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事档案》苦笋尖

3、突来的噩梦

　　关柏很少做梦，就算做了梦醒来也多半没印象了。但他刚躺下没多久，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还是躺在床上，但寝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他隐隐约约听见床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根据声音来判断，是从他座位上传来的。
　　他感到身体忽冷忽热，像是在空调房内，但又出了一身的汗。下面咯吱声不停，后来还多了缓慢的刺啦声，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使劲抠桌面。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刺耳得很。
　　关柏越听越心烦，索性坐起来，往下探头。
　　想象中的舍友都不在，整个空间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长发女生坐在他的椅子上。穿着浅蓝的衣服，身体微微蜷缩，双手垂在桌面以下看不见。
　　整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低着头来回摇晃，咯吱声就是凳子摩擦瓷砖地面的声音。
　　宿舍里怎么会有女生？
　　关柏脑子宕机了一下，然后是问她，“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生没有反应，依旧是来回晃动，动作看着很机械。同时，那折磨人的刺啦声也依旧没停。
　　关柏的起床气还是挺大的，他直接从床上下去，站在女生身边。
　　“你到底谁啊？怎么进来的？”
　　女生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但没有抬起头。
　　关柏靠在爬梯上，他脑袋昏得更明显了。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哭声。
　　关柏勉强集中注意力，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突然就有了个想法——这是他的网恋对象。
　　就像接收短信一样，这信息就忽然地被他理解了。
　　关柏眉头松下来，语气也好了很多。
　　“原来是你啊，来得突然，我都没反应过来呢。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
　　说实话，他其实从来没见过暗恋对象的正脸，只知道她的游戏ID和微信名都是“如诲”。
　　知道是她之后，关柏耐心陡增。他蹲了下去，想从下面看看她的脸。
　　但不知道是角度原因还是她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关柏歪着脖子也愣是没看到她的脸，只有带着水腥气的泥土味越来越浓重了。
　　他只是靠近，就感觉到她身上非常冷。而且不是站在空调面前吹汗的那种冷，是让他在这种酷暑天气下感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冷。
　　低头去看，一双白皙细瘦的手就搭在腿上，在遮了光的阴影下泛着点青。
　　关柏握住那双手想替她暖暖，刚触摸到，身体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女生的手能冰成这样吗？他知道有些女生体虚，秋冬手脚总是凉的，但现在是夏天啊。
　　“哎哟你这，得多养养身体了，这么凉，还穿着短裙。先别哭了，我给你捂捂。”
　　他把那双手包在掌心紧紧捂着，只觉得寒气透过自己的皮肤一步步深入骨血去。
　　“呵……”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哑。
　　笑声很近，就像她正弯腰贴着他头顶看他一样。
　　关柏心想不哭了就好，他正要抬起头去看，脸就传来一阵巨痛。
　　他在一瞬间惊醒，喘着粗气瞪大了眼。
　　申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宿舍，正半跪在他床上。见他醒了，抬起的手收了回去。
　　关柏脑子还没清醒，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两秒后，关柏捂着麻了的左脸，一头雾水地坐起来，带着愠怒，“你干什么？”
　　申末爬下床，“你梦魇了。”
　　关柏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梦魇？你又怎么知道？”
　　申末走到自己的桌边，拿起一个纸杯倒了些东西，然后走回来往上一递，“喝了压压惊。”
　　“这什么？”
　　“水。”
　　关柏盯着那杯透明液体，又看向申末，满脑子这人是不是有病。
　　把人扇醒，然后让人起来喝水压惊？
　　何况他好不容易梦到一次如诲，之前从来没梦见过。
　　关柏深呼一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只睡了二十分钟不到。
　　他撑着头，身体还有刚刚梦里不舒服的沉重感觉。
　　申末的视线垂下去，看到桌上那条编织手链，“你桌上这条手链哪里来的？”
　　关柏瞥他一眼，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他梦里出了不少汗，确实也想喝水。微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去，抚平了不少他的燥热，关柏眉头展开，脾气平息了许多。
　　“下午碰到一个女生给的，说是什么猫社的礼物。”
　　申末拿起手链看了看。
　　关柏看他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开口，“不是兄弟，你刚刚到底为什么扇我巴掌？”
　　他瞥了眼空调，发现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这天气不开空调，也难怪他睡得那么不舒服。
　　申末没回话，从他手里接过空纸杯就回了座位。拿衣服去洗澡前，申末找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了。
　　关柏被这么整一出，也没了睡意。不知道是不是那杯水凉快得及时，他现在觉得神清气爽多了，也没了那种沉重的感觉。
　　他坐在床上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听着空调运作的轻微嗡鸣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刚刚梦里他听到了抓挠声，但在他握住如诲的手之后，那个抠木板的声音还是有。
　　就从桌子那里发出来，但没有手的话，从哪发出的声音？
　　身上的燥热被空调逐渐吹散，他越想越不对劲，就从床上爬了下去。
　　桌面上还是很干净的，但那条手链不见了。
　　关柏抓了把刘海，回头看了眼申末的桌面，上面比他的还干净。
　　他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心想人家一大老爷们偷拿手链干什么？而且那手链也不值钱。
　　最终，关柏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反正醒了之后毫无睡意了，不如玩会儿，顺道看看如诲在不在。
　　他登录了电脑端的微信，把几个带红点的聊天框都看了看。
　　如诲是他玩某款射击逃杀游戏时碰到的。局是死党王祯凑的，整个地图十多个点位，无论关柏落到哪里，都能碰上她。
　　第一次见面，关柏刚杀了一个，正在换装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枪了爆头。如诲还当着他的面狙了一无所知赶来汇合的王祯，然后把装备都轻松顺走。
　　那一枪的速度和准度，都让他愣了。
　　王祯喜欢拉女生一起玩游戏他是知道的，但像如诲这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如诲没开麦，不过另外有两个女生在讨论她，听起来是和她关系很好的朋友。
　　关柏原本是对战时不得不高度谨慎和关注她，后来是不自觉地被她的技术吸引目光。
　　后来再一次对上，如诲在狙击高位。
　　关柏上二楼寻找掩体准备截杀另一个人，蹲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早已架好枪的如诲。虽然他面前有掩盖物，但在如诲的视野里，他已经完全暴露了。
　　二人对上眼，关柏瞬间感到肾上腺素飙升。他死在如诲手里好几次，对她几乎都有应激反应了。
　　但如诲迟迟没有行动，关柏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没发现自己。
　　就在犹豫要不要慢慢退回二楼里面的时候，如诲突然开了枪。关柏的心脏在枪声响起那一刻猛地收缩，还没来得及分清形势，就发现原本自己要狙的人倒在了自己旁边。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偷袭失败的“尸体”，又立马抬头去看，却发现如诲已经不在那个狙击位了。
　　如诲为什么不杀他？没想明白，关柏捡起装备也飞快离开了这栋楼。
　　本来按照他们的惯例，多少得玩到半夜两三点。但还不到十一点，如诲就退出了游戏。
　　游戏结束后，关柏特意给王祯打了个电话。问了半天，才知道如诲不是他叫来的。
　　几天后，王祯给他连发了好几个消息，图片加文字一连串。
　　关柏点开，发现这小子连对方微信都搜罗到了，头像是一只在三清石像下打盹的胖橘。最后还给自己发了张人山人海的图。
　　关柏点开那张图，是一张大会记录的照片。礼堂里坐满了人，台上挂了条横幅，从这张照片的角度只能看见“交流大会”几个字。
　　关柏发了个问号。
　　王祯又给他发了个图片过来，是刚刚的照片，不过被画了红圈。
　　关柏把照片稍微放大，看着红圈里那有些模糊的长发和侧脸。
　　这种像素，只能看出这个人很白皙，身体基本被别人挡住了，只露出一只支在桌上的手。手上拿了串不知材质的黑色珠串，手的主人微垂着头，认真倾听身边老者的话。
　　王祯：“人家几乎不发朋友圈，这是唯一一张露脸的照片。”
　　关柏又放大了点，还是看不清。
　　王祯说她估计是跟着家里长辈去玩的，周围一群老头子，就她嫩得跟小白花儿一样。
　　关柏没理他的打趣，默默把微信号记了下来。
　　好友申请发过去，第二天才通过。加上好友后，关柏发现她其实不怎么热衷于打游戏，而且早睡早起，生活极其规律健康。
　　关柏睡到十点起来给她发早上好，到了中午的时候，对面才回了一句中午好。等晚上十一点，关柏准备早睡，闭眼前给她发晚安，也是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对方才回了一句“好”。
　　王祯看不下去了，说他之前谈恋爱也不这样啊，跟个愣头青一样，傻不楞登的。
　　关柏捂脸，他之前都是买花、看电影、旅游实打实地追好吗？隔着个手机还没法同频、同时地沟通，这能有个进展就出了鬼了。
　　但他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主，依旧打卡一样地给她发每日问候。甚至定闹钟起来给她发早上好，然后在看到她回的消息后，满意地丢开手机继续睡。
　　有段时间关柏忽然联系不上她了，还在想是不是对方不耐烦了，郁闷地玩了几把游戏之后就睡了。第二天睡到中午起来，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她发来的“早上好”和“中午好”。
　　由于关柏实在起不来，闹钟设了一个星期就关了。不过先说早上好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由他变成了如诲。
　　有种和打卡机交往多了，终于把打卡机逼成精了的感觉。
　　如诲有时还会在“早上好”后面跟一个睡得不省人事的猫咪表情包，关柏盯着那只呼呼大睡的猫，感觉从这个表情包里读出了某种名为无奈的情绪。
　　消失了一个多星期后发来的消息也依旧是一句平常的“中午好”。
　　关柏接着话头问她午餐吃了什么，对方很快发来一张酒席大桌的照片。
　　关柏：“哈哈，什么喜事吃这么好？”
　　如诲：“堂叔百年，刚超度完。”
　　关柏：……
　　好在她并没有为此生气，对关柏的疑惑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复。他和如诲就这么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下去，每天的问候都养成了习惯。
　　报道这天，关柏也就早上给她发了个消息，之后基本没时间看手机。
　　他心里想着，应该是因为这样，才做了那样的噩梦。
　　他点开如诲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路平安”上。
　　关柏打开手机，身体后仰，把自己的书桌拍了个照发过去。
　　“一切都安置好了，宿舍环境还可以。”
　　他盯着界面看了会儿，对面一直没有回应。他也没继续等，关掉对话框就打开了游戏。
　　怕有蚊虫，他又站起来去地上的购物袋里找出了电蚊香插上了。
　　明天再问如诲在哪儿吧，都到了这边，还怕见不着面不成？
　　玩了没多久，浴室门打开，申末趿拉着拖鞋走来。
　　关柏用余光瞥了他几眼，看他关了台灯准备上床之后，说了句不会玩很久的。
　　申末背对着他，捏着那条手链，拉开抽屉，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