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入海流》土卜盒子

3、第2章

　　池深侧身迈进了黑暗的安全通道里，招呼着江浅也进去，江浅也没有记路，自己走不出去，只能跟着池深进了安全通道。

　　两个人在微弱的光亮下顺着楼梯向上爬了一层，眼前出现一道没有上锁的铁门，池深用肩膀轻轻一顶就开了，江浅小跑两步跟了上去，一抬头，眼前突然一片明亮，一月的东北风被海的味道削弱了冷气，吹在脸上也便没有那么刺骨。江浅看着前面的少年走到平台边的铁栏处微微仰起头，风吹着他的头发肆意飞扬。

　　“快过来看看！”池深示意江浅到他身旁。

　　“真的可以看到海啊！我来之前就听说在一中楼顶可以看到东边的海，我还以为是招生简章忽悠新生的呢。”江浅仿佛不那么局促了，逐渐放得轻松。

　　“真不想回去上课啊。”池深开口说道。

　　“为什么呢？”江浅顺着提出问题。

　　“有点累吧。”

　　江浅笑了笑：“是哦，高中确实蛮累的。”

　　“你呢？”

　　“什么？”

　　“你是从哪里转来的？”

　　“高城一中。”

　　“那个全封闭式的学校？”池深一愣。

　　“你知道那里？”江浅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

　　“嗯，听说过。”池深低下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萧萧的风中仿佛掺杂着海浪破碎的声音，江浅很享受这一刻，他侧目身旁的少年，少年眼里满是大海和冬日煦阳。

　　两人又聊了一会，从初中聊到高中，又从高中聊到未来，江浅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快乐。一直到快下课了，两人才回到教室。

　　几分钟的时间，江浅就从自由的味道中重新回到课本的油墨味中，转眼就又坐到了教室里，而且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在比对过教材的差异后江浅心寒地发现自己或将在五天后的月考中喜提倒数的名次。语文考的内容除了默写题还能编一编，英语单词和自己之前背的完全不一样，数学月考要考的必修二江浅压根一点都没学过，物理落了不少重难点的课，江浅领回的新的政治课本是必修一和必修三，而江浅在原来学校里学的却是必修二和必修四，新学校的历史课内容已经走向经济全球化，而江浅还在进行一五计划和改革。

　　江浅叹了口气，下巴颏支在桌面上，抬眼看着讲台上还在絮絮叨叨讲历史的老太太，视线逐渐转移到池深的后脑勺上，想起了刚刚和池深在天台看过的大海。

　　即使自己考倒数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成绩好像没有冬日里的太阳重要，排名也没有比风里的大海更有吸引力，少年本就应该肆无忌惮。

　　这种想法在江浅的脑海里持续了五秒钟。

　　之后江浅开始疯狂地摄入知识。

　　一周过得很快，虽说池深之前很热情地邀请江浅向他提问，但两人终归是不太熟，江浅也不好意思每天逮人就问，所以这一周里，基本上都是江浅自己在通知识点。每天上课的内容江浅也不太会，索性也不听课了，自己开始从头到尾自学一遍，晚上回家后就做几道关于白天自学的新内容的题目，也就当作是巩固知识点了。所幸高一的内容都不是太难，也没有特别多，一周的时间差不多够江浅马马虎虎地把落下的课程都过一遍。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江浅正在解一道物理题，突然有一张纸条悄悄的盖在了胳膊上，江浅顺着纸条的方向抬起头，看到池深正蹑手蹑脚的把手收回去，他看到江浅疑惑地盯着他，便做口型示意江浅看纸条，视线转移到纸条上挑了一下眉，然后像屁股底下安了转盘一样极其小心的转了过去。

　　江浅拿起纸条，又看到那潇洒的字体，看清内容后，江浅的心跳好像在为了蓄力而空了一拍，然后突然释放出一股暖流从心脏猛地泵到全身各处。

　　自己埋头苦学了一周，很少和周围人交流，在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渐渐融入班级并且即将成为一个努力奋斗的小透明时，池深就像是伸出一只手给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并施加给自己极大压力的江浅弹了个脑瓜崩。

　　“背面是明天要考的科目的一些重难点，有可能会考，你记得重点看看。明天下午我给你第二天的重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太紧张，这里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强迫你考一个好成绩。还有，你大可以随时来问我问题的，我挺好说话的。”

　　因为第二天要月考，需要提前布置考场，周五的下午就不再留学生上晚自习了，江浅想着早早回家，吃完饭后再看看明天考试的重难点，于是一打下课铃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江浅的家离着学校十分钟的步行路程，江浅照旧自己一个人走，刚出了校门，就有人叫住了江浅，他回头看，发现是池深，他推着自行车向江浅小跑过来。

　　“诶！头一次见你走在我前面，你家也在附近吗？走着回去？”池深推着自行车和江浅并肩走着。

　　江浅的确是第一次走的比较早，前几天江浅为了补习落下的课，每次放学都要在教室里留十分钟收收尾。

　　“嗯，家挺近，走回去。”

　　“那我跟你走一会吧，想跟你聊会天，在学校看你一直学习，下课也不好意思打扰你。”

　　“嗯。”

　　“你家是哪里的？”

　　“嗯…钢城，你应该没听说过，省内的一个小钢厂。”

　　“听说过的，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在那里工作过。”

　　“真的？那你去过吗？”江浅对关于自己家乡的话题格外兴奋，尤其是遇到了知道自己家乡那个小钢厂的人。

　　“没，不过一直挺想去看看。”

　　江浅回家的路两边种着梧桐和黑松，一月的梧桐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像池深说的一样，就仿佛高中生们的头，秃秃的。

　　“我到家了，你还得走会吗？”江浅说着准备拐弯。

　　“你家在这里啊，这么近，我还得走会。”池深探头看了看江浅住的小区。

　　“你回去吧，明天加油！”说完便骑上了推了一路的自行车。

　　“嗯。你也是。”

　　江浅拐进了小区，发现自己在跟池深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怎么有和陌生人讲话时的那种紧张感了，也不会因为紧张而心跳加快了。

　　我会和他成为朋友的吧。江浅期待着。

　　月考只有两天，从白天考到晚上，一共考了九门课，这种非人的考试模式和江浅之前的学校倒是很相似，江浅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周日晚上考完后，江浅回到自己的教室帮忙搬桌子恢复原来的教室布局，然后打扫打扫卫生，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程老师来开个简短的班会。没过多久，程老师就背着他上班用的小黑包笑盈盈地进了教室。

　　“大家考的怎么样啊？题不难吧？”江浅对这种月考后班会的经典开场白已经麻木了，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同学们唉声叹气的场景。

　　“啊好难啊真的！”

　　江浅偷偷笑了笑，继续默默地整理他的书桌。

　　“考完月考了，你们也该调调位置了。还是老样子，以小组为单位整体位移，你们小组内想调的也可以商量着来。十分钟哈，早搬完早放学。”

　　江浅有点惊喜，没想到这里调座位不是老师安排，自由度这么高。

　　“咱们组是要到靠窗的那边儿，江浅你直接到我右边，咱仨坐一排吧！”王启瑞抱起桌子也不忘哼哧哼哧地转过头来叫上江浅。

　　“哦…”江浅懵懵地答应了一声，搬起了桌子准备挪过去。

　　“想靠窗还是靠过道？”池深一边收拾着课本一边抬头看着江浅问道。

　　“我都行。”江浅小声说。

　　“让江浅坐窗边吧，我坐中间。”池深突然拦住江浅的桌子冲王启瑞说。

　　“为啥！我想和新同学坐在一起！”王启瑞强烈抗议。

　　“少来，你就是想找个人听你讲话，我听习惯了，别为难新同学。”池深一脸挑事的表情。

　　“池深！你的组内独裁专制什么时候能被推翻啊！”王启瑞不服气地嚷嚷着，给江浅腾出了窗边的位置，示意江浅搬过去。

　　江浅被俩人逗笑了，倒是非常乐意地搬到窗边，然后帮组里的两个女生把桌子也搬了过来。刘栋一个人大口喘着气，看着池深从自己的全世界路过然后去接过江浅怀里姜小小的桌子。

　　“池哥，帮我一把呗，我真抱不动了。”

　　“你这一身肉是白长的啊就这点距离！”王启瑞坐在摆好的凳子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刘栋。刘栋瞬间摆出八字眉，委屈的话马上脱口而出，这时江浅连忙过来帮刘栋抬起一个桌角。

　　“走，我帮你抬过去。”

　　刘栋瞬间转头用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江浅，江浅抬起桌子后发现刘栋的桌子的确是更沉，因为他的桌洞里什么东西都有，有课本、练习题，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王启瑞也走过来，一边跟刘栋开着玩笑，一边抬着桌子角。

　　姜小小和刘敏回到最后面拿自己组忘在后面的杯子和掉在地上的书和笔，池深回去拿剩下的凳子，大家分工合作，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全部坐在位置上了。

　　江浅突然觉得自己和大家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也开始有了来自组里的归属感，自己虽然是独自一人半路加入，但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孤单。他是新同学，大家对他是有新鲜感和好奇的，但新鲜感褪去后，他并没有变成什么小透明，对同学们来说，他只是从一个新人变成了他们集体的一份子。

　　江浅安静地看着大家吵吵闹闹，他喜欢这份热闹。

　　池深转过头看着江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格外注意到江浅身上的疏离感，带点清冷，江浅不是冷漠高傲，是那种身处热闹之中的安静，就像从嘈杂的商场走进默片影院，或者在炎炎烈日下潜入水底，不会让人脊骨发冷，只是让人心情平静。

　　江浅注意到了池深的视线，和他四目相对。

　　江浅愣了一下，池深像缓解尴尬似的抛出了问题。“放学一块走吗？”

　　“好。”江浅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等大家都搬完桌子，程老师才放他们走。江浅和池深一块走出去，池深顺路取了自行车推着，胳膊有意无意地碰着江浅，一路上，池深都没怎么说话，江浅本身就不太会聊天，也就一直沉默地跟着，等到快走到江浅家小区门口时，池深放慢了脚步。

　　“我们以后要不要每天都一起走？”

---

作者有话要说：　　池深：现在想想，你当时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
江浅：？（又抽什么风）
池深：老早就就把我钓成翘嘴了～
江浅：？我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