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光年以外》梅酒八两

52、暂歇

　　回来的时候晚了，食堂里只剩一些料少得可怜的糖水，言克礼提了一碗在手上。到门口时，放着指纹和门卡不用，偏偏又要敲门。

　　洛晏清趿拉着拖鞋从里面走来，他已经换了那一身黄衣服，从衣柜里给自己挑了套全黑穿上。

　　这是他们Y星的习俗，人走了不能穿颜色太鲜艳的衣服，不尊重。

　　见他洗了澡，言克礼进门后没把人拉过去抱着，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是眉毛，眼睛，最后捏了捏鼻子。

　　“饿了吧？”言克礼拉着他，把糖水搁到桌上，“先喝这个垫垫肚子，我充个凉出来再做饭。”

　　“好。”

　　洛晏清啥也不挑，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非常好养活。三两口干完一碗糖水，趁着言克礼洗澡的功夫，自己去冰箱里拿了菜出来洗。

　　生活区还没有恢复供电，冰箱里沉积的冰块都化成了水，洛晏清把抽屉盒拿出来，倒掉那些多余的水，又好好清理了一番，一一装了回去。

　　言克礼出来时，看见他在厨房，他走过去贴到他身后，很没有礼貌的距离。一股清凉的，沁人心脾的水汽，直接浸透了洛晏清的后背。

　　言克礼歪头亲了下他的耳尖，红了。

　　“去歇着，嗯？”说话的腔调完全不像他本人，结尾还带着语气词，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像尾巴勾的人心猿意马。

　　洛晏清听话地离开了，在客厅坐着，能瞥到一点点言克礼的身体：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流淌，淌过那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手臂和背脊上的肌肉因为主人的动作而结实地鼓胀着，喧嚣男人体内蕴有的强大力量。

　　洛晏清知道那两条手臂有多壮实，每次都能稳稳地把自己抱在身上。

　　饭后，两人坐在阳台上消食。言克礼搬来一张躺椅，自己半靠着躺在上面，洛晏清则坐在餐桌的四角凳上，往前趴着阳台的栏杆。

　　“今天去焚化炉那边了？”言克礼阖着眼，惬意地感受难得的晚风拂过他的脸。

　　“嗯，是霍大哥的，他走了，我把他送过去女儿那。”洛晏清下巴支在小臂上，眼睛望着黑蓝色的深空发呆，语气寡淡，听不出难过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晃动的椅子一滞，言克礼微微掀开了眼，许久又合了回去。不必多问，洛晏清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一清二楚，他口中的霍大哥除了霍天，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原来……”

　　过了会，洛晏清问：“赵博士那里……，没事吧？”

　　言克礼不好回答，跳过问题直说：“以后别给他抽血了。”

　　“为什么？”洛晏清皱起小脸，困惑道：“他不是拿来做实验吗？”

　　“他宿舍那个人，叫盛禹，是他表弟，也是他……，对象。盛禹六年前外出执行任务时不小心被异种感染了，按道理他应该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但赵有良跟别人做了交易，让他以另一种身份继续活了下去，现在他……，也算是人吧，至少能清醒对话。但他活不长，赵有良在第一次得知你的血能治NFC时，他立马就拿去盛禹身上实验了，结果证明，你的血还真是有奇效。”

　　洛晏清一点就通：“所以，我的血都是给那个男人用了？”

　　言克礼：“基本。”

　　“那联盟打算怎么处置他？”洛晏清又问。

　　“先暂时关押到监狱，他还有用。”

　　“哦。”

　　洛晏清唉了一声，虽然被赵博士骗了，但他也没有很生气，其实他还是能理解的，毕竟那个人是他表弟，还是……，男朋友呢，这双重身份加在一起，

　　既是亲人，又是爱人，很难见死不救才对吧？

　　不过擅自收留一个对联盟存在着潜在危险的人，又不符合赵博士的身份，看在两人的交情上，言克礼也会很难办吧？

　　其实洛晏清有点多虑了，言克礼根本不会觉得难办，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为难自己，也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包括六年前没开出的那一枪。

　　霍天一家的悲剧，追根溯源，其实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的错，但言克礼是最应该为这个后果而买单的人。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在场的人里，他的权力最大，他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的后果就必然需要他承担。所以当年在焚化炉边上的两巴掌，他挨的心甘情愿。

　　言克礼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忽然就很想摸上一把。

　　“洛晏清。”他喊了一声。

　　洛晏清回头，月光下，言克礼的脸被照得格外温柔。他张开着手臂，好像在等着自己过去。

　　回想起来，洛晏清觉得除了初见时言克礼对他并不怎么友好外，大部分时候那张长得很凶的脸好像对他都挺友善的，而且他还总是会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突然从某条街道上开着车出现在他面前。

　　洛晏清迟疑一下，转身从凳子上下来，挪了两步到躺椅前，思考着哪个姿势的拥抱会比较轻松。

　　很快，他岔开腿，跪坐了上去，然后慢慢伏在言克礼身上，侧脸刚好贴着颈窝，双手安分地握拳放在肩膀上，耳畔回荡着不知是自己还是言克礼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让人听了倍感宁神。

　　等他坐好，言克礼收回手，一手占着腰，一手摸上脑袋，触感是和主人一样温顺柔软的头发，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洛晏清一开始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以前和言克礼亲密接触时也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别说他以前甚至没意识到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是什么很亲密的事情，同性之间，有这样的身体接触算不得什么。

　　不过现在的话，洛晏清就非常有所谓了。他无法判断言克礼的喜欢究竟是真是假，更无法判断这份喜欢的程度有多深，会维持多长。但无可否认的是，他认为自己会时常能因为见到言克礼而开心。

　　一天的奔波劳碌，即便是因为肌肤相贴而有点心跳过快，洛晏清也很快在躺椅的微微摇晃下睡着了。

　　本来他也就缺觉，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躺在床上，遑论他今天中午都没时间休息了。

　　午休是极其重要的，这相当于人长跑中途的一个休息节点，如果不能午休，那么洛晏清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会很疲惫。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就算是有和风吹拂的夜晚也特别难熬。言克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人的背，感受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确认已经熟睡之后，才偏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够，又把那碍事的刘海撩上去，又亲，大概亲了有七八来下，才托着人起来。到卧室里找了一本薄薄的书——宿舍没有扇子这种东西，只能用书代替。又回到阳台上坐下，一边享受着大自然的风，一边人工扇风。

　　这么原始的去热方式，已经忘记有多久没经历过了。

　　在持续不断地，类似书本的翻页声中，洛晏清的额头终于不再冒出热汗，言克礼这才把人打横抱回了卧室。

　　比起阳台，卧室温度显然要高上许多，开了窗也没有外面清凉，洛晏清一被放下来就哼唧了几声，言克礼在他身畔躺下，手里的书继续发挥着它的次要功能。一会，洛晏清又掀开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满意地睡过去了。

　　言克礼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肚子上留下一串不见痕迹的吻。

　　翌日，洛晏清被热醒，全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眼皮拉开又黏上，反复几回后，带着雾气的眼才渐渐变成清醒的状态。

　　昨晚太热，身体就自动寻了个凉快的地方——墙，趴着，不过背后还是有一股热源在紧追着他。

　　脖子底下垫着的是言克礼的长臂，洛晏清看着眼前的手，不由得伸手过去摸了摸。即便是左手，言克礼的掌心也有多处薄茧，手心中间还有一道淡淡的肉粉色疤痕。

　　言克礼那时候怎么说来着，是划伤的，可是这道疤明明是逶迤不平的环形状。

　　划伤怎么可能会是环形状。

　　撒谎精呢。

　　洛晏清这样想着，便把他的手折了起来，拉到自己眼前一根一根地玩着，丝毫不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会吵醒对方。

　　军人身份的言克礼，自然是保持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警醒的睡眠习惯。因此，在洛晏清摸上他的手没多久时，他就已经醒了，不过看他主动地亲近自己，就纵容着，任由他多玩一会。

　　但天热得紧，洛晏清难得没有赖床，只一会就转身起来了，然后，猝不及防与言克礼来了个四目相对。

　　“……，早。”洛晏清有些尴尬，不是因为刚偷玩他手掌，而是对方生龙活虎的下半身。

　　很难感受不到，真的太明显了。

　　“早。”言克礼假意没看见他的不自在，径自把人捞去了浴室，洛晏清这才注意到扔在床头，那平平无奇，摊开着的薄书本。

　　印象里是有言克礼帮他扇风的记忆，但他以为那会在做梦，亦或是什么错觉。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盥洗台前，肩挨着肩，洛晏清悄悄瞥了一眼，帐篷还没有下去，主人看着也没有要管它的意思。

　　洛晏清赶紧洗漱好，想出去给他腾个空间，言克礼一只大手直接横在了胸前，挡在了他与门口之间。

　　“怎么啦？”洛晏清眨眨眼，退后一步问道。

　　言克礼看看他，又低头看看下面：“解决一下，可以？”

　　“啊？”洛晏清蹭的一下，脸红了，结结巴巴道：“自，自己解决，不行，吗？”

　　扯下挂钩上的毛巾，擦干被溅湿的台面，言克礼双手一掐，洛晏清被放了上去。两人就这么注视着，谁都没说话，突然，言克礼俯身压了过去，洛晏清有些害怕地侧过了脸，眼睛紧闭着，睫毛颤抖，言克礼的唇贴到了他的耳廓上，像吹气一样，他说：“好晏清，帮帮我吧，嗯？”

　　洛晏清不知道他说的「帮」是要怎么帮，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拒绝的，言克礼总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于是他嗯了一声。

　　耳垂被人含住了，双腿也彻底被打开，言克礼挤了进来，手探进衣摆，摸着滑嫩的皮肤。可怜的，泛着青紫色的脖颈被人体贴舔/舐着，很快又叠了一层粉色，言克礼亲到他的喉结，恶劣地在上面轻咬了一口，洛晏清当即仰起下巴嗯了一声。

　　言克礼又往下去，湿哒哒的吻来到锁骨上，那块凸起的骨头被他嘬吮含弄着，不停地发出撩人心弦的水声。撑在台面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抱住那颗作恶的脑袋，手指插进发间，任其予取予求。

　　不知道亲了多久，最后洛晏清全身都像被久违地春雨淋过，由内而外湿了个遍。

　　言克礼照例穿好衬衫，手臂搭着深蓝色军装外套，出门前一秒按着人在门口抱了一会。洛晏清什么也不会问，他抱他，他就乖乖地回抱过去。

　　言克礼松开他后，都已经走出门口了，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等自己离开的人，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捏着洛晏清的后颈狠狠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目光狠厉：“宝贝，你快折磨死我了。”

　　全程一脸懵的洛晏清：“？”

　　*

　　言克礼给的时间太紧促，弗拉米尔紧赶慢赶，终于赶着截止期限的尾巴给完成了。而且这事说起来也是他的疏忽才造成的，言克礼早在通知他检查的时候，就有提了一嘴，蛛丝出现的地点都是在电梯附近，排查的时候把重点放在电器相关上。是他自作聪明，自以为有密封的发电机壳在，料想蜘蛛也钻不进去，才导致错失了发现问题的最佳时机，所以忙了两天，晕头转向的，他也丝毫不敢有怨言。

　　言克礼也没好到哪儿去，这几天都在忙着带人修补被异种破坏掉的电网墙。实在是人手太缺，这次几乎召集了联盟里所有能干活的男人，女人则是在生态园和厂房帮忙，抓紧时间搞生产，尤其是搞一些速食和压缩饼干这类的产品，好用来填补食堂菜品的空缺。因为生态园频繁被破坏，即便是在借助科技，缩短果期的情况下，那些食物也很难一下子跟得上供应。

　　一周过去，联盟基本恢复原样，言克礼这时收到了来自北极科考队的消息：李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