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繁华一顾》纪茗素

3、如果，只是回忆（3）

　　凌宇昊二话没说，将怀中之人横抱而起：“去医院！”

　　沈阳阳歪着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有些急促。

　　后半夜的大街上静的出奇，道路两边的街灯懒洋洋地发着昏黄的光，时而有几辆计程车在车窗外擦过。夜风夹着碎雨从细小的窗缝间鼓入，嗡嗡地响着。

　　凌宇昊脱下外衣盖在沈阳阳有些瑟缩的身上，一手握着方向盘，脚下不住地加着马力，一手从沈阳阳面前伸过，按上车窗边的按钮，将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狭小的空间里不免有些闷热。

　　车子径直停在急诊门口，几个白晃晃的身影匆匆闪出，沈阳阳躺在洁白的手术车上从重症通道直接被送入了诊室。当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连启明星的色泽也暗淡了。

　　“怎么样了？”护士走后，凌宇昊才推门进了病房。

　　沈阳阳斜卧在病床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微微翕动的嘴唇还是惨白的：“还好，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没什么事。”

　　他转身拉开床边的靠椅坐下，皱着眉看她：“你吃了什么？”

　　“什么也没吃。”

　　“什么也没吃就喝了那么多酒？”他抬手戳着太阳穴，似有些倦怠，许久，才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自作自受。”

　　沈阳阳伏在床边看他，突然地咯咯笑出了声，她眯着双眼，忽而想起了一个半月前，她刚刚住进凌宇昊的公寓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生欧延泽的气，不说话，不吃饭，衣服剪了好几件，杯子摔了好几个。凌宇昊也不管她，随她自顾自的闹，结果也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折腾得胃出血。凌宇昊将她送到医院也是像现在这样说她，自作自受。

　　“天亮了。”她笑了一会，转过身看了看窗外，微微喘息着，“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凌宇昊竟也不多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衣搭在胳膊上几步走出了病房。不多时，窗外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响，沈阳阳稍稍向前倾着身子，看着那辆银灰色S600绝尘而去。

　　她忽然想起了那句歌词：“天亮了，天亮了，地球又转一圈了，既然我还幸运的活着，当然要全力以赴去快乐。”拿起床头的手机，短信栏里还存着她对欧延泽的质问和他无可奈何地辩解，她闭着眼，狠狠按下了删除键，几声微响后，手机屏幕上已显示收件箱与发件箱全部为空。

　　连带着他的手机号码和所有有关他的记忆一并删除，再也不想找回来了。

　　住院费已由凌宇昊的私人账户直接划拨到医院，医生护士门殷勤地让沈阳阳有些窘然，她不顾院方的反对坚决退掉了病房，中午时分一个人打的回了公寓。

　　充满暖阳的房间里，昨夜的玻璃碎片还静静地躺在客厅里。其实在此之前，凌宇昊很少回公寓，他在雪山路的贵族区有一套别墅，只是在那些所谓的亲戚们殷切探望时才会为了躲避琐事回来这里。不过凌宇昊一直会定期请些家政来做些打扫，所以，虽然长期没有人但房间却永远是干干净净，规规整整的。

　　幸亏他最近一直都在，沈阳阳如此想着，暗自庆幸，蹲下身去捡地面上的玻璃碴子。客厅里的双层帷帘还垂在阳台处的落地窗前，阳光明显弱了下去，房间里暗暗的，像是还未亮起来的黎明。

　　茶几上，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清脆的铃音响起，沈阳阳抬手按下了免提键：“喂？”

　　“你在哪里？”

　　“我已经回公寓了，你……”还未等她说完，那一端已经响起了嘟嘟的盲音。

　　沈阳阳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撇了撇嘴，蹲回到地面上，双手兜起一个弧，将那堆玻璃碎片拢在里面，在偌大的房间里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个垃圾桶。她逛回到玄关，将右手心里的碎片向左手磕了磕，正要腾出一只手去开门，那门却自己开了。

　　“你干嘛？”凌宇昊看着双手捧着一堆淡绿色玻璃碎片的沈阳阳不禁向门边侧了侧身。

　　沈阳阳顺势凑上前去，探头向门外看了看，又缩了回来，仰着脸将手举到他面前：“这些丢在哪里？”

　　凌宇昊握住她的手腕拉到门外，轻轻一抖手，那些碎片便散落了一地：“你弄这些干什么，下午找几个家政来就好。”

　　“可是总要打扫干净些，这么乱，都没办法……”

　　“你也知道乱？”凌宇昊打断了她的话，随手带上房门，站到玄关处的地毯上，“你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回雪山路那边。”

　　“为什么？”她偏过头，眨着晶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被你搞的乌烟瘴气的，还能住吗？”他不耐烦地蹙眉，乌黑的眸子紧紧逼视着她。

　　沈阳阳吐了吐舌头，转身乖乖回了房间。

　　刚从欧延泽那里搬过来时几乎什么也没带，只有一个箱子。她将行李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摊在地面上，两手随意地扒拉着，指尖一阵冰凉，低头看去，是个精致的金属小盒子，中央还系着粉红色的丝绸带子，她把它举在耳边，轻轻晃着，里面有哐啷啷的碎响。沈阳阳有片刻的失神。

　　她想起那是欧延泽初到美国在她生日时给她寄回来的礼物，美国臻仁的巧克力。那时的她嘴馋，最喜欢巧克力这一类的甜食，那么小小的一盒她却吃了好久，因为是他寄来的，所以不舍得，后来她用它装他寄来的明信片，厚厚的一小叠，直到她也去了美国仍带在身边。

　　沈阳阳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回忆努力挡开，抬手把手中的金属后向身后扔去，只听到一声闷闷的低响，似乎砸中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她回过头，那个小盒子正被凌宇昊拿在手中：“回忆。”

　　“和欧延泽的？”他继续问。

　　“恩。”

　　“丢了吧。”他竟也学着她的样子，扬手将它丢向一边。

　　精致的金属盒砸在墙面上又垂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翻了几翻一直滚到墙角才停了下来。沈阳阳忍不住回眸看去，眸光依稀有些晃动。心里酸酸的，仍有些不舍，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了？”

　　“没有。”她倔强地别过头，垂着眼帘继续摆弄着脚边那堆零散的行李。

　　“我看也没什么值得带过去的了，把你自己好好收拾一下吧，我去楼下等你。”他转身退了出去。

　　听到玄关处传来关门的闷响，沈阳阳才缓缓回过身，一点点蹭着步子挪到墙角，伸手捡起了地上的金属盒，打开，那叠明信片还在，最上面的卡片纸面已然发黄，四角已经卷曲，连上面的字迹也有些褪色模糊了。

　　她看着上面的字——

　　“阳阳，生日快乐哦！”

　　“阳阳，快毕业了吧，很快就能见面了，真好。”

　　“阳阳，美国下雪了，快来，我还等着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呢！”

　　她眼角挂着泪，浅浅地笑了笑。那时，她总说他的字丑，像二年级的小学生写出来的，每每这个时候欧延泽便会佯装生气，她便会十分配合地踮着脚在他鼓起的腮边轻轻一啄，权当赔了不是。

　　曾经那样美好，而今已成过眼云烟，再深的情感竟也抵不过利益金钱。她抿着嘴，一张张将手中的卡片撕得粉碎，死死地攥着，青白色的指甲嵌入掌心，有种瘙痒的痛感。她颓靠在墙角，想哭，却欲哭无泪。

　　客厅里又传来了手机的铃声，想是凌宇昊在催她了，她直起身子，扬开掌心的碎纸片，转身向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