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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丧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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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漪,他已经走了。”卫淮不愿看到他这般痛苦。
合漪不言不语,让阿朝努的脑袋倚靠在怀中,他用额头贴近阿朝努的额头,做最后的告别。
“大哥。”兰乌古骑马疾驰到来,“快离开这里,呼延峻即将赶过来。”
他衣衫染血,脸上又是汗又是血痕,狼狈的很。
兰乌古勒紧缰绳,“吁”了一声,马儿停下。
“大哥。”他刚想说话,眼角余光触及合漪。
“合漪怎么在这,还有……”兰乌古见合漪紧抱着阿朝努,“阿朝努他……出什么事了?”
卫淮与合漪皆是沉默,静霜接过话,问他:“我哥他来了?”
“没错。呼延峻一直让人密切监督魏国使团,他发现大哥不见后,直接把使团抓起来,上刑具严加拷打,就连魏国小王爷都没有幸免。”
白天时分,呼延峻让人搜寻使团府,没找到可疑人员。
本来已经离开,随后巴松的手下传来消息。他们重金买通卫淮身边伺候的奴仆,对方透露近日府中来了个贵人,屋子门口有专人把守,轻易不得靠近。
他曾有幸远远瞥见一眼,那人看侧脸极美,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可惜仅仅只是瞧了一眼,那个贵人很快被护卫团团护住,他不敢再看,怎么都忘不掉那惊鸿一瞥。
巴松用重金买通仆从,让他时刻留意卫淮的情况,仆从本就对那个贵人恋恋不忘,自然时刻关注着。今天发现贵人似乎不在府里,连同主人卫淮一同消失,他赶紧把消息传出来。
呼延峻听完禀告,立马让人回去包围使团府。
巴松犹疑,劝言:“不过是一个奴仆的情报,并不一定准确,咱们仅凭他的话,便再次搜查使团,会不会惹怒魏国?”
“合漪失踪太长时间,我担心他遭遇危险,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能放过。”呼延峻说,“使团来到陇原不安分,背地里绑架我的人,魏国真想追究,先得给我一个说法。”
拓拔檀才挨了一脚,被人搀扶起来,破口大骂呼延峻,周边人一道附和。有人捧哏,拓拔檀越骂越起劲,似乎这样做可以找回在呼延峻面前丢的场子。
骂着骂着,突然周围寂静无声,拓拔檀疑惑转头,看见呼延峻又出现在门口,而使团里的人皆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呼延峻冷冷地看着他,拓拔檀又惊又怕,倒吸口凉气。
“呼延……”他收回即将出口的话,脸上强行挤出笑,“凉王又驾临咱们这,请问有何事?”
呼延峻撩起眼皮,“挨了顿打,还是变得更懂事,至少说话没那么讨人厌。”
拓拔檀气的脸皮抽搐,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呼延峻挥手,“全部带走拷问。”
拓拔檀再也忍不住,跳脚大吼,“呼延峻你个鳖孙,谁给你的胆子,说搜查就搜查,说拿人就拿人,我要回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治你的罪。”
呼延峻指着拓拔檀,不耐烦道:“把他一起带走,我看小王爷言行可疑,八成与乱党有联系。”
“你才可疑,你全家都可疑,我看你根本是找个由头想害本王。皇兄不会放过你,他一定会替我报仇。”
拓拔檀仰天长嚎,“想我拓拔檀纵横京城,威风凛凛,一朝落难,被北地蛮子欺辱。罢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巴松无语地眯眼瞅着,这魏国小王爷可真浮夸,宛如戏精附体,凉王怎么可能会杀他。若不是他跳出来,惹得人心烦,凉王估计不会让人抓他。
侍卫一左一右架起拓拔檀手臂,把他抬起来,拓拔檀像只即将上烤鸭架的鸭子,使劲扑腾两条腿。
除了拓拔檀被象征性挨了几板子,其余人等全部严刑伺候,有人受不住刑罚招供,说出重要线索。
小王爷名义上是正使,实则真正发号施令的人是卫淮,他曾私下里联络过须卜贺图,为对方提供钱财。
细查之下,呼延峻发现卫淮疑点重重。
另一边,页博负责城防事宜,他抓到细作,顺藤摸瓜下居然查到,近期有很多身份不明之人,悄悄潜入陇原。
这么重要的事,先前城防将官从未上报,页博把他抓起来审问。此人利欲熏心,收受魏国商人大量钱财贿赂,对魏国商人带进来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帮忙打掩护。
页博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马不停蹄进城,回来把这个消息禀告呼延峻。
松韬居的侍卫,同样赶来告知呼延峻,今日大公子接到一封信,看完信后二话不说骑马离开。
呼延峻上下一思考,当即明白这是个阴谋,魏国针对他设下的圈套。
能让阿朝努奋不顾身,信里肯定是关于合漪的消息,那封信送来松韬居,本来应该送到他手上,却被阿朝努拿到手。
呼延峻带着页博、巴松,先去卫淮的藏身之处,卫淮不在。静霜在院子被包围后,让人先抵抗一阵,她带着合漪悄悄从暗道逃离。
呼延峻破门而入,发现静霜与合漪不见踪影,即刻带人去追。
兰乌古主动请令,前往追踪静霜,他干掉同行人员,赶来给卫淮通风报信。
静霜劝卫淮,“时间来不及,我们快点离开这儿。”
卫淮拉起合漪的手,把他拉上马车,合漪木然地随他走着,视线一直望向躺在地上的阿朝努。
“大哥。”兰乌古说,“你先带合漪、静霜走,我领人给你们断后。”
卫淮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自身安危。”
“好。”
“不……”合漪阻止,“不能让兰乌古留下,呼延峻对背叛自己的人毫不手软,他会杀了兰乌古的。”
卫淮改变主意,“兰乌古,由你护送合漪他们。”
“不可以,大哥。”兰乌古不同意,“我比你更熟悉此处地形,呼延峻的人追来,更有把握甩开。”
他劝道:“大哥,兰氏部复兴还得靠你,你不能有事。”
“我陪兰乌古留下。”合漪说,“呼延峻不会对我怎样。”
“不行。”
“你不可以留下。”
卫淮与兰乌古同时开口,兰乌古让卫淮先讲。
卫淮想去拉合漪的手,被他避开,卫淮心里叹息,合漪终是因为阿朝努的死,与他生分。
“你被呼延峻掳走,我做梦都想救你回家,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不能再让你落入呼延峻手中。”
兰乌古跟着道:“是啊,你先随大哥离开,我稍后与你们汇合。”他焦急地朝远处望了望,“快点走,呼延峻的人很快就到。”
卫淮不再多言,驾起马车驶离,合漪不愿意走,想要跳下马车,静霜眼疾手快拉住他。
“兰乌古……”合漪的手攀在车架上,伸出头往外看。
马车速度很快,离兰乌古越来越远,他的身影逐渐变小乃至看不见。
合漪红着眼眶,强忍住泪水,把脑袋靠着车厢,背对与他同行的静霜。
呼延峻领兵追过来,迎面而来的却是兰乌古。
他冷眼道:“卫淮许了什么好处,让你帮着他。”
兰乌古撇嘴,“好处可大了,他说会取你性命。”
“呵。”呼延峻说:“你是为了给兰氏报仇。”
兰乌古呸道:“你这不废话,你灭了兰氏,我身为兰氏子孙,想杀你天经地义。”
“兰乌古,你不过是你父亲醉酒后与女奴所生,兰氏并没有把你当真正的子孙看待,你的地位只比奴仆高一点。我不懂,兰氏对你不算好,你为何还如此心念兰氏。”
呼延峻之所以留下兰乌古,并且培养他,除了因为他是合漪在乎的弟弟,还有兰乌古不受兰氏重视。
在草原上,奴隶属于私人财产,地位与牛羊相差无几。女奴与男主人生下子嗣,孩子能不能得到承认,得看男主人是否在乎。
兰氏族长显然不想认下女奴生的孩子,即使是个男丁。他不缺儿子,兰乌古的存在,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次酒后犯错,随便睡了个女奴,反而有些膈应。
这种事,在草原很常见,很多部落有权势的人,睡了自家女奴,生下孩子却不认,孩子依旧随母亲一样,是奴隶身份。
当然,这些孩子长大后,因为尴尬的身份,对家族的忠诚度很低。为了自身前途,即使投靠敌对势力,对付家族,他们往往不会有内疚感。
呼延峻手下的大将巴松,便是这般出身,他凭借出色的武力,被呼延峻重用。呼延峻吞并他原本的部落,巴松非但没有阻止,还主动请缨做先锋攻打部落。
兰乌古被戳中痛处,紧握刀柄,“废话少说,你杀害兰氏那么多人,我就是想为兰氏报仇。”
兰乌古从前不叫这个名字,作为女奴之子,没有正经身份,连名字都是阿娘取的。
他的生父是兰氏族长,但他却是个不被父亲承认的奴隶,兰氏其他的少爷们以欺负他取乐。
兰乌古性子倔,不肯跪下来求饶,总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他的阿娘除了流泪,做不了任何事。
合漪某次看见有人欺负他,主动帮了他,细问之下,发现他居然是大伯的孩子。
合漪不忍心看见兰乌古只能做个奴隶,去求大伯认下他。兰氏族长疼爱合漪,满足合漪的要求,承认兰乌古是兰氏子嗣,让他上了族谱,并给他取好名字。
是合漪改变兰乌古的命运,兰乌古最在乎的人便是合漪,他想要把合漪从呼延峻手里救出来。
呼延峻此行,除了合漪被卫淮劫走,他要救回合漪,还有阿朝努被一份信引到这里,他来寻找阿朝努。
“阿朝努呢?”
兰乌古抿紧唇不说话。
呼延峻没有耐心与他拖延,“哑巴了,我问你,阿朝努在哪?”
“父王,大哥他出事了。”页博的声音响起,哀恸道:“他被人杀害。”
呼延峻听见这个消息,骑在马上的身体颤抖,手攥住缰绳,强行镇定下来。
“你说什么?”
页博哽咽起来,哭腔声在深夜特别明显,“大哥身上中了三箭,是魏国人的弩箭,其中一箭正中心口。”
呼延峻恶狠狠瞪向兰乌古,吼道:“说,谁害了阿朝努。”
兰乌古,“是我。”
“不可能。”呼延峻斩钉截铁,“你不是阿朝努对手,杀不了他。”
“就是我杀了他。”兰乌古嘴硬道:“我把他引过来,然后让人放箭。”
呼延峻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你不会杀他,就算为了合漪,你不可能对阿朝努下狠手。”
兰乌古最在乎合漪,他若是伤害阿朝努,合漪不会原谅他。
兰乌古抿唇,艰难开口,“信不信由你,我看阿朝努不顺眼,把他杀了,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卫淮干的,对吧。”呼延峻眼睛散发凶光,“我要让他为我儿偿命。巴松……”
“属下在。”
“这里交给你,我去追卫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