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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重演 ...

  •   一群慌不择路的仆人从荒郊野岭处跑回,而除了程家到现在都未曾归家的少爷以外,路家大少爷也还没回来。

      路聿宁望见家中派人寻找,即便不太在意,也总不能令长子真一夜未归,他甚至看到有人去程公馆询问,却带回程砂一同不见的消息。

      路聿宁下意识觉得那两人正待在一起,便在此时,他跟着找寻的人群碰到那群刚目睹了怪物的仆人。

      “有怪物!有怪物!”

      “他……他变成了一团肉……”

      那些程家仆人皆面色恍惚,或是惊恐,或是语言混乱不堪。

      路聿宁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一直跟着找寻,此刻更是失去耐心,“直接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见过你们家少爷!”

      “少爷……少爷被带去地下洞窟了。”

      闻言,路聿宁却并没有接着询问关于兄长的信息,便带了一伙人前去仆人所说的地点。

      那是距离此地不太远的郊外,且此时,程砂不在洞窟里。

      他背靠树桩,肩膀靠着一只昏迷的路聿秋本人,他是说真正的路聿秋,而原本存在于同一具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早已消失不见。

      “你们居然在这!”

      程砂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到因激动而跑上前的路聿宁。

      “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路聿宁仍旧一惊一乍,至于程砂的模样的确十分狼狈,他甚至看了眼昏迷的路聿秋,怀疑自己撞见了什么凶案现场。

      “他只是昏迷了。”程砂解释道,顺便加上,“别问我怎么回事,先帮我扶着他。”

      路聿宁稀奇地乖乖听话,随着他的动静,找寻的仆人皆围了上来。

      那天过后,程公馆的大老爷对外宣称病重闭门不出。外界众说纷纭,一说程家找回不久的少爷又失踪过一次,这才把大老爷急病了。

      此刻,程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各类宗亲逐渐不太安分,他们长期屈服于程长生的权威之下,老虎不在山,猴子当霸王。

      而今日,长期闭门谢客的程公馆突然接受了宗亲们的访问,他们皆坐立于正厅之上,大声谈论关于程公馆之事,哪里还有当初对程长生的恭敬模样。

      “这大老爷怎么回事,我听说他生病了,可他不是一直很年轻吗?”

      “程老爷几年生人你不知道?再看这程家青年一代枝叶凋零,所以说老人命太硬,怕是借了亲人寿数啊。”

      “我只知道若是大老爷没熬过去,那程家可就只剩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小的那个,能成什么气候?”

      在众多隐藏期待的幸灾乐祸里,程砂淡然从里屋走出,“各位太爷们好,初次见面有失远迎,只是晚辈也正好病了几日,才闭门不见客,实在抱歉。”

      “哼,你个三岁毛头,让你爷爷出来,你懂个什么?”

      程砂有条不紊先让仆从上茶,但眼前一名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显然并不满意,他们刁难程砂的心思昭然若揭。

      “诶,大哥您也是族中长辈,何必与小孩子计较,不如我们也听听这位程少爷的解释,解释解释大老爷如今究竟在哪?”

      这话看着是帮程砂,实则咄咄逼人,逼着程砂将程长生推出,假如程长生真的不久于人世则更易架空这位少主,假如程长生生病传闻为假本人已遭不测,则更加便宜。

      “你们真想知道他在哪?”

      程砂语带不屑,惊得一众人喊道:“你对大老爷这是什么态度!”

      “你们又是什么态度?趁人病要人命,直接来这逼宫?我尊称诸位为长辈不是要你们倚老卖老欺负年轻人,看看你们的表情,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不尊重所谓的大老爷?”

      他震声竟一时镇住了场,不过多时,程砂唤了声何管家,“闹剧应该结束了,诸位,现在是程家的掌门人在说话,都看看吧。”

      远处,戴着绅士帽的何管家向在场老一辈展示了一样遗嘱——文书为程长生亲手起草,并印上代表身份刻章的文字资料,证明,若自身遭遇不测,则程家全部财产及事务归程砂所有。

      “这……这这这!这真是大老爷的遗嘱?”

      “印章似乎是真的。”有人不顾形象想夺来一观,被何管家闪身躲过,毕竟这个时代还不流行复印件。

      那名吹胡子瞪眼睛老人气急败坏,“可大老爷只是生病了,哪有遭遇不测?!你分明没资格当程家的主人!”

      “是嘛,我自会证明,希望到时,诸位不要反悔。”

      毕竟,程长生早已作为怪物,死在了那个夜晚。

      而几天前,当程砂抚摸胸口前的玉坠发呆,那里再也不会出现他想看到的魂魄,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最初找到他的何管家。程砂瞬间带上警惕,他只知道这位何管家始终效忠程长生。

      “少爷,大老爷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程砂不想提程长生,程长生的贪婪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何管家并未放弃,他转而从身后拿出一个暗红花纹木匣,他说:“既如此,是时候拿出遗嘱了。”

      “遗嘱?”

      “不错,大老爷曾吩咐过,若有天他迟迟未归则拿出遗嘱,若没回来的是少爷,则无须在意。”

      程砂突然头皮发麻,他麻木拿出那份卷在木匣中的文书,文书注明:程长生死后,一切财产将由程砂继承。

      即便最开始程长生并不满意这个孙子,但在长期遭受压迫而碌碌无为的儿子、早已被献祭的程珂、疯了的儿媳以及程砂之间,他唯有选择程砂继承财富。

      程长生妄图驯化程砂,只不过是预感到唯有这个孙子能够结束一切,从第一天他就在恐惧,却不得不将一个不稳定的程砂摆在身边。

      如今他也毫无选择,孤家寡人,不愿放弃的后果便是筹谋一生的东西尽数拱手他人。

      “何管家,我知道程长生在哪,你悄悄派人去收敛他。还有,过些天将那些看到的仆人好好送走,至于明天,外头嚷嚷的那些老人们可以放进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一向忠诚的何管家居然没什么情绪起伏,“一切听从少爷吩咐。”

      “你……对这一切不感到奇怪?”程砂其实不明白何管家对此事了解多少,只是最开始,程砂和“路聿秋”有遭受他的跟踪。

      “大老爷的遗嘱已然问世,如今,您就是程家的新主人,我想即便大老爷在,也会同意我听命于您的安排。”何管家低眉顺眼。

      好吧,不论这个何管家对程长生献祭的事了解多少,他仅听命于程家主人的设定倒蛮有意思。

      时间回到现在,程砂自然要给出程长生早已离世的证据,但现在他当家做主当然怎么说都行。

      几天内,他先是声势浩大派出一波人上山搜寻程长生的踪迹,在寻找途中“遭遇”所谓的“目击证人”。

      程砂寻着踪迹找到早已安放妥当的程长生生前衣物,在众人面前亲自上眼祖孙重逢的戏码。

      “这只是一件衣服!大老爷还生不见人,死不了见尸的,让我们如何信服!要我说遗嘱也是假的,大老爷不可能把财产都留给你!”

      程砂挤了几滴眼泪,“大伯,你也知道爷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还在这里叫嚣,方才的农妇已经说得很清楚,爷爷遭贼人所害尸骨未寒,你却在商量财产的事,真是让人心寒……”

      “你!”那位叫嚣的中年人瞪大眼睛,气血上涌,而这场找寻之戏甚至从头至尾没出现过程砂的父亲。

      又是几天,外界传闻,程公馆找回来不久的少爷已全权继承程家,而原本的大老爷外出不慎遭贼人所害……故事的结局只会变成,活人希望被看到的那样。

      不过,程砂也是第一次当老大,新官上任,对程家的一些事务不大熟悉,又有人欺负他年轻暗地里使绊子,程砂不得不亲力亲为,好在何管家从事多年,必要时可提供助力。

      而某日,程砂有些疲惫地随着何管家一道走回家,却在旅途中碰到了路聿秋。

      路聿秋跌跌撞撞冲上来,面色苍白,比之最初更加瘦弱,他身后跟着路聿宁在喊:“你才刚好点,出来跑什么!”

      程砂的手被路聿秋一把抓住,他蓦地一怔,看到那张熟悉面孔。程砂一直不敢打探路家的消息,这几天他用杂乱的事件堆满自己不去想地下洞窟的事。

      “求你……让我见见他。”路聿秋开口。

      对面一开口,程砂纷乱的情绪瞬间清醒。路聿秋想见的是程珂,而这个路聿秋,也早就不是程砂的那个。

      “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路聿秋捉着程砂的手垂落,眼神灰了大半。

      那天,程砂跟着路聿宁一道送路聿秋回去,而路聿秋其实比想象中更加平静,一路上沉默不语。

      程砂身后,未跟着的何管家始终停在原地望向逐渐远去的三人背影。

      半晌,何管家突然摘下绅士帽,毫无征兆地自言自语:“让游戏再进行一段时间,不是相当有趣吗?”夕阳照向他微弯的唇角。

      ……

      路聿宁开始持续邀请程砂来家中做客,理由是看望他的哥哥,据路聿宁所言:路聿秋看到程砂心情就会好些。

      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三人待在一起,都是路聿宁“叭叭”找话题,路聿秋沉默不语不和任何人交谈。

      今天也是,程砂照例来关心一下路聿秋,不论如何路聿秋是程珂在乎的人,他道出干巴巴的问候:睡得如何?饭要吃好。

      “我能感到来自小珂的寄生消散了,从我醒来的那刻起。因此,一切已然结束,你不必再来见我,你想要看到的人也已经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中。”路聿秋抬头看他。

      程砂顿住,眼神充斥无措。是的,如同路聿秋试图向他寻求程珂的出现,他也企图在路聿秋身上看到某人出现的可能性。

      “你不要再过来看我了,我总会想到他为你走入血池,我能够待在这具身体里看到发生的一切却无法阻止。不,这本就是我自己的错……”路聿秋突然哭笑不得。

      而被看破了心思的程砂慌不择路,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逃离当场,甚至不慎撞到路聿宁。

      “你对他说了什么?程砂脸色那么不好?”路聿宁当场质问。

      “我让他别来了。”

      “你!你说不来就不来,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路聿宁嘭一声放下药碗。

      “你想借我的缘由让他来,不过是因为他和小珂长得一模一样,你究竟把他当做什么?”

      这个兄长大病过后说话愈发不客气,路聿宁也生气道:“管好你自己,不要插入我们之间。”

      “那你误会了,他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

      但路聿宁只捕捉到了关键词:程砂心里有人。

      某天,那家伙又在制造偶遇,但程砂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路家,他又开始用杂乱的事填满时间。

      “我说,其实我们没必要这样相处。”终于,程砂开口。

      路聿宁回想起“路聿秋”教他的那些,他记得“路聿秋”让他不要强硬,可是他最近还不够顺着程砂吗?

      “我不明白,你之前都能和路聿秋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行?”

      “你纠结这个干嘛,我们才认识了几个月根本没经历什么,就像你喜欢小珂总要有个原因,而你现在的在意不过是因为我与小珂相像。”

      喜欢小珂总要有个原因。路聿宁突然沉默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程珂产生好感,他只知道一看见对方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在说:你要喜欢他。

      我为什么喜欢他?路聿宁开始混乱。

      程砂察觉路聿宁面色不对,“你怎么了?”

      “对啊,我为什么喜欢小珂?”

      程砂皱眉,看到路聿宁满脸迷茫,“当然是他有吸引你的地方。”

      你应该喜欢他,你应该喜欢他,因为这是设定。可路聿宁的脑中凭空出现一个声音。

      “我应该喜欢他……”路聿宁无知无觉开始重复这句话,而后,他转身,看也不看程砂。

      世界一直在被控制,程砂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然而最近的杂事让他暂时脱离了相关想法,此刻却再次迎来当头棒喝。

      只是,没让程砂细想多久,路聿秋的死亡再次打乱一切。

      没人知道路聿秋为什么死去,如同睡去,他走得安详,甚至没有任何精神疾病的发病征兆,但在路聿秋死去的前一天,说不想见程砂的他却主动要求与其见面。

      那时的程砂也没看出区别来,只是路聿秋邀约,他就去了。

      路聿秋靠在床上,仍是病容,他告诉了程砂一句话:“我和魔鬼做过一个交易,你……”

      他的话像被迫截断,总之,路聿秋接道:“你走吧。”

      程砂,“?”

      没头没脑的,他点点头,想到路聿秋也许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便道别离去。

      但,第二天,路聿秋就在睡梦中死去。

      程砂出席了对方的葬礼,那是一个十分简易的收敛仪式,彰显死去之人在这个家里并不重要的地位,但程砂心里很乱,为什么路聿秋会突然死亡?

      深夜,程砂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孤独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身边人在一个个离去,他有些害怕最终只剩了自己一人。

      再醒来时,一切仿佛在梦中,程砂手握一把破旧的蒲扇,阳光从粗劣布料旁照射入内,面前滚了一壶热水。

      他愣住,听到室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程砂环顾四周,眼前昏暗的小屋哪里还是程公馆?这分明,是他住过十八年的,林砂的家。

      于此同时,那股机械声再度于脑中响应:“玩家已入场,是否确认开始游戏?已确认,游戏开始。”

      轮回再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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