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飞蛾误红尘》梦游千山

33、往事

　　头顶是宾馆刺目灯光，窗帘关紧，行李散落在地上。沈梦溪平躺在一片洁白被褥海洋中央，错觉这是不真的梦境。
　　瘦弱女孩提着几个打包快餐盒进来，韩如兰把东西全部归置好，递过来一袋可乐碎冰给她敷脸“醒了，吃点东西。”她好像不太敢看“好点吗？”
　　冰袋按在红肿脸颊一阵刺痛感，沈用沙哑声音说谢谢，韩如兰微微一笑，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长着红胡子的蓝精灵玩偶抱怀里。
　　少女苍白脸上挂起笑容，把冰袋握手中“你这么喜欢玩偶？卧室里有几百个吧，还带出来了一个。”
　　“它叫红胡子先生，很特别”韩如兰沉默很久“它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为什么帮助我？”
　　“如果要谈原因。。。”瘦弱女生摆弄着布偶，微微一笑“想听一段秘密吗？”
　　“嗯。”
　　沈梦溪打开白色泡沫塑料餐盒，挑点小炒黄牛肉、雪菜毛豆，夹一块豆腐塞肉就着白米饭吃。宾馆那么安静，她在聆听一段往事：
　　小时候爸妈很忙，没功夫管我，每天背书包站在学校站台等司机来接。很无聊就看黯淡天空的晚霞、数远去大雁。小朋友都不喜欢回家，因为家里有父母管，我实在是太无聊了，面对客厅空荡荡电视声音，爷爷奶奶睡很早——当时总感觉，世上没有一个人需要我。
　　放学后同桌玩跳房子、橡皮绳、过家家、打石子特别羡慕，终于有一天，我装作不经心问“你们可以带我一起玩么？”
　　李晓很惊讶“我们还以为你根本不喜欢玩这些！大家放学一起去吧。”
　　我那个时候内心非常激动、超级开心。
　　后来我家司机就坐在操场旁看一群女孩疯玩。李晓家住学校附近，邀请我放学去她家看电视，我在同桌家一边吃饭一边看《还珠格格》，每天玩很晚才回去。
　　韩如兰夹起一块辣椒牛肉，微笑起来
　　“我妈天天抱怨，这个女儿白生了，不如抱给他们家算了。”
　　李晓哥哥叫李勇，就读高三，父母在电池厂里做事。后来发生很有名的，H市813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火警铃响起，厂房接到疏散工人通知。一车间、一车间有组织指引全员撤离到厂区门口。硫酸池的一个窗口浓烟滚滚，消防车赶到，高压水枪水龙倒灌场面。空气弥漫着一股糊酸味，地方医院、公安局、新闻报刊、电视台车子陆续停到门口，媒体都来采访。
　　我在电视里看见一些人被担架抬出来，紧急送往附近医院。强酸泄露后他们已经用水浇过，后来这些人皮肤一片片脱落，浑身包裹绷带——其中有我同桌母亲。她爸联合一些工人家属闹事，被刘震雄雇佣流氓揍了。
　　事情讲到这里，好像都和我没什么直接关系。
　　那天，李晓没来学校上课。
　　放学后面对空荡荡操场，大家组织了一个小队去她家看望。我同桌哥哥开门，他说：爸妈都生病，李晓到去医院了。
　　他让其他女孩先走，唯独留下我。
　　韩如兰咬着筷子头，不由自主捏紧手。
　　“他把我按在卧室床上，真非常痛，下面像被人用斧头劈开！血顺着小腿滴在地板上。我连站都站不稳，看见李勇拿卫生纸擦他X上面的血，还说：这叫报应！你爸是流氓地痞头子，坏事做绝！这叫父债女偿。”
　　我后来不知怎么回到家，爷爷奶奶问走路怎么一瘸一拐，只能告诉他们摔了一跤。
　　一个人反锁在浴室，换下染血短裤，洗净全身。然后平静走进卧室，关灯，抱住自己，拨打我妈电话。一开始没接，后来打过来问“怎么了？”
　　“我生病了。”
　　那边打麻将胡牌声音“和爷爷奶奶说，去医院看病，是感冒还是发烧？”
　　我坚持说自己生病了，她就把电话挂了。
　　打我爸电话，接通后那边特别吵，有棍子落在皮肉上和殴打传来人惨叫。我直接把手机关掉，人生第一次明白：
　　那个QJ犯没说错：我爸是个无恶不作地痞流氓。
　　可曾经在我幼小心灵里——他是伟岸和帅气的！
　　爸爸带我逛超市。。。那个年纪还没有购物车高吧？他很帅气的说：囡囡，看中什么就拿！我们来比赛好不好？比一比最后谁拿得多。他笑着看年幼的我拿了数十袋调料，一脸稚气宣告胜利。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超市买东西要付账概念，以为看中什么可以直接放进车里推走。
　　我变了
　　放学再也不去玩游戏
　　这件事情也从未告诉旁人，你是第一个倾听者。韩如兰抱住玩偶“从那以后，开始喜欢上搜集娃娃。”她活灵活现捏着红胡子先生，模仿少儿频道主持人口音
　　“嗨，我是你最好朋友。”
　　沈露出苍白笑容，抚弄她男孩子一样短促头发，终于懂了女流氓暴力背后全部孤独。
　　“喂，你说要去一个尼姑庵？”韩如兰喝一口冒着气泡可乐“真酷！打算出家啊？”
　　少女把老人计划告诉她，还有高中辍学打工被人骗，母亲安排相亲，到画室当模特又怎么被高总找到等等。
　　“有人接应就好，我稍微放心一些。你手机里10多个未接来电，这么关心你。。。是那个尹么？”
　　沈梦溪欠起身，拿手机拨打回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说明事情原委后，老人两口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灯光照耀着韩如兰沉下来脸，听口气电话那边不是尹光明，她玩转那个玩偶，想了半天问
　　“你和他怎么样了”一阵迟疑“说到底。。。尹光明是走了，对吗？”
　　少女紧紧捏着被子，忽然泪水大滴落下，肩膀抽动想忍住哭泣。怎么也止不住，她说“像我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懦弱自卑的人！”
　　韩如兰抱住她，拍打飞蛾颤抖脊背“你比我见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敢！”她紧紧拥抱着她！螳螂低微声音，追溯着一段遥远角落里的回忆
　　“小时候我被同学哥哥性Q，我看到你拿刀对着那些男人时，就在想。。。。。。
　　我小时候
　　要是
　　有你一半勇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