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暖阳，还有妳》打字的寄居蟹

2、一、纨绔子弟

　　第一卷

　　一、纨绔子弟
　　艾瑞丝 Iris 视角

　　「醒醒??」
　　「喂，起床了起床了！」
　　清脆的耳光连续击打在脸蛋上，艾瑞丝在愤怒中睁开了双眼。
　　「搞毛啊？！」艾瑞丝努力整理思绪，试图在头部的剧痛之中集中精神。面对那个一直在面前瞎嚷嚷的小丑，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给对方来上一脚。
　　汤姆嘻皮笑脸地坐在她跟前，稜角分明的下巴上还还残留着一点洗面奶残渣。「妳可别怪我啊，艾，是妳叫我把你喊醒的。」汤姆穿着浅灰色的居家睡衣，21岁生日时艾瑞丝送给他的大金表在柔弱的灯光下依然闪闪发光。
　　「我去，你这方式也够??遭天谴的。」艾瑞丝揉了揉被睡乱的头发，一面扯着袖子抹掉汤姆脸上的洗面奶残渣，「几点了？」
　　「都已经七～点了，老弟，妳睡得就跟一头死猪一样摇都摇不醒，」汤姆伸手拉住艾瑞丝的胳膊，「现在赶紧从我床上起开，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去吧。」汤姆催促道。他的另一只手顺带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尽管并没有多少阳光倾洒进来。
　　「去你的，汤姆。」
　　汤姆的房间是新哈夫尼亚市大多数中档次公寓里很常见的标准间大小。一张刚好够塞两个半人的床，一小张外接游戏手柄的小电视桌，缺了一个角的白色衣柜上面悬挂着不知多久没洗的运动裤，似乎从来没有清洗过的地毯??比不上艾瑞丝父亲家的排场，当然了。但艾瑞丝很感激汤姆至少没把喝醉的她直接扔到大街上不管不问——别问她曾经有没有人这么做过。
　　艾瑞丝睡眼蒙矓地站起身来，光着脚丫寻找着昨晚随处乱扔的外套。「妳不会是在找妳那件宝贝衣裳吧？」汤姆嘲讽道，「老姐，拜托了，喝成那个鬼德性，那堆破布昨晚被妳吐得到处都是，还赔上了我的宝贝鞋子。我都想要不要把外套给扔??」
　　「你敢。」艾瑞丝扶着额头，大声警告道。
　　「好好好，姑奶奶，外套在洗手间洗衣机上面，我给妳清理了一下。天啊，妳真该控制一下妳自己了，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汤姆说着，一跃躺在了松软的被单上面，「啊终于！窝沙发上可太难受了。」
　　「还不是你自己非要睡沙发。」
　　汤姆是艾瑞丝最好的朋友，至少目前如此。虽然曾有智者指出，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艾瑞丝·威斯特林的家族，或者说威斯特林企业，一直对自家的「大小姐」结交了这么个街头混混而头疼脑胀。事实上，老威斯特林几乎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任何超乎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
　　比如和自己的老爹对着干。
　　在灯光昏暗的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她疲惫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艾瑞丝不愿意成为威斯特林实现自己伟大计划的一个棋子。严厉的父亲完美继承了爷爷一丝不苟的风格，一切都要按照他的预期来进行，这个范围当然不仅限于他自己，更是适用在家中的每一处细节，对自己的儿女的要求当然不例外??
　　正思索着家里的糟心事，艾瑞丝的手机响了起来。
　　叮叮??叮叮??
　　「怎么了？」
　　「威斯特林小姐，我是管家伊莲娜。早上九点位于山井大厦的会议将如期举行，专职司机已经在妳自己的公寓门口等过妳了。司机说妳不响应他的呼唤。」
　　「好的??我??刚刚在洗澡呢，很抱歉！」
　　「好的，威斯特林小姐。我确认一下——」伊莲娜降低了自己的音量，「宝贝，说真话，妳是不是没在家里？」
　　「没有。对不起，伊莲娜。」艾瑞丝坦白了。这不是第一次她在朋友家借宿，只是这个节点的确不是时候——谁能料到昨晚几个曾经的高中同学会突然来拜访她和汤姆一起经营的小餐厅？好在汤姆以开车为由滴酒未沾，但艾瑞丝可是被霍霍了个惨。在散场后，她吐到嘴里只剩下酸液，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止住腹部的翻江倒海——「以后别喝那么多了，」当时的汤姆搀扶着吐完后连站都站不稳的她，「妳讲点形象好不好??」
　　「??艾瑞丝？」
　　「啊啊，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妳说了什么吗？」艾瑞丝的头还在痛，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把妳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伊莲娜恢复了先前冷冰冰的语气，彷彿只是在料理昨夜忘关的水龙头。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麻烦叫司机回去吧，谢谢。」
　　「恐怕不行，妳父亲也在车里等着妳。我很抱歉，艾瑞丝。」
　　艾瑞丝犹豫了一小会，终究还是约了和父亲他们在一家附近的热狗店门口碰面。现在的她看起来简直糟透了——微微发臭的头发，未卸干净的妆容，额头上被嗑出来的小伤口还隐隐做痛。
　　「娘的，我真是倒霉透顶。」
　　艾瑞丝抱怨道，一边将自己的牙刷牙膏放进柜子里。柜子里现在有了三个杯子，艾瑞丝惊奇自己先前打开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交到对象了？汤姆，就他？
　　艾瑞丝很难说清自己当下的感受是高兴还是难受，或者是??后悔？后悔自己晚了一步？怎么可能，真想要的话她早下手了。那么就是??别人搅扰了她玩暧昧的大鱼塘？不不不，人还是得有底线的！她为自己刚才的邪恶想法感到羞耻。我不是这样的人！
　　「哟，小艾。」走廊里传来汤姆的声音，「听我说，外面天冷，穿那薄薄一件打底衫可不行。我刚问过我女票了，她留在家里的外套可以借你穿。诺。」
　　艾瑞丝端详着那身玫红色大衣——衣服的用料虽然平庸，但还算干净整洁。「你不是??说你对女的不感兴趣吗？」
　　「我说的明明是对『你这样』的女的毫无兴趣。行行，别废话了，赶紧穿上吧。」
　　「谢谢你，汤姆，大早上的，一点也没有伤到我的自尊心。」套上衣服，艾瑞丝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意冒犯嫂子，但感觉实在是糟透了，我的天，我看上去就是大晚上出来站街的。」
　　「妳嘴巴可真欠啊，」汤姆抱怨道，「难怪至今还是单身，妳看妳哪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得把人家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汤姆。」艾瑞丝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把那略有些油腻的部分粗暴地用皮筋全扎到脑后。现在的她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了，也许吧。「我直觉那是一个不错的妹子，留给你浪费了。」
　　「哥们，妳是不是投错胎了，妳这辈子本来应该是个男的，结果来到世上的时候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汤姆嘲笑道，「看妳绑个头发，搞相扑的糙汉子都比你手巧。」
　　艾瑞丝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轻轻用力朝对方肚子来上了一拳。

　　出了家门，艾瑞丝惊奇地发现家里的车居然已经在汤姆家门口等待了。一位从未碰过面的安保笔挺地站立在车门旁边，为她打开车门示意入座。
　　「嘿，爸。」她品味着随身携带的水果夹心糖，努力装作镇定的模样。
　　父亲的脸色就如同艾瑞丝猜想的一般难看。恩瑞克·威斯特林向来不是一个能叫人轻易糊弄的主，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的性子就像他的年龄该有的那样敏锐狡猾，而且执行力强大。即便艾瑞丝宣布自己已经脱离了家族的掌控，但她知道，追根到底，如果不是父亲大人的默许，她绝对往外迈不出一个篮球的距离。
　　现场要命的尴尬气氛，催促艾瑞丝赶紧说点什么圆圆场。话题倒是在脑海里冒出来不少，但每一个都被她的理智打消了。
　　汽车发动了。「妳果然就像我预期的那样，对身边的事情毫不上心，」见女儿无言，父亲率先打破了沈默，「在第二天要办重要事务的时候，一身的酒精味。」
　　「啊??」艾瑞丝感觉无地自容。
　　「我曾经精心培育的女儿，家族的未来??成天和一个混混搞在一起。」父亲冷冰冰的声音从左耳传来，彷彿一支冰剑塞进心肺，「一个该死的黑鬼，为什么？」
　　沈重的字眼让艾瑞丝忍不住反驳起来。「不好意思，家族的未来？你怎么不说是『你的未来』？」她反问道，一边把曾经说了许多遍的老话重提：「还有什么叫做『搞在一起』？我和他没有那种关系！」
　　真棒，「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艾瑞丝绝望地想道。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摆脱这囚笼？有时候，艾瑞丝甚至抱怨自己不争气的哥哥——卢戈·威斯特林，明明应该是父亲成天软磨硬泡的继承人，除了拿手的厨艺以外却一无是处。家族不需要那么精致的厨子，卢戈软弱无能且社交障碍的性子让父亲大为心烦，这才将自己的女儿当作继承人来培养。虽然艾瑞丝从小就没让父亲省心过，但??
　　「罗温，我们在正装点门口停一下。得花点时间给她换个衣服，不然??」在即将到达和平广场的时候，父亲叫停了司机，「妳也该学着打扮得像个成熟的女人了。平常可以随妳性子来，但今天的场合可不行。我们还有点时间，足够还让妳去家??连锁热狗店买一个??」父亲挥了挥手，「汉堡热狗什么的当作早餐。如果妳想的话??」
　　「是是是，我的烂品味配不上威斯特林大小姐的风范。是不是，威斯特林大人？」艾瑞丝顶嘴道，她宁可被父亲打耳光，也不允许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父亲没有理会她的任性。在艾瑞丝的心目中，父亲就象是一堵墙，你对着墙壁发泄情绪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知道吗？妳在一些地方还是很像我的。」「是吗？哪些？麻烦告诉我，我改。」「就是这个。」
　　艾瑞丝没忍住笑了起来，父亲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艾瑞丝迫不及待地跳过去，亲吻了父亲的脸颊。「坏蛋！」她撅着嘴抱怨道。
　　「到底女儿还是父亲的心肝宝贝啊。」恩瑞克·威斯特林满足地说道。「别做梦了！」艾瑞丝再次坚持。
　　下了车，当他们进到店里挑选衣服的时候，他们再次因为一些事情而争吵起来。
　　「不??不会让我穿那种??裙子吧??爹地？！不，我不要！」在她失声抗议道。
　　「威斯特林小姐，正装设计是一门学问，复有才华的设计师很乐意为您提供私人订制服务，从头到脚，如果时间允许的话。」父亲很正式地说道，语气从诙谐转变为严肃的命令，「但现在没时间留给妳瞎折腾了。妳也知道我们今天的会议有多么重要。我已经事先通知人协助妳好好准备过了，妳最近已经给家族丢够脸了，如果需要妳换上那套衣服，妳就得立刻去换！」
　　泪水在艾瑞丝的眼眶里打转。父亲这般蛮横，她简直想甩手就走，他们是故意的！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耽误到家族的前程，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废物哥哥和尚不能自理的弟弟。这次在和平广场索伦大厦的会议，有许多重要人士会来参加，探讨的正好是威斯特林集团负责承包的项目。这也是艾瑞丝督促汤姆叫自己起床的原因——只是，那个四肢发达的人肉闹钟比预期之中要晚响了一个钟头，又或者??她迷迷糊糊赖床睡到了扇耳光的那一次。以至于艾瑞丝没有时间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换上管家伊莲娜按照要求为她挑选的套装。
　　艾瑞丝很别扭地在试衣间换上了店员帮助挑选的衣物。望向试衣间的长镜，艾瑞丝从未憧憬过这样的自己，习惯了假小子风格的她觉得有点害羞。「天啊，裙子已经够讨厌的了，现在又是高跟鞋！」她在脑海里咒骂道，自家公寓里的那双矮根的短靴就很合脚，可惜她没空再去取了。「羞死我算了！要是让汤姆看见了，要笑死我不可。」
　　当艾瑞丝终于适应了鞋跟的高度，她推开试衣间的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正装点的大厅。父亲正透过落地窗注视着早间的景致。听到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父亲缓缓地转过头来，脸色逐渐从一如既往的严肃变得愉悦起来。艾瑞丝很少见到父亲的微笑，自从母亲在一个夜里「神秘失踪」之后，父亲在所有家人之中的变化是最大的。艾瑞丝不知道父亲是对自己满意，还是身上的装扮仅仅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妻子。
　　「你看上去真是棒极了，威斯特林小姐。我们走吧，是时候将整座城市收入囊中了！」父亲微笑着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冰凉刺骨的寒霜。

　　附录：
　　#主要人物简画像
　　-艾瑞丝·威斯特林「是个双」
　　尽管叛逆的朋克太妹是我的主要打扮风格，但我自认为是一个心软好说话，性格内敛害羞的人。我像刺猬一样用疯狂放肆的举止来掩饰自己的弱小、胆怯和缺爱，不轻易让陌生人接触到内心柔软的一面。
　　遗传自父亲，我有着栗色且微卷的长发，一双眼睛??好吧就是普通的浅褐色眼睛。我的脸上有雀斑，不少。我身材中等偏瘦，脖子上有一块显眼的胎记。
　　我目前只完成了高中教育，毕业的当晚我就迫不及待搬出了家门，因为我觉得时候到了。但我父亲说我还年轻，只要我回心转意走上正轨，未来不可限量。我和汤姆互认兄妹。
　　我真正的译名是艾蕊丝「Iris」，我接受但拒绝使用。
　　喂，话说完了。想吃颗糖吗？自己拿。
　　-恩瑞克·威斯特林「不想知道」
　　艾瑞丝的父亲。出身于西班牙裔贵族家庭，姓氏来自于更早的威尔士先祖，威斯特林企业的实际掌权者。恩瑞克是一个行事果断、喜怒不形于色的恐惧散播者和暴君，至少他手底下的员工是这么评价他的。
　　发色瞳孔和女儿相似，恩瑞克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人，与同样貌美的影视明星玛丽·米德兰结婚后，两人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段时光，直到二儿子马克·威斯特林出生后，玛丽的突然失踪，让恩瑞克由此性格大变。
　　-汤姆·威奇「直的，他是直的」
　　据说汤姆的姓氏取自拉丁语「征服」。他是在纽约州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一个不缺乏他这样的黑人小孩的地方。
　　尽管错失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汤姆仍然在黑人帮会中学到了许多与管理理财相关的知识，并有志向和艾瑞丝开启属于他们自己的事业。对待自己的损友，他视对方为自己异父异母的兄妹，也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利用来回城市和港口小镇跑货的老本行积攒下来的钱，汤姆和艾瑞丝合开了一家小餐厅，目前仍在营业中，由汤姆主要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