试,你要通过武试,并且士卒文试通过人数须得达到十之八,否则试用期不合格,请郎君另谋出路。”
百分之八十的通过率,基本不可能,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条件加一起,能把怀宁一半以上的读书人劝退了。
徐茂给出的限制条件严苛,非凡人可以接受,但宋延芳不同,他开蒙读书,中第做官,一路顺风顺水,很少遭受挫折。
老师曾评判,他唯一的不足正是过于顺利,其诗作匠气有余而灵动不足,每逢春秋时节作文,满篇无病呻吟之词。
这下可好,一听就充满挑战。
宋延芳双眼放光,笃信自己来对了。
宋延芳终止返乡行程,被徐茂带到士卒们面前,满怀激动地……站军姿!
汗淋淋一天,腿脚不可弯曲,酸疼的腰背折磨着宋延芳心神,相同的痛苦使他迅速和其他人亲密起来。
夜晚宋延芳困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间,他不禁幸福地感叹:“原来这就是痛苦的滋味,真好。”
宋延芳陷入梦乡,满脸甜蜜。
*
军姿站够了,开始练习齐步走。
按照计划,上午训练,增加齐步走和跑操项目,下午由宋延芳授课开蒙,完成作业。
为证实她不是开玩笑,徐茂宣布给宋延芳召开欢迎仪式,让他准备几个节目,晚上表演。
徐蘅听到时还以为她听错了,哪有设宴欢迎宾客,却让宾客自己上台卖艺的,何况宋延芳还是个读书人。
士可杀不可辱,别明天就看到宋延芳的尸首高悬在房梁上。
刚来一两天就吊死,传出去不好听,那些闲得无事的文笔墨客又要口诛笔伐了,起码多等几日。
“阿姐,确定是宋先生吗?”徐蘅犹豫一下,开口询问。
徐茂利落地点头,“是他没错,大家又是训练,又是念书的,已经很累了,应该好好休息,放松身心,宋延芳精力充沛,让他表演最为适宜。”
徐蘅眼皮微跳,认真思索何处偏僻无人,待宋延芳自缢,她去将尸首搬走,藏上几日,对外传言妖物作祟,这样或能掩饰过去。
期望情况不要太糟糕。
徐蘅做好最坏打算,忐忑地去传话。
然而宋延芳闻言并未露出惊异、愤怒的神色,反应平平,只淡淡地说:“劳烦小娘子准备一张琴。”
徐蘅惊奇地看着宋延芳,真是异类。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霞云挂在天际,光线逐渐黯淡。
散课后,士卒们没像往常一样回寝室,徐茂带着大家去勾栏瓦舍,怀宁的文娱场所。
士卒们喜气洋洋,连日训练枯燥无味,陡然得知可以放松游玩,众人无不欣喜,唐桂花在听到晚上要出去看戏时就期待了。
大家谨遵规矩,整齐落座,静静等候。
徐茂先登台讲开场白,寒暄一阵,引出重要人物,“……欢迎宋郎君加入,在此特设宴席,接下来,由宋郎君为我们抚琴一首。”
“啊?”
宋延芳抱琴从后方走上前,是他们想的那个宋郎君没错,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瞪圆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台上男子,傻傻呆住。
“怎么是宋先生……”
底下人窃窃私语,登时坐立不安,紧张地别过脸去。
台上的宋延芳脸颊通红似火,心口狂跳不止,他放下琴,抿了抿唇,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轻呼一口气。
这没什么,观众都是自己人,他和大家一起吃住,共同训练,既是老师,也是朋友,给朋友抚琴而已。
宋延芳缓缓平静下来,拿笔的手指略有薄茧,轻勾琴弦,熟稔拨弄,美妙的琴音倾泻而出。
众人伴着琴声凝神屏息,渐渐沉浸其中。
激昂急促时,高悬一颗心,恨不得披甲上阵;低缓沉吟时,如释重负,忍不住闭眼享受。
一曲毕,众人如梦初醒,掌声雷动。
台下是此起彼伏的夸赞声,抬眼望去,一张张朴实的脸咧嘴大笑,情感真挚,看得宋延芳微怔。
唐桂花拍手叫好,“宋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弹得真响!”
一句话拉回宋延芳神思,哭笑不得。
他好像有点明白徐茂为何安排他与士卒共处,给他们登台弹琴了。
没有这个环节,他仍旧是那个饱读圣贤、心高气傲的探花郎,而非徐茂麾下为民造福的谋士。
不深入百姓中间,跟他们打好关系,如何知道他们生存样貌,真正需要什么。
坐在高高在上的官位空谈畅想,颐指气使,自以为是,终究会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徐茂目光长远,识人透彻,一眼看出他的问题所在,民众追捧的徐娘子名副其实。
这不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明主吗!
宋延芳瞬时决定,奉徐茂为主,倾尽全力助她夺得天下。
旁边的徐茂不知宋延芳心态大变,她见宋延芳下来以后一个人低头沉思,神色似乎不太对劲,以为他是难以接受,满足地收回目光,特地招呼大家别去打扰。
接下来是瓦子里江湖艺人表演杂技,一根筷子顶碗,十几人叠罗汉,垒得极高,像要摸顶般,在场众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最高处的女子,为她捏了一把汗。
碗筷在女子手里十分灵活,手腕微微一抖,瓷碗便稳稳转动,她慢慢移动,立至额头,随后放手。
忽地,那女子身形一歪。
“危险!”
“要倒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将要掉落,齐齐惊呼捂眼时,那顶端的女子猛然伸张身体,筷子竟然重新直立,末端的白碗也飞速旋转,乖巧听话。
徐茂看呆,这完全没有做安全措施,拿命挣钱,胆量惊人,她真心佩服。
金鸡独立,白鹤亮翅,艺人在空中各种变换姿势,核心力量强悍。
徐茂看着她们,突然联想到现实世界里关于白象国阅兵仪式的新闻,以及那个段子,一辆摩托车上有三个团的兵力,两辆摩托车相撞,死伤无数。
她又灵光一闪,有个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