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咎》陟山南

2、初既与余成言兮 后悔遁而有他

　　第二章·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喻秋信挂断视频以后，把手上的挂面放回到橱柜之中，没有了食欲。
　　“他这话什么意思？想见我？我居然·····没有拒绝他….”
　　喻秋信此刻的大脑仍处于待机状态，刚刚并没有反应过来江朗怀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只在片刻惊讶与犹豫后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
　　“嗯”
　　谁知江朗怀竟在他与张哥打游戏的这段时间里，从喻秋信的朋友圈的中挖出了他的所在地址，直接约在了他家附近的公园。此时的喻秋信很后悔那天发了一条自己在家附近的猫咖店拍猫咪时添加上的地址信息。
　　喻秋信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半晌，将餐桌上拿出的西红柿放回到冰箱中，拿出了一个苹果准备将就今晚的晚餐。
　　谁知刚坐在凳子上，拿出手机准备翻阅一下今天的实验数据，突觉胃里有一股灼热的疼痛感，他急忙丢下手机跑向马桶，将本就没什么食物的胃吐了个一干二净，在胃酸的刺激以及剧烈的咳嗽下，胃酸沿着食管喷涌而出。随即从胸腔传来刺痛，伴随呼吸一上一下的疼痛感顿时刺激着大脑皮层传入中枢神经，提醒着喻秋信他此刻身体的异样。
　　“三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没想到，你的杀伤力还是这么大···”喻秋信苦笑着收拾了一下卫生间的残局，洗漱了一下，关灯，直接躺在床上。
　　是夜，今晚的月亮虽是月牙状，却也格外的明亮，透过乳白色的轻纱窗帘，仍将屋内照的通亮。喻秋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答应了明天见面····可以不见吗？”喻秋信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逃避····
　　“脑子一热就应下来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与他断绝来往的，怎么会····”
　　喻秋信想到这，一下子坐了起来，使劲抓了抓头，晃了晃头，想把这个想法剔除脑海····
　　“只是朋友见面而已····可是，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了，突然找我是怎么回事，三年里杳无音讯，我也没有刻意留意过他的消息········他怎么回事·······想跟我说什么呢···仅仅是见面···还是负荆请罪？亦或是······他结婚了？“越想越烦躁的他，干脆穿上衣服，下楼走走散心····
　　由于一天都泡在实验室，本就头脑迷糊的他，晃晃荡荡的走到了明天约着见面的公园，此刻已是凌晨两点，公园内已然没有什么人，好在晚春的夜晚不算寂寞，围着人造湖转上一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公园是绕着市政府所建，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湖，湖西侧有亭，亭里有桌椅供游客休息，沿湖种着许多说不上名字的花，听来往逛的游客说过，好像都是些名贵物种，但在喻秋信这么一个工科男眼里，都长得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还好，今天是工作日”，沿湖侧的路灯仍在亮着，这么一瞧，此时的公园更多了一丝静谧的感觉，虽然湖不似真正的湖那样望不到边际，却也足够喻秋信暂时逃避现实，放松一下心情·····
　　绕着湖转了两圈，最后喻秋信在亭子里坐下，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初秋的风夹杂着草木香涌入喻秋信的鼻腔
　　“绿叶挥发物“工科生的他又在脑子里搜索知识词条，想完这些以后，他前后转了一下脖子，脖子发出咯噔 咯噔的声音，这段时间他一直泡在实验室一遍遍将用3D打印出的模型进行加压荷载试验，奈何一直做不到安全的承载范围内，今天老师又强调月末进行中期验收的注意事项，这本就使得焦急的喻秋信心生烦躁，再加之今天江朗怀给他来上这么一下心灵重创，更加使他焦躁难安。
　　不过，此刻的他，焦躁的心绪正在因运动产生的多巴胺得到缓解。一些没有思绪的、杂乱无章的烦心事正在被他疏通思理开来······
　　“实验数据，今天已经接近安全范围了，只剩3%的错误率了，如果保证错误率在1.2%左右，这个结构就算稳定，那么在调整一下孔隙率是不是就可以达到预期了····”
　　“江朗怀····没事的，我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无论····什么方面，已经千差万别了·····明天，就当见旧友了···我们.. 应该还算是朋友吧..”喻秋信无可奈何的苦笑地想。理顺完近期的烦心事，喻秋信从石板凳上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下亭子的台阶，竟也觉得一身轻松。
　　忽然，他听到石阶左侧的观赏石后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他循声走过去，果然，在一米三左右高的观赏石后面的草堆里发现一只小三花，小三花约有十五厘米左右，瘦瘦的，但眼睛非常明亮，一声声细弱却洪亮的叫声从小小的身躯里传出。
　　喻秋信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这只小猫，又环顾四周良久，在确认他是被大猫遗弃后，喻秋信转身回到亭子里拿起不知是哪位大爷大妈丢在石桌上的报纸后，径直跑回到小猫身边，将小猫拿起，隔着报纸抱在怀里，“你以后就有人要了哦”他轻声对小猫说道，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在安顿好小猫以后，喻秋信简单冲洗了一下，躺回到床上，准备休息·····
　　再次醒来时，已然是上午十一点，喻秋信简单洗漱一下，便准备去实验室做数据，在临近大三结束的这段时间，必须要考试的科目结束了，只剩下一门课程设计没有结束，所以如今除了需要拿到实验数据以外，喻秋信别无他事，简单在食堂吃了一碗抄手以后，喻秋信便泡在实验室里了，以至于······
　　“学弟，你电话从刚才就一直响，我从隔壁叫你你也不应，给你拿过来了，别耽误你事····”喻秋信这才恍然记得好像有赴约这么一个事，急忙将手上的模型固定在仪器上，内心忐忑地接过学姐手上的电话，心里暗自到“完了，把他忘了..”。
　　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却是爽朗的笑声，“你是不是又忙忘了？”
　　“嗯···不好··”意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到得对方说道
　　“学校哪个门接你？七点半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喻秋信听得这话，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实验室正前方的钟，七点半整···
　　“不用····”
　　“正门吧，我十分钟就能赶到，你过十分钟出来就好，我挂了啊···”
　　“你···不用！”还没说完，江朗怀就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给喻秋信说不的机会···
　　喻秋信放下电话，“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顾别人，自说自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
　　“女朋友？还是·····男朋，男性朋友？”身边的学姐满脸写着“求八卦”的表情问。
　　“朋友”喻秋信挂好大挂，套上自己的卫衣，今天天气微凉，本就体质不好的喻秋信在卫衣里套了一个半截袖就出门了，因为实验室很热，就脱掉了卫衣直接穿白大褂做实验了。
　　“嗯？真是朋友吗？看你那急切样儿，钥匙都忘拿了”学姐一脸坏笑，随手递给他落在工作台上的钥匙扣，一个银色的滑板出现在喻秋信的眼前，他一惊
　　“这不是那年他送的钥匙扣么··这么多年竟然就这样一直用着，我昨天怎么没拿下去..···”他急忙拿过钥匙
　　“谢谢····就是朋友，学姐，今晚我不回实验室了，你记得走的时候关灯锁门。”
　　“嗯·······”学姐低头不知在与谁发着信息没有抬头随意地回答道。
　　从实验室出来以后，喻秋信迅速将钥匙塞进背包最里侧的格子中，实验楼距离学校正门大约十五分钟步行距离，喻秋信没有走的很急，反而是走的很慢，很纠结一会的见面，很在意一会江朗怀会说什么… 对于未知，喻秋信始终是多一份怕在里面的，所以，走的这十五分钟路程可谓是非常漫长的。
　　十五分钟的步行硬生生让他延长到半小时，可是在就剩一个转角就到校门口时，喻秋信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对策，最后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当他踱步到校门口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离他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学校门侧有一排柳树，虽谈不上高大，却也是垂柳依依，再加上晚风吹拂，路灯迷离，更显的别有一番韵味在里面。江朗怀就站在那散碎的、迷离的灯光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在抬头望树，喻秋信抬头望人，他的侧脸还是那样漂亮，有棱角的分明，高挺的鼻梁像点缀在无法再精致的脸上，与三年前不同的是，他剃光了头发，变成了寸头，但不失潇洒和俊朗。喻秋信站在校门里望着离他三米远的江朗怀，就那样静静看着，江朗怀仿佛感受到了这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之间，他笑了，虽看不清脸，但那刻在喻秋信脑海里的笑容被他印到了此刻对面模糊的脸上…..
　　江朗怀看见了喻秋信向他走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江朗怀就那样默默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喻秋信呢，虽然表面平静甚至带有一抹笑意，但心里仿佛炸了锅一样… 想逃跑，但双腿仿佛被下了魔咒一般，坚定的往江朗怀面前走去…….
　　等到江朗怀完全出现在他的面前，喻秋信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江朗怀的那双眼睛漆黑却又深情，一双杏仁眼嵌在他脸上，说不清是真的含情脉脉还是本就生的深情，让人难以琢磨，眉宇之间多了几丝锋利与妩媚，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左眼左下侧有一颗泪痣，三年之久，喻秋信仍觉得他是一副妖精面孔，再加上他的身材比例匀称，举止投足之间有意无意流露出的优雅知性，也不怪在等喻秋信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校门口这么多女孩驻足观看…
　　“好久不见”喻秋信故作镇定的开口，声音坚定却也掩盖不了些许因胆怯而略微颤抖的声音。
　　“嗯。”江朗怀点了点头微微轻笑道。
　　说完这句话以后，二人陷入僵局，谁都没有说话，就面面相觑地站着，而江朗怀却认认真真的将喻秋信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一番，喻秋信实在是顶不住他那双含情眼久久注视。再加之经过三年的成长，此时的江朗怀比喻秋信高出一个头，他俩面对面站着说话，喻秋落需要抬头看他才能对上他那双眼睛，而且江朗怀长得非常出挑，惹得两人仿佛什么观赏品一样让人驻足。
　　受不住他用这般眼神，于是喻秋信抢先一步说道：“我们，边走边说。”他声音很平淡，让人听不出来什么端倪。可心里却是在打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何原因，心脏竟然怦怦跳，呼吸逐渐紧促，内心说不出是久别重逢的高兴还是对过往伤害的痛感，交织在一起。
　　喻秋信一个跨步向左前侧迈去，希望以此来别开与江朗怀的相视，可还没等到喻秋信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左臂就被人拉住了。
　　江朗怀没有说什么，就那样固执的抓住喻秋信的手臂，不做声的盯着他，仿佛喻秋信会随时跑掉一般。喻秋信不解的顺着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那深邃的目光背后，喻秋信竟看出了久别重逢后的不舍与委屈…以及担心和胆怯…
　　喻秋信瞬时乱了马脚，乱了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浑身发麻，本就不爱社交的他，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被江朗怀拉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是那么的近，这让喻秋信忽然觉得不适。喻秋信稳定了一下情绪，伸手拍了拍抓住自己手，示意他将紧握住自己的江朗怀将手放下，顺便安抚了一下似有紧张的江朗怀，用动作告诉他自己不会跑。
　　喻秋信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却并未听到身后江朗怀跟上自己的脚步声，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禁感叹道：“三年了，还是这么死脑筋。”
　　转身对还在抿着嘴唇看着地面不做声的江朗怀道：“不吃饭？快跟上！”
　　江朗怀明显一怔，半晌，快步跟上。
　　“还是那家自助可以吗？”喻秋信拿出手机在路口一边叫着车，一边问着身边略显木讷却又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江朗怀道。
　　“可以。”江朗怀轻轻的答道。
　　喻秋信叫好车以后，就开始低头一遍遍下拉更新车子的信息，因为他实在无法直视江朗怀那道炽热的真诚的目光。他下意识的想躲开，却也避无可避。网约车很快就到了，喻秋信没有给江朗怀反应的机会，快步坐在了副驾驶上，系上了安全带，江朗怀在原地抿了抿嘴，不知想了些什么，随即也快速上了后排座椅。
　　车子很快就发动了，喻秋信坐在前排与司机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低头玩手机，由于此时正值九月，北方酷暑的温度仍未完全散去，司机在开车时便将车窗开了个彻底，以至于喻秋信频频瞄向副驾驶旁边的后视镜，以此来小心的打量江朗怀，却未料想，在几次偷瞄的瞬间都对上了那双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睛，深情而深邃，他那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竟也阻不住他那淡淡的感伤与破碎感。喻秋信立刻将头别了过去，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虽然他的傲娇与逞强确实保护了他不为人知的脆弱，却实在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思念在此刻喷涌，跨过山海，仍觉心动。他将耳机插到耳朵里，闭目听曲，希望以此来暂时逃避那道炽热的目光以及怦然的心。
　　“可我们，不可能了·····我们不是错过了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江朗怀，此时，你眼睛里的那是什么？爱吗？愧疚吗？可我不需要了·······”
　　一排排高大的杨树从车窗前划过，晚间街上的路灯点着橘黄色微暖的亮在此刻盈盈·········晚风里夹杂着柔软而细腻的风拂在面颊上，发丝随风舞动，是晚，是夜，是动情，是怀念，是不可释怀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