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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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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中餐。想必是考虑到了船上大多数的华人。
菜式十分不错,色香味俱佳,姐姐对一道酥仁肋排赞不绝口,到底是食肉动物本色。我只尝了一口,便觉得没了胃口。
“小希你不吃吗?好几天没吃中餐了,我以为你会很想念呢。”庄宜总是很关心我。
我摇摇头,“可能是胃还是不太舒服吧,我喝点粥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
“没事吧你?”姐姐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哎,对了,今天我们开会的时候又调整了一下日程,我登记了后天在那不勒斯下船,你也会去的吧?”
“是。”我望着一脸幸福的姐姐,“那,婚礼呢?什么时候?”
“第十四天,在威尼斯,听起来真让人期待。”姐姐说着,与姐夫相视而笑,笑容中仿佛挤的出糖水来。
那甜蜜的笑容,是从何时起消逝无踪的呢?
可能是从那天之后,就化为海上的泡沫了吧?爱的幻灭,我的,他的,姐姐的,姐夫的…被同样的利刃割开了心…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妻子和女儿送我到宾馆门口,她问。
我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我先过去看看她,或者我们明天再约她出来吃饭好吗?”
妻子温柔地笑着,女儿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上了车后,她还在朝我挥手。
姐姐一个人住已经两年多了,但对那男人割舍不下的感情还是让她把离婚这件事拖延了那么久。
但这段沉寂的婚姻也让姐姐获益良多。毕竟以她三十五岁的年龄就成为私立中学副校长的女人并不太多吧?
见到我时,她的喜悦溢于言表,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指尖竟在微微颤抖。我突然忆起了父母丧生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搂住我的她的手,似乎也在这样的颤动。
距离上次见面,又过去了四年。上次回来时,妻子刚好怀孕,不方便长途旅行。于是我便独自回来探亲。这次再见到姐姐时,竟已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儿,有点像做梦。
姐姐穿着白底蓝色碎花的素净居家服,清爽的短发,表情安然,眼角似乎还没生出皱纹,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与她一块儿看了在加拿大拍的DV后,她起身去了厨房。
我们的家…在姐姐的坚持下保留下来的盛有爱与回忆的场所,我坐在曾经以各种姿势盘踞在上的沙发上,一阵鼻酸,过去的岁月去了哪里?那些与姐姐盘腿坐在地上玩21点来决出洗碗的人的日子,还有挤在一起看恐怖片并互相惊吓的日子,以及每个月尾姐姐经济拮据时向我伸手借钱还趾高气扬的日子…一并消失了啊,只有屋子,有形的东西仍然好好地站在那儿,冷眼旁观。
我来到厨房,她正在削着苹果,手势灵巧,我惊觉,姐姐好象变矮了啊.
“姐,我自己来。”我轻声说着。
姐姐对着我笑笑,“吃惯安安削的苹果就不吃我削的了?”
“哪有的事,我们在那儿都是直接榨汁的。”我的话或多或少地缓解了有点紧绷的空气,“姐,明天我们一块儿吃饭吧?我还没见过ECHO呢。”
姐姐点点头,把苹果交到我手上,“还打算要孩子吗?”她问。
“这种事情,一个人决定不了的。ECHO是蛮孤单的,但是最近两年我和安安都很忙,再说吧。”
姐姐注视我的眼睛有点伤感,“虽然你已经入了加拿大籍,但是,毕竟,你还是姓陈,陈家,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突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沉默着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罗安安,是我导师的女儿,被视为掌上明珠。她是个细致温柔的女人,在我们渐渐熟识之后,我们对彼此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感觉上,也像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人,于是四年前结婚,并在一年后迫不及待地添了个可爱的女儿。
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发自肺腑地感到对现在生活的满足,刚到加拿大时的那几年中的噩梦,失眠,忧郁的夜晚正渐渐离我远去。
但那些,至今,仍在纠缠着姐姐和那个男人,我能做什么才能把姐姐从阴郁的生活中拉出来同时又不失去自己的平衡?
“姐,你恨他吗?”我在心中呐喊着,“结婚十年,他没有留给你一个孩子,只剩下一些微薄的可怜并将被岁月越冲越淡的美好回忆,这就是全部…”
“你很久没见到他了吧?”我们回到客厅坐下,姐姐问我。
“差不多快六年了,上次回来时也没遇到。”我知道,实在是刻意回避而已。
姐姐点点头,“你再见到他,也许,会不认识他了…连我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也觉得,他已经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陌生人…
忘掉我,就像忘记一个陌生人,你一定要记住,那是非常容易的事,你所要做的,只是重复这个念头。
他在最后对我说的话,我总也无法忘记,忘记他这个人就更不可能了,他怎会认为我可以做到?…也许,同庄宜一样,在被蛊惑而难以自制时,在背着永远不可能甩掉的包袱时,那种突发的愚蠢和残忍让他们说出了一样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