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再见，曼哈顿（2） ...
-
她真的不知道，在他亲手签下和凌宇昊的协议，亲自驾车将她送到凌宇昊公寓的楼下时，他没有一点点的回忆吗？没有一点点的不舍与眷顾吗？
可是，直到刚才，他还口口声声说着爱她。
沈阳阳将头靠在车窗上，茫然地张着双眼，那一片空洞洞的世界不再有光与影的叠加，只是黑白的回忆，往复循环。
由于大雪，她所在的航班中途停在旧金山等候起飞指示，导致到达时间整整晚点七个小时，降落时已是深夜。空旷陌生的异国机场大厅，听着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的声响，耳边此起彼伏的不再是熟悉的话语，她心里空空的，她知道他一定已经回去了。那样的雪夜，寒冷与饥饿，寂寞与孤独生生侵蚀着她。她拖着沉重的皮箱靠坐在机场外的石柱下，看着苍穹上被铅云朦胧了的月，除了想他还是想他。
“怎么下了飞机也不开机？”她还记得身后传来的瑟抖的声音，“可把我冻死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道由身后转至眼前的身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阳阳，我都冻成这样了你都不说句感谢的话？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搓着冻得苍白的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弯身坐在她旁边，“哎，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其实给你的最后那条短信连续三次都发送失败了，我想可能是飞机起飞信号被屏蔽了，所以打了你的电话，还真是关机了，就计算好了时间才过来等的，聪明吧，嘿嘿！”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咧着嘴对她傻笑，面前散满了一团团轻盈的白雾。
“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她垂着眼帘，轻轻说道。
“瞎说，我才刚来呢！”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等了很久吧？”
“不是说了我才刚来。”
“你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美国水土好，皮肤变白了，你看那些个美国男人，个个都是我这肤色。”
她终于扑哧笑出了声：“你说话声音都在抖呢！”
“看到你激动的呗，你都不会感动一下，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她侧过身子抱着他的肩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我一直在想你。”
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脊：“这还差不多。”
如果不爱了，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念？
窗外晃动的灯影不知停了多久，司机终于忍不住提醒她：“小姐，到了。”
“哦，对不起，刚刚有点头晕，没注意。”她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眼角，付了钱，竟有些仓皇地下了车。
公寓的长廊里闪着昏暗的灯光，她呆滞地等着电梯，金属门拉开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埋着头疾步向里走去，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起。”她依旧垂着头淡淡地说道。
“咦，我正要去找你呢。”
她愣愣地抬起头，梦呓般呢喃：“凌宇昊？”
凌宇昊眉梢轻挑：“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我啦？”
“凌宇昊？”她又轻轻叫了一声。
“傻啦？”他抬手揉了揉她栗色的碎发，笑着说道。
沈阳阳轻轻吸了吸鼻子，想笑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电梯门在身后合起，缓缓向上走去，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垂着眼帘不停地啜泣，眼泪越流越多，竟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就一直呜呜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让一旁的凌宇昊不知所措。
电梯很快到了七楼，凌宇昊扶着她的肩往外走，她就那样一瘸一拐地跟着。开了房门，她鞋也不脱地蹲在玄关那里，凭凌宇昊怎么劝也不肯动。
“你到底怎么了？打你手机你不接，再打就关机了。你手机呢？”
“丢，丢了。”她支支吾吾地应着，脚腕处肿起了红红的一大片，被她全身的力量压迫着，隐隐地痛着，她垂下手，胡乱地揉了揉。
“丢了？”凌宇昊皱着眉，“你脚怎么了？不是被打劫了吧？”
沈阳阳摇了摇头，抬起雾蒙蒙的双眼看他，双唇哆嗦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去见欧延泽了。”她看着他明显冷下去的脸色欲言又止，抱着双膝向后挪了挪位置，坐在墙角，将头歪着靠在墙上，眸光好似湖心荡起的涟漪，躲躲闪闪，起伏不定。
不远处的地面反着日光灯投下的亮斑。凌宇昊慢慢站起身子，将墙角小小的她笼罩在修长的身影里，半晌，才淡漠地说道：“然后呢，发现自己还爱他？”
“我不知道。”她抱着双膝，拼命地摇着头，“可是我忘不了那些过去，怎么可能忘得了。一个人可以为了你连自己都不顾了，又怎么可能……”未出口的话语哽咽在嗓子里，只剩下呜呜的抽泣。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现在的欧延泽，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他的身价利益。”他冷冷地说着，冰冷的眼波中没有一丝情绪。
沈阳阳紧紧咬着唇角，皓白的齿间已渗出丝丝血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过去……”
“沈阳阳，你别傻了！”凌宇昊一把抓住她地双肩，大力将她提起，迫使她直视着自己，“你难道要永远活在对过去的回忆里，你醒醒吧！”
“你知道吗？他曾在我无助时打越洋电话只听着我半字不说的哭泣；他曾在冰天雪地里冻着等了我几个小时。我怎么相信那样的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猛地挣开他的双手，发了疯似的对他喊着，“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因为我？就算没有我，也改变不了他的本性。你难道不知道他在比你早回国的这一年里都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以怎样的手段一个个吞并了其他公司？你难道没有……”
“够了！我不想听！”她捂着双耳，喃喃地念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早就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没有想到，连我都变成了他的棋子，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怎么可以……”
“你居然还是放不开。”
“放的开……”她突然平静了下来，止住了抽噎，浸满泪水的双眼干涩地眨了眨，摇晃着身子踉跄着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就彷如窗外没有月色的夜。她平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张着酸涩的双眼，眸中一片死寂。
究竟要多久才能彻底忘记？是否一定要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将那些曾在沿途拾起的美好再在沿途一点点丢弃，才会新生？将记忆中的所有一并抛开，留出空白让时间一点点去填埋。
她忽然起身，发疯一样冲到窗边的书柜前，将整整一层的CD唱片抱下，铺散在床上。拽出旅行箱，一摞摞的唱片扔进去。塑料外壳相撞发出稀里哗啦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衣服，日常用品，什么都不要了。她只翻出了银行卡和护照，拖着一箱子的唱片木然地走出房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迈着步子向玄关移去。
“你去哪里？”另一侧的房门突然打开，凌宇昊靠在墙壁，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弯曲。
“我可以请假吗？”她看着他却没有等他回答，小巧的滑轮在地板上划出两道浅浅的印痕，一路向玄关蔓延而去。
夜色在身边垂下，绚烂的霓虹如低飞的烟火在周遭轰轰烈烈地燃着，暗淡了的街灯投下昏黄的光束，比之那璀璨的霓虹毫无分量。这个城市有着不会被黑夜掩埋的激情，日复一日地循环着模式化的奢华。
沈阳阳拖着旅行箱踩着脚下抖动的光影，头上是深邃得没有半点光亮的苍穹。她曾记得几米漫画中有这样一句话：“好久没有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忘了怎么跟星星许愿了。”而这样的夜里，不论月亮还是星星都已遁去了身形。
柏油路与旅行箱滑轮间擦出咕噜噜的声响，随着她时快时慢的步子而忽大忽小。身后有引擎由远及近的声响，最后顿在她的身边。
“上车吧，我送你去。”
她没有说话，顺从地坐了进去。车子撞开浓重的夜色，一路驶去。
“什么时候忘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会回来的。”声带轻微地震动着，那依稀的话语却如耳边旋过的风，一瞬便隐去了。
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微眯着双眼拖着箱子每一步迈得都是那么沉重，人流一直向着相反的方向涌动着，大厅上空永无止息地盘旋着中英交替的女声。
他为她买好了机票，办好了托运。她站在安检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垂在体侧的双手无力地紧握，登机牌的棱角硌在掌心里，生生的痛着。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再见，曼哈顿（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