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霄》梧栖冬月

11、合灵节（上）

　　忙着帮润雨堂招聘伙计的淮玥可谓连轴转，除了招聘她还跑遍了整个云宁洲调查各岗位的薪酬状况，她不禁怀念起现代，那时候做调查哪有这么麻烦，互联网和人才库有大把的数据，通过人脉也可打听一二，但在这边，那是实打实的线下调查。

　　回过神来，已是五日后了，刚写完营销计划的淮玥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见外面阳光正好，花叶盛开，便搬了把竹躺椅到院中去。

　　从小她就喜欢这样明媚的天气，身在其中她就能短暂忘记所有烦恼，暖洋洋的日光沐浴下，她不禁打了个哈欠，连续五天都忙到深夜，她困倦地很。

　　鹤霄刚从外面采买回来，便看见院中之景，漫绿葡萄架之下，少女微微侧着身子蜷在竹椅上，乌黑的发丝慵懒地垂在椅边，阳光在叶间洒下光影，细碎地散在她浅粉的衣裙上，似金箔点缀。他走上前去，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看着眼前人呼吸起伏。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天气，有个叫小歌的女孩硬拉着哭泣的他一起躺在树下，说在阳光下午睡，就可以做让人感到温暖的美梦，就不会再悲伤和哭泣。

　　当他再见到母亲和小歌，是在蚀梦毒的梦中，梦中虚幻他心知肚明，只是甘愿沉沦。梦外有人为他奔走，他也心知肚明，但幻梦中的美好却让他恋恋不舍到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当他回想起这事，有些懊悔，还有些……窘迫。

　　幸而这几日的他和她，像是默契一般再未提起过那事。

　　鹤霄看着淮玥，阳光下，她脸上的小小绒毛泛着光，整个人也小小地窝在椅中，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可爱的人，身体里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为承诺，为他人，为营生而倾尽所有。

　　仿佛她就是太阳，让身处寒夜的他忍不住靠近和追逐，可他只是想借一点光而已，他并不想，离得太近。

　　但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伸出手想触碰眼前酣睡的人，一阵风拂过，吹落一片树叶在他手背上，鹤霄反应过来，迅速收回了手。

　　阳光虽暖，却怕风凉，鹤霄从房中拿出一张薄毯来，小心地盖在淮玥身上。

　　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肩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抓住鹤霄的手，用懒懒的音调说道，“你也来一起晒太阳，在我们那边，晒太阳会让人开心些。”

　　她的手暖而软，触碰的一瞬间，鹤霄的心猛然震动，而后缓缓答道，“好。”

　　待到天阴了些，感受到凉意的淮玥缓缓转醒，看着身上的毯子和身旁多出来的一把椅子，她才确定之前见到鹤霄并不是做梦或幻觉。

　　“醒了？”鹤霄从房间出来，“今天是合灵节，我从外面回来，看到有好玩的，晚上要不要去逛逛？”

　　合灵节，好玩的……忙了这么多天还没停下来过，来这边也还没见识过热闹，淮玥的神经迅速兴奋起来，“好啊！”

　　说起来淮辰为了赚钱又出去接委托了，这几日都不在家中，不然也能一同放松下。

　　这时一只小狗模样的小兽屁颠屁颠地从门内出来，也是刚睡醒的样子，看到淮玥后兴奋地扑到她的怀里来。

　　“鹤霄你快看！淮辰的法子成了！”怀里的白色小狗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不住地摇着尾巴，看得淮玥心都要化了。

　　鹤霄走过来一把提溜住小狗的脖颈，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真行啊……”

　　小狗一开始拼命扭动着，见鹤霄依旧不放手便冲他叫起来，一开口嗷嗷地暴露了真声。

　　“哎你快把他放下！都急了！”淮玥起身从鹤霄手里夺回了冰云兽，一到淮玥怀中它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原来声音不会变啊，我以为除了外形变成狗的模样声音也会变成汪汪的呢。不过这样也够了，好歹不怕被人一眼认出来。”

　　淮玥揉着小兽身上柔软而光滑的毛，感叹淮辰的妖力之强，之前他说冰云兽太过显眼，总关在家里也不是法子，便想着以化形之术给冰云兽“整个容”，没想到三日固型后还真成功了。

　　妖力强大能做这么多的事，淮玥心馋地很，之前为了合同提过一嘴修炼妖力的事，但也因为近来事多搁置了，待到淮辰回来，她可得好好学一学，说不定能用妖力造个人力系统出来，那样她也能轻松些。

　　“对了，合同！”淮玥突然想起来那纸合同还没签，一溜烟跑进屋内将合同取出，“鹤霄，你在这合同上签个字。”

　　“合同是什么？”鹤霄接过纸张发了问。

　　“就是契约。”有些说法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淮玥觉得以后说话还是要多注意用词，不然总要费口舌多解释。

　　“什么契约？不会是卖身契吧？”

　　淮玥正要回答不是，鹤霄却连内容都没看一眼直接签好了名字。

　　看着那纸上飘逸潇洒的两笔墨字，淮玥不禁问道，“你就不看看写了什么，不怕我坑你？”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坑我就坑我呗，大不了再把这条命还给你。”

　　他双手撑在石桌上，身体前倾，侧过头来用那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注视着淮玥。

　　淮玥心头微动，呼吸不自觉加快了许多，救命恩人四个字终于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笼罩两人的梦魇。

　　“好啦，我们玥老板可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在这上面动手脚，我相信你。”

　　“哼，不需要你相信我也是。”

　　等淮玥和鹤霄两人出门时，竟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新衣。

　　淮玥一身柳黄刻丝云纹罗裙，鹤霄则是栗色洞锦窄袖束腰长袍，腰间一如既往挂着他的佩剑。

　　行至街市上，几名女子同淮玥擦肩而过，随后又回头望来，小声驻足说了一句，“好般配的两人。”

　　虽是声小，却还是被耳尖的淮玥听了去，心头微动，竟有一丝暗喜。

　　她偷偷看向身侧鹤霄，没有任何反应，估计是没有听见。行走在阑珊灯火中，红色灯笼的光晕将他的侧脸映地更是立挺，薄唇与下颚都是恰好的弧度，淮玥的目光逐渐移到修长的脖颈上，而后落到那凸出的喉结处，不自觉地她也咽喉微动。

　　“小心！”淮玥被一把揽过，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坚硬的剑柄在另一侧腰间轻轻硌着。

　　淮玥回过神来向后望去，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三个小孩已经拿着吃食蹦跳着跑远，要不是鹤霄……抬头对上鹤霄温热的目光，她心里小鹿乱撞似地怦怦跳着，但还是强装镇定说了句无碍。

　　鹤霄放了手，淮玥却留恋着那奇妙的触感，人声鼎沸间，两人默契地沉默。

　　不远处一巨大的牌坊上被术法幻化出合灵节三个字来，标志着那里是此次节日的中心地区，淮玥这才想起心中疑惑，“话说合灵节是什么节日？鹤霄你了解吗？”

　　“我来云宁洲也才不久，这合灵节也是我第一次遇上，要说了解那还不至于，但曾经听说过。”鹤霄说着停在一处糕点摊前，伸手便指了几个样式。

　　“快讲给我听听，不然就这样逛着多没意思。”淮玥跟着鹤霄停下，见鹤霄拿了糕点就走，并没有付钱的打算连忙拦住，“你没给钱吗？我可以预支你工资，但这种事我们可……”

　　话还未说完，淮玥就被鹤霄用一块糕点堵住了嘴巴，“分文不取，别担心，吃吧。”

　　淮玥满眼疑惑地盯着鹤霄，脸上仿佛写着没骗人吧四个大字，鹤霄见她那有些滑稽的样，不禁笑了起来，“没有骗你，这其实也跟合灵节有关，我只是验证一下自己所了解的信息是否为实罢了，你看，那摊主并未多言。”

　　回头看去，摊主正乐呵呵招呼着客人，也的确没有收钱，淮玥这才相信。

　　“看来我所了解的合灵节相关信息无误，吃喝果然无需自费。”鹤霄说道。

　　“别的呢，快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