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怨种npc如何改造剧本》莫昙Mo

17、疑云

　　该怎么形容呢？相当诡异。现场一人一鬼互相观察，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与程砂第一天来程公馆那个特别的认亲现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程砂思索片刻，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在现场，所以他们不好意思？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也不知道互相喜欢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程砂了然转身，“你们先聊，我先出去。”

　　这空间给的实在妙，因为程珂正想单独和“路聿秋”好好聊聊。

　　“你是谁？”

　　程珂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路聿秋”蹙了眉，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纳罕他也是第一次打这个支线，有谁知道程珂能看穿附身怎么破吗？急在线等。

　　圈子还是要绕的，垂死挣扎也要象征性挣扎，“路聿秋”回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与我虚与委蛇，我知道，你不是路聿秋。”

　　这居然让“路聿秋”松了口气，他不必思考如何扮演成久别重逢的模样，关键，他没喜欢过程珂，乍然开启感情线会很尬。

　　“你真的想知道？其实，我也想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樵夫，某天上山砍柴不小心滑了脚，再睁眼却不是阴曹地府，而是精神病院，还被迫参与什么电击治疗……哎呦，本以为做了美梦，还不如投胎！”

　　程珂自然满脸不信，“你别给我鬼扯。”

　　“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可是你自己都出现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更加离谱的事出现难道不够正常吗？”那个“路聿秋”已经放弃治疗，好整以暇坐在了茶几旁，续上一杯热茶。

　　“你能解释你自己吗？还有那个叫做太岁的怪物？既然你们都能出现，一个不属于路聿秋的灵魂出现在路聿秋的身体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此人或许满嘴谎言，可是本意不坏，程珂想。否则，他的哥哥不会出现在他身边，更不会找到他。

　　“路聿秋”淡然开口，“程珂，你比我更加清楚路聿秋身上的寄生是怎么回事。所以，能好好聊聊了吗？”

　　他们面对着，“路聿秋”问了第一个问题，“首先，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路聿秋的？我真的很好奇。”

　　程珂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转而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你知道吗，这是哥哥第一次找到我。以前，很多很多次，他都是缓慢地走向那个深渊，他会一次次找到血池，然后融合发疯，杀了所有伤害他的人，包括程长生还有那个怪物。”

　　“但是他自己，何尝不是变为了自己最害怕的那个怪物？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因为融合者的替换而渐渐消失，我每次，都看着这样的结局……”

　　“轮回。”“路聿秋”瞬间抓住了关键词，他好像懂了程珂为什么会认出他不是路聿秋，甚至路聿秋这个角色本身就不止一个玩家扮演过。

　　程珂，在没有被发现的时刻，就是这样看着不同性格的路聿秋出现在他面前，做出与本人完全不符的行为，甚至参与引导程砂献祭。

　　每轮结束意味着下一轮开始，对应程珂的不断轮回，只是，“路聿秋”没想到，程珂居然全都记得，这对他有些残忍。

　　“你重来了那么多次，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成功改变过？”

　　“只有死去才能记起全部记忆，当我再次变成人，重新经历所有，一切都会照常发生。”

　　程珂突然释怀地笑，“但这次一切都有了改变，哥哥第一次找到了我，我知道，你和那些让他去参与融合仪式的人不一样，如果他找到了我，就证明你是想救他的。”

　　他这话说得“路聿秋”有些郝然，因为“路聿秋”最开始正是那样打算的。

　　“我可以不在意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请你救救程砂，结束这一切，可以吗？”程珂说得肯切，“路聿秋”当然不会拒绝。

　　“我当然会救程砂。”紧接着，他从身上拿出一只无字的雪白卷轴，当着程珂的面，“这是四分之一剧本，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有了完整的剧本，我们就能够收容那个怪物，一切都迎刃而解。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够用常规方法对待，这点能接受吧？”

　　“这是……你会做法？”程珂犹豫道。

　　“呃，如果方便理解的话，你可以这样认为。”

　　“那我们要将此事告诉哥哥吗？”

　　“当然要告诉他，不过不是我。”“路聿秋”指向程珂，“是你。”

　　“路聿秋”利落从背包里取了纸笔，潦草书写几行字，末了，他将纸条撕得琐碎，但又恰好保留想要提供的信息，最后放在地上踩了几脚，营造成灰扑扑的陈旧模样。

　　……

　　程砂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他也没有癖好去偷听，只希望两人见面，程珂的心情会好一些。

　　突然，他听到一声茶盏落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程砂不再久等，冲进包间。

　　一人缩在角落，一鬼担忧地望他，又不敢上前，神情落寞。

　　这很符合程砂的想象。

　　他看见茶盏碎了一地，“路聿秋”的双手陷进头发，表情痛苦。

　　“怎么了这是？”

　　程砂试图上去，但被“路聿秋”一把躲开，现在“路聿秋”不让任何人碰他。

　　“发生什么了？你们说了什么吗？”显然，“路聿秋”受到了刺激。

　　“我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好没用……”‘路聿秋‘痛苦地抬头，眼泪顺着鸦羽般的眼睫流下，美丽与脆弱就这样同时存在。

　　程砂与程珂一齐蹲下身安慰他，“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你别着急。”

　　“先喝着水吧。”程砂起身去倒水，好在“路聿秋”发疯之前还留了几个完好的茶杯。

　　“路聿秋”接过茶水，并不饮下，他的手仍瑟瑟发抖，望向程珂嘴中喃喃自语，“我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要给小珂，可那个东西我偏偏不记得了！”

　　程砂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他提醒道：“既然如此，那小珂你有印象吗？路聿秋以前应该会和你说些什么吧。”

　　程珂一边宽慰“路聿秋”，一边望向远处，似乎真的陷入了一段回忆，半晌，他叙述道：“这样想来，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那个时候，我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身，就让聿秋来程公馆陪我，我很害怕，他却告诉我，他留了一样东西给我，让我不要担心，可惜后来这事就因为不受控制的事态发展而不了了之了。”

　　“那那样东西呢？”程砂问。

　　“不知道，他只说了这句话，但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留了一件什么，不过他告诉我，那东西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程砂看向“路聿秋”，他还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模样，却让程砂一时陷入沉思，这个路聿秋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筹划了什么呢？“路聿秋”的脆弱开始让程砂感觉毛骨悚然。

　　他蹲下身，无奈望向“路聿秋”，对方脸上留有泪痕，俞发楚楚可怜，“你还真是，该忘的都忘了。”

　　“抱歉。”‘路聿秋‘抱着膝盖，似乎陷入失落，但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没关系，你们当时在程公馆，四面楚歌又被那老头盯着，说话隐晦些很正常。”程砂又说：“离小珂很近的地方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是在程公馆内部？”

　　“最近……我想，我们应该再去一次小珂房间。”程砂突然福至心临。

　　……

　　为了方便合作，程砂想留“路聿秋”在程公馆过夜，反正他以前为了陪程珂也干过这事，不过在这之前，“路聿秋”指导了程砂一件事。

　　“你一会进去提起这事，就装得憔悴些，语气要失落，就做出你是因为太岁的侵扰不得不让人陪着。”

　　程砂听闻此言，抬头望了一眼路聿秋刚刚哭过的微红双眼，突然有些怀疑。

　　“你很擅长？”

　　“不知道，但我还没尝试过。”‘路聿秋’回答。

　　程珂又进到了玉佩里，程砂便带着路聿秋走进程公馆，顺道打发几个仆人去路家送信，说“路聿秋”今晚不回家过夜，反正他们外表关系好。

　　他带着“路聿秋”时正好碰到程长生，一转之前的强硬心态，程砂蔫头耷脑走上去，一张漂亮小脸苍白，主动上前喊了爷爷。

　　“下学啦。哟，聿秋。”

　　“大老爷好。”

　　“爷爷，我，我想请“路聿秋”来家里住上一晚，我……”

　　程长生的心情突然多云转晴，这个孙子的气焰仿佛一夜之间被浇灭，更重要的是，在他上一个孙子受到太岁影响最严重的那段期间，程珂也是让路聿秋陪着他。

　　治标不治本，哪怕让人看着，也无法阻挡血脉的吸引，他就看着，看祭品无力挣扎最后自己走向仪式的那天。

　　“你们几个感情好，去吧。”程长生，生平第一次舒心地笑了。

　　这家伙很有天赋嘛，“路聿秋”心说。

　　到了夜里，原本紧锁的房门又被程珂轻而易举打开，就像他每次都能打开角屋的门锁那样。

　　过了一会，“路聿秋”才打开小夜灯。这里的场面，程砂已经不陌生了，依旧是字画与书柜，很雅致的一间房。

　　程砂记得上回自己就是在书柜上找到了那个日记本，其余的地方他并没有仔细翻找，难道说有遗漏的地方？

　　程砂依旧沉迷书柜，他叫出程珂，并对跟着的两位说：“我们分头找找，我来找书柜。”

　　他仔细翻找那些卷椟，甚至翻开，的确仔细，可惜这次似乎没有多余的信息了，而程珂的藏书真的很多。

　　突然，他的弟弟喊了一声，程砂回头，发现程珂不知何时摸到了挂在床头的字画。

　　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字画，但字画的卷筒居然是能够打开的，程珂抽出了卷筒中的东西，落出了个雪白卷轴。

　　雪白卷轴里居然还包裹一张被扯烂的纸条，灰扑扑的，想来它的主人应该是在十分急切的状态下才留了这些字迹。

　　想到日记本后页的笔迹，程砂问程珂，“这次又是你写的？”

　　字迹虽然杂乱，但这次显然不会是程珂。

　　“不是我。”

　　纸条上的墨迹已然干涸：我是路聿秋，很难解释我究竟遇到了什么，好在留下了这个卷轴，接下来还有三页，那怪物无法用常理对抗，唯有将卷轴收集完毕……小珂，先去找那名侦探，他会……（撕烂了的字迹）

　　程砂讨厌这种感觉，又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他看向“路聿秋”，毫不意外接触到对方无辜的神情，“路聿秋”果然又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这就是“路聿秋”之前留下的东西，的确离程珂够近，可惜直到最后程珂也没能发现。

　　程砂叹了口气，将东西一股脑塞给程珂，他觉得这些事好像有点过于顺理成章了，可又无法反驳，最后他注视那片卷轴：“这东西平平无奇，真能对抗那个怪物吗？”

　　“可目前我们三人中，似乎聿秋才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可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砂又看了“路聿秋”一眼，正好与其对视，他收回目光，说道：“没想到最后还要去找那个侦探，他居然还有用？”

　　“虽然我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是过去的我留下了这样的字条，明天我们还是再找他一次吧。”‘路聿秋’补充道。

　　眼前的状况就是，程砂以为过去的路聿秋发觉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能够对抗太岁。

　　整理完这一切，程砂突然把“路聿秋”往里一推，推到程珂身边。

　　路聿秋心里犯怵，果然……

　　“你们好好聊聊。”程砂是这样说的。说罢，他关了程珂房门，走向了自己屋内。

　　“唉……”“路聿秋”现在和程珂并排坐着，他就知道程砂不会轻易放弃。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干脆向哥哥解释清楚，这样我们也不用伪装下去。”

　　“别！千万别！”他居然异常激动，半晌，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而且，我……”我一开始也并不打算救程砂。

　　他们也许不会再见面，“路聿秋”不明白他究竟在纠结什么，他或许十分擅长演戏和狡辩，却不擅长坦白。

　　也许，这件事情结束，他就会回归现实生活，曾经有个电子人让“路聿秋”十分欣赏，但也就到这里为止。

　　“你这人也挺奇怪的。”

　　程珂组织了一会语言，他似乎一直就想问什么，只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不用他说，“路聿秋”抬头便道：“你是不是想问我，真正的路聿秋究竟在哪里？”

　　程珂不可能不在乎路聿秋，可以说这是他一直在意的问题之一，留到现在才问，很给面子了。

　　面前套着路聿秋壳子的人捂着胸口，意有所指，“他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是的，他是寄生者，所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状况，他的情况很糟糕，不愿意醒来，我也从来没在这具身体内强烈地感受过他。不过，他还在，你放心吧。”

　　程珂想释怀浅笑，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种情况，也能放心吗？”

　　“他暂时很安全，也可能是这具身体总是被不同的灵魂附身所以才一直不能出来。我想，等一切全部解决，你就能见到他了，不要担心。”

　　这下，程珂才真正释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好了，今晚你就在这间屋子里好好休息，这里很安静，不会闹鬼。我去隔壁。”毕竟，鬼就在面前了。

　　……

　　程砂的房间中，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并排坐在一起，只是其中的一颗，头顶散发阵阵微光。

　　事情似乎不再杂乱无章了，比起最开始的不知所措，一切都有了解决办法，但程砂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堵着。

　　他疏忽开口问起程珂，“你们聊好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程珂叹了口气，有些神伤，“哥哥，这事你就别操心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有些东西是会变的。”

　　这也很符合程砂的猜想，因为今天路聿秋和程珂一见面，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但程砂仍不死心，“可是他拼了命想救你，自己都那样了，怎么说变就变呢？”

　　“但我们的确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而且，我现在也已经不能说是人了。”程珂撑着下巴，突然斜望向程砂笑道：“说起拼了命救人，他现在不也在努力救你吗？”

　　这给程砂整不会了，他怔住，反驳说：“我那是和他合作，怎么就拼命了？！”

　　其实，“路聿秋”只算错了一点，那就是虽然夜晚的程公馆不会加班，也不会有人跟着他，但耐不住有人大半夜不睡觉盯着蔷薇园。

　　于是，闲聊的程砂与程珂就这样在窗口，抓住一只夜半出走的路聿秋。

　　少年的身形恰好出现在门口，毫无障碍地推开欧式铁门，在月光的照耀下毫不犹豫离开了程公馆。

　　程砂停了与程珂的谈话，顿在窗口，他忽地按下弟弟的脑袋，才发觉自己根本碰不到程珂，但程珂已与他一同隐蔽于窗台之下。

　　“路聿秋为什么在此时出门？他有告诉过你吗？”

　　而眼前是同样懵然不知的程珂，程砂心内疑云密布，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路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