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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已经不恨他了(大修) ...

  •   因为太过震惊和不确定,祝明妃说“沈亭玉”的声音并不大,像是下意识的低喃。

      她身后的蒲从心“啊?”了一声。

      祝明妃站直了,还想再瞅两眼,翟松已经走过去,把榻边的帘子放下,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

      “他……”祝明妃开口便想问。

      翟松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瞪地了她一眼。

      祝明妃浑身恶寒,到嘴边的话也全噎了回去。

      蒲从心在她身后不明所以,“你刚刚嘀咕什么呢?”

      “骂你呢,小兔崽子。”

      祝明妃边打哈哈,边夹起赵苑苑塞到梅戴怀里,又把梅戴和蒲从心一手拎一个,然后就像摆弄提线木偶一般转着圈地将他们舞出了院门。

      “去看看那个……郭师傅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快去快去!”

      “嘭!”

      门关上了。

      蒲从心撸撸袖子,“我想揍她。”

      梅戴边掂着赵苑苑边道:“别吧,他们许是有旧要叙呢。”

      蒲从心道:“有个屁的旧叙。”

      梅戴道:“阿蒲,你现在讲话越来越粗俗了。”

      赵苑苑哭得意犹未尽,“呜哇哇,哥哥别不要我——”

      梅戴哄得愈发专业,“没不要苑苑啊,不会不要苑苑的。”

      赵苑苑泪眼婆娑,“真的?拉钩钩。”

      梅戴抓住她的小手,“好,拉钩钩。”

      一时间没人理小蒲,蒲从心怒从心头起,很快就泄气,“算了,走吧。”

      梅戴笑道:“好。”

      两大一小往前院去。

      ——

      院里祝明妃刚把门关上,回身就看见翟松准备关东屋的门。

      “你——”祝明妃下意识地喊道。

      “还有事?”翟松看祝明妃一脸欲言又止,道,“你去主屋坐着,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哦。”

      “嘭。”

      关门还真是干净利落啊。

      祝明妃一脸憋屈地进主屋坐着去了。

      她坐着也不踏实,满脑子都是突然出现在驴圈里的沈亭玉,对沈亭玉明显过分关心的翟松,还有把沈亭玉当成翟松心上人的她自己。

      等等。

      她以为的“翟松心上人”竟是沈亭玉!!!!

      他们不是有仇吗?

      十三年前神威侯沈家逼死翟松父亲姐姐的事,她可能还只是道听途说,十年前翟松亲自抄了神威侯府可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翟松和沈亭玉有仇,这对祝明妃来说就像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一般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可方才翟松亲手把她的这一认知击碎了。

      把仇人拉到穷乡僻壤来放在家里养着,这是什么新型报复方式吗?

      况且……沈亭玉还活着吗?

      回想起方才沈亭玉倒在驴圈里,祝明妃又冒出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翟松为了报仇,把沈亭玉养在驴圈里折磨,见我来了怕影响不好才放出来塞到榻上的?

      古有人彘,今有人驴,翟凌霜你不是这么狠吧。

      一时间,祝明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堪称精彩。

      翟松把江沉舟收拾利索掖进被子里,正拿着换下来的脏棉衣狐裘要去洗,看见祝明妃坐在主屋里面容扭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被翟松这么一问,祝明妃回过神来,从坐垫上弹起来,千言万语汇成一连串的问题,“那是沈亭玉吗?他怎么会在橘县?你们怎么回事?他怎么躺驴圈里了?”

      “咳。”翟松不得不打断语言功能已经出现紊乱的祝明妃。

      他回想起江沉舟在赏梅园前的神情,回道:“他是江沉舟。”

      “哈?”祝明妃彻底傻眼了,“江沉舟,什么人?”

      她盯着翟松的脸,似乎想从里面看出欺骗的痕迹,然而以失败告终。

      “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祝明妃一脸费解,“我们家和神威侯府有姻亲,他好歹也是我绕几个弯的表哥,我不会认错的。”

      翟松没有再纠结,只道:“他希望自己是江沉舟。”

      祝明妃张了张嘴,突然忘记了该说什么。

      她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挤了出去,少年时的沈亭玉挤了进来。

      他曾是她幼年时与她极不对付、见面就打的小冤家,也是她被欺负时第一个跳出来维护她的小哥哥。

      她才有种久别古人重逢的愁绪,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他怎么也跑到橘县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祝明妃抿抿嘴,忍不住还是问道,“你不会……还要报复他吧。”

      “我没有要报复他。”翟松平静地回道。

      “十年前,我将神威侯府定罪,和他的仇就一笔勾销了。”

      定罪就算复仇,这么公平公正吗?

      真不愧是十七岁就能当大理寺少卿的翟凌霜。

      虽然离谱,但这是翟松干得出来的事,祝明妃也没什么好追问的了。

      她坐立不安,心里还有一百个问题,甚至不知道下一个该问什么。

      许是看出了她的一脸疑惑,翟松直截了当地道:“我和他是偶然重逢。我来之前他在县衙当仵作,如今我请他做我的师爷。”

      师爷?

      师爷会住在给县令准备的县衙内院里,还要劳烦县令大人亲自照顾吗?

      她内心冒出些古怪的想法,但又不好直接了断地问,憋得满脸通红。

      翟松疑惑地看着她。

      “你到底想问什么?”

      祝明妃手在桌子底下搅成一团,她难得地斟酌了半晌,才旁敲侧击地问:“你当真不恨他了?你……只把他当师爷?”

      翟松木着张脸看她,仿佛在质疑她憋了半天竟问出个这么蠢的问题。

      “我不恨他了。”他答道,“我与他,只剩恩情。”

      恩情?哪里来的恩情?

      祝明妃觉得自己的脑容量都不够使了。

      “你的意思是,你仇已经报完了?现在是要报恩?”她瞪着凤眼问道。

      “嗯。”翟松道,“我会好好照顾他。”

      还真是一码归一码啊。

      虽然不知道沈亭玉究竟哪里于翟松有恩了,但就看方才他冲去把沈亭玉从驴圈里捞起来那急切的模样,还有这会儿,他不顾身上会沾上脏污,抱着那团看起来像是刚换下来的进了驴圈的衣裳,他对沈亭玉绝对不是报恩这么简单。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

      估计以翟松着榆木一般的脑袋,以及前二十七年一片空白的感情经历,他很有可能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究竟为何。

      祝明妃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大咧咧了,但在翟松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心思细腻起来。

      “是以……你为了报恩才照顾他的?”她最终还是问道,“既如此,他何必又要隐姓埋名呢?”

      “我不知道。”翟松道。

      他也想过,可能是因为江沉舟不想再和过去有瓜葛。

      可这只是他的猜想,他不愿强加给江沉舟。

      他又补了一句:“他若醒了,不想与你相认,你也别勉强他。”

      “哦。”祝明妃不情不愿地回道。

      她心里也清楚,不论如何,以沈亭玉,不,江沉舟目前的情形,或许还是留在橘县为好。

      翟松虽是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呆子,却是个靠得住的人,他说要照顾江沉舟,就一定会周全以对。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余下的,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翟松见她又在发呆,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祝明妃才想起来,神情严肃起来,“是有个事,关于沈……江沉舟的。”

      她又坐了回去,道:“你应该还记得,七年前我不满皇上给我俩指婚,跟当时的心上人私奔,刚一出京城就被他打晕套了麻袋,卖给了人伢子,又在路上遭了劫,被劫到道上有名的山匪寨子马王寨里去了。”

      “记得。”翟松道,“他是个人渣。”

      “哎呀,这不是重点。”祝明妃嗔道。

      她接着道:“我被掳到马王寨的当晚,你和大哥就追着踪迹到了,带着亲兵轻骑上山剿灭了马王寨的山匪,救我出来。

      “在那之前,我在寨子里遇见了……江沉舟。”

      翟松险些把怀里抱着的衣服掉到地上,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祝明妃。

      祝明妃发现,只要一遇到和江沉舟有关的事,翟松的表情就堪称精彩。

      “他为何会在那?”他几乎是立刻问到。

      “我也不知道。”祝明妃道,“他当时被判流徙三千里,谁知怎会出现在那野蛮山寨里,而且似乎呆了好一段日子了。”

      她见翟松脸色阴晴不定,皱着眉道:“你,你收着点,要吃人啊。”

      翟松才发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他轻咳一声,道:“你接着说。”

      祝明妃才道:“我被带到那寨主面前,揭了麻袋,那大堂里的山匪眼睛都像要吃人一样冒着红光,他们不是在看我,是在用眼睛把我活剥了。我那时很绝望,想着大不了找机会撞柱子或是咬舌自尽,总不能便宜了这些恶徒。

      “就在那时,我看见了江沉舟。

      “他穿得很破烂,走路一瘸一拐的,脸色也很差,似乎是来给寨主倒酒的。他一进来就看到了我,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他说:‘恭喜寨主,得了个稀罕物。’

      “我以为他落了草,也当了山匪,当时气得想跟他拼命,没想到他接着又说:‘就是太稀罕了,您恐怕无福消受。’

      “那寨主立时就恼了,上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又拽着头发把他拎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个腌臢货,阴沟里的臭泥鳅,敢咒老子!’

      “我吓得直抽气,他却一声没吭,像是习惯被这样打了,仍笑道:‘寨主,我是好意提醒你呢。这位是永安伯爵府家的,可不像我,神威侯府人死绝了,没人管,你们怎么着都成,她若是身上掉了根头发,你们整个寨子都要跟着陪葬。’

      “我那时是偷跑出来的,哪里还想着家里人会来撑腰,可他说得言之凿凿,仿佛禁军已经围在山下,连我都信了,人也放松下来。

      “他又说:‘我给寨主支个招,不如将她好生照顾起来,等伯爵府的人找来了,你们也好趁机卖个好,说是从人伢子手里将小姐救下的,说不定还能得不少赏赐。’

      “那寨子里立时乌央乌央地吵起来,说的话大多不堪入目,我不愿听。那寨主脸上也阴晴不定,似是在分辨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最后寨主一拍桌,道:‘行了,先把这小娘们带到柴房里关起来,明儿看情况再说!要是这尊大佛惹不起,大不了就把她送回去不迟!’

      “便来了两人推搡着把我带出那堂屋,临出门前,我听见寨主对沈亭玉说:‘为了保这娘们,你能跟老子这么横啊?那老子这气只能撒你身上了,神威侯府的小公子。’”

      “啪咔!”

      翟松的拳头发出突兀的关节活动声,祝明妃看着他愈发阴沉的脸,道:“翟松,冷静。”

      “你说,我没事。”翟松咬牙切齿地说道。

      祝明妃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于是她只是接着说道:“后来我就被带到柴房,一直被关在那里。直到夜深了,我听见隐隐有喊杀声,就挪到柴房门口查看情况。门外没了动静,似乎看管我的山匪闻风逃了,我不知道你们竟来得那样快,还以为是别的山寨来黑吃黑,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就在这时,我听见江沉舟小声喊我的名字,声音很轻,比之前还要虚弱。

      “我赶紧凑上去应了,他似乎很高兴,叫我别着急,他这就把门打开。

      “我心里有好多疑问,一股脑地都问了出来。他为什么会在寨子里,身体还好吗,寨子里出了什么事……他都没有回我,只说先救我出来再说。

      “这时我便听见有人来了,不止一个。有人似乎在说‘就在这边’,之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声:‘兀那贼人!看箭!’一声弓箭破空之声,和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一切仿佛一瞬间就结束了,门开了,我认出来来人是大哥麾下的亲兵小旗,后面也都是自己人,唯独不见了江沉舟。

      “我急了,问他们方才为我开门的人哪去了,那小旗说,以为那是要对我图谋不轨的贼人,便朝他射了一箭,那人为躲箭,仓皇之中,掉进了河里。

      “那柴房旁边,就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

      祝明妃看着翟松有些失去理智的脸,叹了口气,终是道:

      “你那时抄了神威侯府,我以为你把他视作仇人,便没有告诉你,只是叫了几个亲兵沿着河去找,但什么没有找到。那是个寒冬,我当时便有些绝望,以为他就这么淹死了。

      “所幸,他还活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已经不恨他了(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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