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索伊

3、挣扎3

　　走廊上，一名年轻男子负手走了过来，身长玉立，容貌俊秀，面带笑容，看谁都像是脉脉含情，路过的几名少女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也坦然笑着回视过去。

　　走到包厢门口，他拽下钱袋扔给小二，小二掂了掂分量，只多不少，好歹松了口气，便下去了。

　　倩儿对辰破天欠身，身体还未矮下去，便被辰破天连忙扶起。

　　见到心上人，辰破天霎时将其他人都忘到九霄云外，拉起倩儿柔弱无骨的小手，柔情款款道：“倩儿，数日不见，你还好吗？”

　　倩儿对辰破天微微一笑：“劳辰公子挂念，倩儿一切都好。当日事出匆忙，还没来得及谢过辰公子，幸好你今日来了。倩儿请你喝茶，不知辰公子可否赏光？”

　　柳飘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秦恨生感觉到自己骤然沉下了脸，内心却冷眼旁观。

　　众人都道她对辰破天情深不移，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对辰破天毫无男女之情。

　　有辰破天有关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控制她身体的那股力量惹出来的，与她无关。

　　比如，辰破天的拜师礼上，秦恨生被那股力量控制，身不由己地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当着师父和众同门面，宛如脑部有疾，一把抓住辰破天的手，噼里啪啦一顿深情告白。

　　再比如，明知道辰破天尽可能地躲着自己，在那股力量的控制下，秦恨生不得不讨人嫌地追到山门，对着辰破天撒娇纠缠，缠着他一起下山。

　　想到下山后惹出来的一系列风波，秦恨生内心扶额，倩儿和辰破天的初遇，便是那次下山开始。

　　初见当日，两人相撞，倩儿的琴摔在地上，琴弦被石头划断，修补也是无济于事，用不了了。

　　她弹琴多年，也只攒了一点积蓄，不够买琴，若是店主得知此事，必然勃然大怒，将她赶出门去。

　　辰破天自然不能让她流落街头，慷慨解囊，为她新买了一把琴，在老板面前说尽好话，倩儿这才继续留在店中。

　　至于倩儿为何来不及谢过辰破天，自然是在秦恨生的干扰下受惊颇多，一晕了事。

　　说来也奇，那日倩儿晕倒之后，控制秦恨生的那股力量便消失了。

　　秦恨生恢复了身体掌控，怒气只增不减，只不过这次是针对于辰破天的。

　　当日傍晚，辰破天顶着一脸鼻青眼肿，拄着木棍，拖着残躯，一瘸一拐，回到纵云派中。秦恨生双手环胸，步伐不疾不徐，从容走在他身后，悬在腰间的弯刀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经过的纵云派弟子连连揉眼睛，惊得仿佛撞鬼。

　　毕竟在众人印象中，秦恨生对辰破天一往情深，难以自拔，只怕她宁愿自己没了性命，也舍不得她心上人掉半根头发。

　　此情此景，何等匪夷所思！何等惨绝人寰！

　　辰破天养伤数日，心中始终记挂着倩儿的芳容，今日一早感觉被暴揍出来的内外伤好得差不多，便迫不及待下山来找人，却不料刚到山门，秦恨生便迎了上来。

　　一改先前对他的横眉冷对、眼见心烦之态，换成一副颇为熟悉的温柔小意，秦恨生双手合拢，握在身前，期待地望着他：“辰师弟也要下山吗？好巧，我也是。一起呀！”

　　不用怀疑，此时的秦恨生绝非往日的秦恨生！

　　听到自己刻意发嗲，秦恨生的内心有多么想撞墙钻洞暂且不提；不幸正在附近的同门如何身体一抖，不忍卒听，默默转头也暂且不提；辰破天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忙不迭拒绝她的请求，她便哭哭啼啼，拉扯着辰破天的衣袖不依……这也暂且不提。

　　秦恨生诧异的是，这股控制自己的力量，竟也知道害怕。

　　秦恨生死死拽住辰破天的衣袖，仿佛拽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哭泣道：“辰师弟，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看看我，我哪里不好？”

　　辰破天一边努力拽回自己的袖子，一边冷汗涔涔：“秦师姐，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的。你无需如此……”

　　秦恨生放声大哭起来，此哭声非比寻常，乃是以内力辅助，音量无限放大。

　　纵云派处于静山之巅，静山如名，长年清幽寂静，经此一哭，林鸟惊飞，树叶颤颤，野兔簌地钻入洞中，一时之间，静山只听得那哭声缭绕不绝。

　　同门弟子们双手捂耳，脸色煞白，忙不迭远远地跑了。

　　辰破天最见不得女孩子流泪，此时心有不忍，但要如何劝说，又无从下手，只得一边抓住自己的衣袖往回扯，一边愁云惨淡。

　　万幸，紧要关头，柳飘儿翩然而至，站在两人之间，和事佬般朝两边摆手：“好啦好啦，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左右我今日无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无须客气，尽管开口。”

　　柳飘儿甫一出现，秦恨生与辰破天同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后跃数丈，两脸死里逃生的庆幸。

　　原本在那股力量的控制之下，秦恨生是非得与辰破天纠缠不休不可的，然而这股力量似乎对浑身是毒的柳飘儿颇为忌惮，换言之，对秦恨生的性命颇为紧要。

　　当柳飘儿插入两人之间，那力量竟不得不暂时放弃辰破天，控制秦恨生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诧异之下，秦恨生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辰破天得此机会，大喜过望，对柳飘儿连连道谢，又小心看了眼秦恨生，小声道了声别，然后迫不及待地飞奔下山。

　　眼看辰破天扬长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被控制的秦恨生踟蹰片刻，还是不愿放手，瞪了柳飘儿一眼，命她不要多管闲事，便纵轻功追去。

　　那股力量不要柳飘儿多管闲事，秦恨生自己却很希望柳飘儿能多管闲事。

　　在离开山门的最后一刻，她勉强与那股控制她的力量抗衡，用尽全部的意志力，脖颈咔嚓咔嚓，硬生生扭过头，对柳飘儿咬牙憋出两个字：“跟上！”

　　茶馆之中，茶香浮动，一阵的歌声从楼下响起，正唱道：“南风知我意……”

　　倩儿霎时红了脸，别开了脸：“若是辰公子有事，下次……”

　　“无事，这一整天我都无事。”辰破天喜不自胜，拉紧倩儿的手，深情道，“倩儿你请我品茶，我求之不得，就算当真有事，也应该以倩儿为先。”

　　秦恨生冷哼一声，内心却是平静无波。

　　辰破天手一抖，这才想起，除了自己和倩儿，还有谁在这里。

　　他不想在倩儿面前失面子，强按下心中的紧张，转过头，哈哈笑道：“秦师姐，柳师姐，你们还要喝茶吗？放心，我带足了银子，不论是摔摔砸砸，还是听曲喝茶，都随你们尽兴！”

　　生怕秦恨生再做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举动，辰破天不等两人回应，连忙喊来小二，让重新叫来一名琴女伺候秦恨生和柳飘儿，又笑着对两位师姐告别，便牵着倩儿往另一间遥远的包厢走去。

　　尽管看上去很从容得体，但步伐还是有些匆忙了，仿佛担心有人追上来似的。

　　倩儿抱着琴跟上来，关心道：“辰公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辰破天握紧她的手，笑道：“我很好啊。”

　　倩儿也笑道：“身体为重，公子身体若有不适，还是去看大夫为妙。”

　　辰破天道：“倩儿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很开心，只是我向来身体健康。”

　　倩儿道：“可是，你的手为何抖得这么厉害？”

　　辰破天一怔，立马松开牵着她的手，东张西望，神色严肃：“好像有点冷。”

　　他出门时的衣袖已经皱巴巴不能看了，见心悦的女孩子，自然不能穿着这身衣裳去，到了镇上便去成衣店里买了身新衣裳换上，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直到包厢门口，也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他暗暗松了口气，脚步一移，挡在门前，阻止了倩儿推门的动作，笑道：“倩儿，我为你准备了一番惊喜，你猜猜看是什么。”

　　倩儿歪头道：“猜不到便不许我进去么？”

　　辰破天道：“我怎么舍得。只是我费了好一番心思，你猜一猜，嗯？”

　　倩儿想了想，道：“是琴吗？只是你赠我的这把琴已经够好了，再好的琴，怕是要绕好远的路去隔壁大城里才行。”

　　辰破天笑道：“不对。再猜。”

　　倩儿又猜了古玩字画、奇珍花朵、珠宝玉石，俱被一一否定，嗔道：“这个不对，那个也错，猜的我都渴了。这么难，我不猜了！”

　　辰破天笑着伸出一根指头：“那我给你一个提示好不好——蝶儿。蝴蝶的蝶。”

　　“哦，辰师弟是说这些蝶儿吗？”

　　房门霍然大开，一股浓郁的花香从里面扑鼻而来。

　　辰破天原本背对房门，一时不防，险些跌倒，他连忙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转身。

　　一室幽暗，幽绿光芒仿佛水波，徐徐流动，一脚踩进房中，便似踩进了云谲波诡的水底，满室花团锦簇，暗香浮动，数盏灯笼静立，流波般的光芒便是从中散发。漫天彩蝶翩然纷飞，竟是毫不怕人，在光波中如数条彩带，翩翩起舞，将辰破天和倩儿团团环绕。

　　秦恨生坐在桌边，一脚踩在凳子上，伸出手，一只蓝色蝴蝶停驻在她指尖。

　　光影在她的脸上明暗交错，只听她冷笑一声：“我道什么事情这样匆忙，辰师弟连多看我一眼都来不及，原来是巴巴地来讨好这个贱人了。”

　　秦恨生心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话不是我的本意，就算辰破天你和母猪在一起，我也会第一时间送上诚挚祝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