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同事攻略指南》李西弗

45、第 45 章

　　海城市这两天气温骤降，许清河在昨天穿衣的基础上添了件厚外套，戴上了简约的黑灰色围巾。

　　这一切都是这么凑巧，围巾的存在巧妙地掩盖了许清河不慎落枕的事实。

　　还没走到车库，谢屿为电瓶车新增的装备就吸引了许清河的目光。

　　“这辆车…是你的吗？”

　　许清河毫不掩饰脸上略感嫌弃的神色，但还没有完全死心地向谢屿求证。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印满卡通图案的电动车挡风被，谢屿昨天看了天气预报，比车库里的任何车都早安排上了御寒装备。

　　谢屿蹲下为电动车解开大锁，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是呀，这挡风被可暖了，里面可是厚绒的呢。”

　　许清河回忆着这几天几乎没有购物的空闲时间，眼看着谢屿的目光就要聚集到自己不自然的站姿上，他连忙抛出问题转移这人的注意力。

　　“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的，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谢屿跨上车，从挡风被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张购物发票，小票上的数字已经被摩擦得字迹不清，但依稀能看到是半个月前的日期，看来是跟一红一蓝外套一同购入的。

　　一路上的颠簸，让许清河落枕带来的颈部疼痛愈发明显。

　　许清河揉着酸胀的颈部，诊所门口已经有提前到来的患者等待，他只能小声地向谢屿抱怨：“你下次开车能不能开稳些，脑袋都要被震掉了…”

　　谢屿往身后一指，许清河寻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身后是一片坑坑洼洼延伸至街外的路面。

　　“抱歉啊，近期商业街在维修路面，确实有些颠簸了。”

　　谢屿脑袋仅存不多的睡意，都被这糟糕的路面情况彻底消除。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诊所的门，跟那几位提前等候的患者打了声招呼。

　　患者们在视野中消失后，谢屿再也忽视不了许清河的反常站姿，斟酌语句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道：“许医生，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谢屿通过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渐渐摸透了他别扭的性格。

　　若是他想确认一件与许清河相关的事情，如果第一遍问不出个所以然，过一会再问上几遍，这人绝对就会嫌自己麻烦，便会按照事情的严重程度说出一部分实情。

　　果不其然，谢屿的预测是对的。

　　许清河前脚刚踏进更衣室，后脚谢屿就跟了上去。

　　关上更衣室门那一刻，许清河将围巾摘下来，露出了颈部一片被他揉得红肿的肌肤。

　　酸胀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冻得许清河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牵扯到了受伤的肌肉。

　　这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行为后，才颇为恼羞成怒地躲开谢屿见证全程的目光。

　　“你这么好奇干什么，我只是落枕了而已，要是真担心我的话，你就做出些实际行动来。”

　　原本许清河只是想以这样带着刺的话语劝退谢屿的好奇心，没想到他真的依据他话语的表面意思，摩拳擦掌准备行动起来。

　　谢屿在他穿上白大褂前的那一刻，将温热的手掌贴在了他的伤患处。

　　还没等许清河反应过来，他就以适中的力度，企图缓解他上伤患处的胀痛。

　　谢屿本以为许清河会毫不犹豫的反抗，没想到他竟然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屈身坐在了换鞋凳上。

　　他不时发出几声闷哼，全身心都享受着谢屿的服务。

　　本就缺乏锻炼，且在办公室久坐的许清河，肩颈状态不容乐观。

　　他许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按摩服务，原本他应该在好心同事的手上挣扎一番，但谢屿的手法实在是让人无可挑剔。

　　“你们好慢呀，今天的患者来的特别早，快…”

　　何晴晴敲了几声门，见没有人理会她，便直接推门而入。

　　谢屿一脸无可奈何，还在继续的手上动作替他说明了情况，同时他又补充了几句。

　　“许医生落枕了，我在帮他紧急处理呢，我们不会迟到的，你先去工作吧。”

　　何晴晴对他们俩这样时而亲密，时而太过陌生的关系习以为常，她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推开门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只要不是当着她的面吵架就好，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帮谁。

　　何晴晴离开后，谢屿又为许清河疏通经络了几分钟，他肩颈上的疼痛才慢慢消失。

　　这一小插曲让谢屿平时充裕的准备时间变得有些紧张，在整理好着装后就匆匆往诊室去。

　　今天的第一位患者是前段时间车祸受伤，因此耽搁了诊疗的纪舒。

　　现在他已经能拄拐行走，便提前出了院，想着来亲自体验音乐治疗。

　　谢屿接待过太多因为职场压力造成各种不同心理疾病的打工人，纪舒在他们之中，算是罕见的心理疾病种类。

　　舞台恐惧症。

　　这对一个经常需要面对许多观众的脱口秀演员足以致命。

　　然后在现实生活中的纪舒，却完全看不出一丝怯场的影子，反而十分健谈。

　　谢屿还没坐定在办公椅上，纪舒就拉着他的手，热切地介绍起自己的情况：“谢医生，就不劳烦您再看一遍我的病例了，我就简单说说我的情况吧！”

　　或许是脱口秀演员带给谢屿的刻板印象，此刻的他好像成了纪舒的观众，还是及其近距离接触的幸运观众。

　　谢屿点点头表示肯定之后，话语权又交到了纪舒的手上。

　　“我之前也跟您说过，我现在对外宣称因为私生粉长期骚扰我，导致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复出工作，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止如此。”

　　“自从我发现他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看像台下每一个对我热情以待的观众都好像笼罩着他的影子，让我根本无法正常进行演出。”

　　纪舒说着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经历，脸上竟还盈着笑意。

　　不同于大多数类似的病人，说到曾经让自己痛苦的经历时那样满面愁容。

　　谢屿好不容易从观众的身份中脱身，才猛地意识到他的职业本身。

　　脱口秀演员本就需要带给观众情绪价值，才需要永远都要保持着正向情绪。

　　可现在纪舒在谢屿面前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脱口秀演员，而是一位前来就医的心理疾病患者。

　　谢屿顿时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没有摆正身份，仅仅依靠着固有的职业刻板印象，颠倒了此刻两人的身份。

　　作为音乐治疗师，谢屿此时应该是输出能量的那个人，而不该让患者单方面作为倾诉者。

　　谢屿迅速调整着情绪，同时心里想着，若是许清河遇到纪舒，绝不会动摇音疗师的身份立场。

　　“如您刚才所说，您刚才说出了导致您患上舞台恐惧症的原因，现在跟着我的节奏，慢慢用其他内容覆盖它……”

　　纪舒原本想说出口更为详细的痛苦经历，渐渐在谢屿引导下，被工作中使他欢乐，和让他坚持当脱口秀演员的信念所替代。

　　这仅仅只是治疗计划的开端，由于真正的心魔还未根除，虽然在疗愈结束的短时间内，纪舒会暂时被心理暗示激励，但若是短短几天之内没有更深入他的内心，将会被轻易地打回原形。

　　治疗时间结束，纪舒在离开之前，将一个信封递交给谢屿。

　　“谢医生，我出院的前一天在医院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说有一些话不方便当面跟你说，于是让我把它转交给你。”

　　老朋友？还有话不方便跟他说？

　　谢屿从他言语之中大致猜到了是谁，孟弛至今还是个定时炸弹，这封信里的内容恐怕凶多吉少。

　　纪舒看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为了给他留足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没跟他客套几句就离开了诊室。

　　许清河诊室关门的声音，在那瞬间无限放大在他的耳膜之内。

　　现在应该跟他一起拆开这封信。

　　这样的想法仿佛化身弹幕一般，密密麻麻地占据了谢屿的脑内世界。

　　许清河刚想进储藏室倒上一杯热茶，刚踏出诊室就被视死如归似的谢屿震慑住。

　　他又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许清河干脆站在原地等着谢屿发话，没想到这家伙嘴里还没吐出一个字，就几乎强制地将他遣返回了诊室。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

　　没喝上新茶的许清河，品出了谢屿这行为的反常。

　　谢屿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指尖微微沁出薄汗，将死死捏住的信封转交给许清河。

　　“这是我那位车祸进医院的患者，转交给我的孟弛的信。”

　　谢屿不知为何心中浮现出好几个版本的不祥预感，此话一出，许清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是在让他拆这定时炸弹呢。

　　许清河从未觉得谢屿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孟弛是第一个跟谢屿在预备诊疗过程中，成为朋友的患者。

　　事关朋友的未来，谢屿这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许清河没有多问，当着谢屿的面利落地拆开了信封。

　　信纸在信封中对折着，许清河还未展开它，二人就被醒目潦草的红色笔迹惊得一时语塞。

　　“谢屿，我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