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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成仙第5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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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感受周围气息的流动。”
“将你的感知外放,感受风吹动的方向,跟随着它。这股风吹过了铃兰花,拂过了青青草,带着微小的草种,走向更远的土地。”
“现在让我带着你的神识,走下去。”
“穿过厚重的云层,略过翱翔的飞鸟,我们一路向下,来到了河边。这里混合着泥土和鱼虾的腥气,河面上泛着浮萍,一条小小的草鱼翻出了河面——随即落下,它的鱼鳞上反射过一缕阳光,短瞬之间,只在河面留下了一道流光。”
“紧接着是大片裸露的土地,它们被彻底地翻新,新土压着旧土,一道道田埂齐列,一排排树木戍守在田边,那一颗被带在风中的草种落在了树边的土地上,从此就安上了家,一个生命就此展开。”
“现在展开你的嗅觉,你闻到了什么?”
“带着沙子味的树叶的清香,新鲜泥土的湿气,还有一股......淡淡的汗味——那是耕作的人吗?”
“这要靠你自己去辨别......你能睁开你的眼睛吗?”
“我想要睁开它,可是......我不能。一旦我想要睁眼,就能感觉到一股炽烈的气息在阻碍着我。师父,我害怕......”
“恐惧是一股阴霾,当你尝试着扫去它,像擦镜子一样,也许世界会变得明亮呢?试试吧,星鹭,当你想看清世界的时候,一切的阴霾都将散去。”
李星鹭越想睁眼越觉得周身炽热,她觉得她的神识被灼烤着,疼痛难耐。
这股炽烈想要以疼痛逼退她,将她的神识压回去。
可是.......她偏不信邪。
儿时,有昏庸的老皇帝欺压着天下百姓,城破前,有贪官欺压着她的父亲,城破后,有敌军欺压着全城的妇孺。她最恨的就是压迫。
这瞬间让李星鹭从心里产生一股厌恶与愤怒。
总有一群有病的人觉得凌驾于别人之上有股特殊的快感。
几乎无师自通般,李星鹭从未觉得背过的心法如此顺畅过,灵力自丹田而起,瞬间通过了四肢百骸,由内而外,由此——
周身炽烈的疼痛也达到了顶峰,当灵力汇聚到一个点时。
“破!”
神识的天眼就此而开。
张飞白适时出声,“星鹭,你看到了吗?”
李星鹭微怔。
这是一片残酷的大地。太阳高悬于顶,一片又一片的热浪吹着劳作的人们。
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高高地撸起袖子,挽起裤腿,裸露着四肢。一人拿锄头挖开一个坑,一人扔下种子,并快速用脚撮着周围的泥土填上坑。灼热的气温侵袭着他们的身体,豆粒大的汗珠随着小小的种子落入泥坑。唯一可以遮蔽些阳光的,便是男人头上的草帽、女人头上的头巾,小孩头上用树叶围成的草环。他们的表情都有些麻木,田间也是寂静的,无他,多说话也是影响体力。所有人都是麻利而机械地干着农活。
“这是人间,师父。”李星鹭说着,“就算没有战乱,也如此辛苦吗?”
张飞白:“是。这是生活。”
李星鹭有些急,“可是这里如此残酷!”
张飞白指了指前方,“你看。”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提着一个扁担来到了树下。她大声呼唤着劳作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
一家人在树下聚集,女孩儿贴心地拿出湿毛巾为家人们擦汗,又从扁担里拿出凉菜和过水面,殷勤地摆好碗筷。她的弟弟大口地吃着面条,混着脸上的汗水与手上的泥土,女孩直呼“慢点!慢点!”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一碗清亮的过水面再掺着小菜,简直是开胃爽口,劲道十足。黝黑面庞的父亲一口气吃了三碗后,热情地和旁边同样歇在树下的邻居聊天,昂着胸脯,内容中不乏对于家里有勤劳的儿子女儿的骄傲,眼睛笑得也只剩下一条缝。
吃过饭后,他们就倚在大树旁,小憩片刻,积蓄下午继续干活的精力。
这样的时间里,虽劳累和辛苦,却充满着满足与幸福。
张飞白对李星鹭说,“你看,这也是生活。”
李星鹭没说话,看着树下的一家人,“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张飞白:“好了,现在我们再去找找那股风,你还能感知到它吗?”
现在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丝灵脉,都在李星鹭的眼前活灵活现。
李星鹭点了点头。
张飞白:“现在,你能做什么吗?”
李星鹭操控着那一缕风,轻轻地让它吹去那家人里母亲脸上的汗珠。
张飞白满意地点点头,“这便是驭风了。”
“自此,四时剑法的第一式,驭风,这其中的心法你已经会了。”
见李星鹭还在看着那一家人,张飞白在她的天眼前挥了挥,“你今天可是第一次开天眼,可不要再过度去劳累它了,走,跟师父回去,咱们抓着无恙去天池里钓鱼,然后烧小鱼吃,你想想,天池里的灵鱼可都是奕江仙君亲手养的,各各都是灵力深厚,这吃了不得灵力大增?心不心动啊小星星?”
李星鹭回过头,笑了起来,“那得看师父和无恙能不能抓到了,那奕江仙君一向把他的鱼看得紧,这要是被发现了被告一状可怎么办?”
“奕江那点灵力还想与本神君抗衡?不怕!咱们遣云宫是有后台的。”张飞白得意洋洋道,说着便携着李星鹭的灵识,一道飞回了天宫。
待回到了天宫,张飞白就带着李星鹭和无恙去了天池,不靠谱的师父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特地带上老君曾送给他的上品混元丹送给了眉开眼笑的奕江仙君,成功捉到了几条胳膊长的灵鱼。
没人能想到,昭元神君会烧鱼,更没人想到,昭元神君会像个老父亲一样乐呵地烧鱼哄徒弟。
曾经的遣云宫只有张飞白与无恙一神一剑灵,大多数时候无恙会挑一个僻静的角落看一本好书,而张飞白不是练剑就是出去与人切磋剑艺,整个就是一个好战分子。
有了李星鹭后,无恙依旧看书,只不过时不时拉上小姑娘,监督她练字,而张飞白则是觉醒了厨艺的天赋,成天想要变着法给徒弟做饭吃,但成功了的至今只有烧小鱼。
三人围在桌前吃鱼,李星鹭一直都很好奇无恙一个剑灵怎么这么喜欢看书,于是顺势她也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张飞白一把抢过无恙想夹的鱼肚子,送到了李星鹭的碗里,“他也是凶残过的。当年趁我不在的时候净干去别人山头找人打架的事,我不知道给他干过的事擦过多少屁股。”
无恙偷偷瞪了张飞白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抢了他的鱼肉还是说了他的糗事。
“去找人家尧山神女打架,结果还没打过,让人暴揍一顿,灰头土脸地要回来,结果在尧山山脚下让不知道哪里来的仇人偷袭,一掌就被打到了人间,还不慎丢掉了法力,化为了原型。”
李星鹭:“啊,那怎么办。”
“后来他被一个柴夫捡了回去,差点被当成烧火棍劈掉。”
李星鹭同情地看了无恙一眼。
无恙端起碗,“我再去盛碗饭。”便去了厨房。
张飞白继续道,“好在他是件神兵,水浇火锻,刀斧加身,都不能耐他分毫。后来那柴夫终于意识到他的神异之处,便将他收藏了起来,当成传家宝,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去。”
“一直传到了第六代,那柴夫的玄孙那里。不知是不是他神兵的缘故,那个小孩竟然生出了灵根。他打小就将无恙佩在身上,日日和他交谈。经过百年的修养,无恙终于不再沉睡,开始有了意识,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
无恙动作徐缓地喝了杯清茶,并未言语。
“那个孩子逐渐长大,他很聪明,也很好学,于是很快便考取了秀才,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秀才。”
“可是他终究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日益长大的灵根,他的身体逐渐虚弱,最终,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
“他临死前希望无恙能变成他的模样帮他为父母尽孝,无恙答应了。他把脸变成了那个秀才的模样,却没有继续进京,而是回到了家乡,成为了一个教书先生。”
“至此,一直到‘秀才’八十岁时寿终正寝,无恙回到了天庭。”
“回来他就这样了,一副文人模样,许是扮演一个人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了。”
无恙端着饭回到了厅中。
李星鹭看到他回来,跳下了椅子,一把抱住了无恙。
她拍了拍他坚硬的脊背,可能是剑灵的缘故?他的脊柱也格外的直。
无恙无奈地把双手举高,他一手握着碗,一手摸摸李星鹭的头,“无事,早已过去许多年了,一直这样,只不过是习惯罢了,你不要担心。”
李星鹭抬起头,明亮的眼眸中含着担忧,湿漉漉的眼神让人心中生怜。
无恙温和地笑笑,又拍了拍她的背,“后来,我又去地府找过他,但是迟了一步,他已经投胎了。可是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凡人命数如此,仙凡有别,错过便错过了罢。”
那是无恙在凡间的一个最美好的梦,二十年的相交,六十年的孤独,全都停留在了那个人间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