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玉》擢月

8、第八章

　　“阿染，我们走吧，此人你已经见过面了，今后你与小荷一同去瑞玉阁侍奉，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了你。至于此人，本宫自有安排。”

　　沈芙拉着阿染便要起身，却是怎么都拉不动。

　　小荷见状就要过来帮忙，却听见阿染一声叹息。

　　“不知殿下要如何安排他？”阿染站起了身，只剩阿鸿还跪着。

　　“本宫不喜之人，自然是赶出宫外。”沈芙淡淡一语，却没想到激怒了跪着的阿鸿。

　　“殿下，怎能如此啊，殿下？卑职在宫中尽忠职守，从未犯过什么大错，为何要将卑职赶出宫？”阿鸿双膝跪地挪至沈芙面前，拉住了沈芙的裙角。

　　“大胆！你一个外男，如何能对公主的衣物拉拉扯扯？”小荷走上前去，强行从他手中拽出了裙角。

　　“呵，公主？如此是非不分的公主，名声早已在全都城传的不堪入目，算得上什么公主？”不过只是一个娇娇女罢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芙惊讶的看向阿染。

　　“出言不逊！负心背意！你压根就不是我心中的阿鸿！你变了，变得自私自利，变得只为攀权贵，如何还值得我的喜欢？”

　　阿染喊得歇斯底里，喊道眼眶都蓄满了泪水，从眼角流下，心酸无人能懂。

　　“你竟然这样说我，阿染。”阿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装作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沈芙拉了拉阿染的衣袖，“走吧，别理他了。”

　　阿染看着他此番模样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小荷走上前一步打开了门。

　　“阿染，我知是我辜负了你，最后再抱一下可好？”阿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使得阿染又回头看他。

　　下一秒，“噗呲”一声，刀剑划开了衣料，刺入人的皮肉之中。

　　沈芙从没想到，一个侍卫敢在青天白日之下于皇宫行凶。

　　“哈哈哈哈！既然你已经不喜欢我，那便去死吧！”阿鸿定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刀，眼睛红着笑出了声。

　　阿染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慢慢倒在了地上，那儿已经有汩汩鲜血浸出来，将衣物都染的通红。

　　小荷哭着伸手接住了她，随着她一起倒在了地上，她的小手不停的为阿染捂着腹部。

　　“殿下，殿下，多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阿染喘着气，眼角又流出了对阿鸿失望的泪水。

　　平日里活泼的沈芙，现如今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得白了脸。

　　她的唇毫无颜色，看起来像那躺在岸边快渴死的小鱼。

　　额头上，已然浸出些冷汗，她就那样看着倒在小荷怀中的阿染。

　　一抹恨意直冲心头，这是第一个人，第一个愿与她敞开心扉诉说自己故事的人，现在她因为自己故事中的主角动了杀心，没能活得下来。

　　阿鸿将刀捅入她的腹部后，就已经发了疯的笑起来，连连后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鬼神之词。

　　场面已僵持住，最后还是司舞的人发现，才唤来宫中其他侍卫将阿染抬了出去，将阿鸿用绳子绑了起来送至四皇子沈霖瑞殿中。

　　沈芙是如何回的瑞玉阁，她不知晓，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拉着小荷沿着一条小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小茉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又让小荷去将自身处理干净。

　　方才她抱着阿染，身上都已染上血迹，现下自然是要洗干净的。

　　“殿下，发生了何事？”小茉轻声询问，扶着沈芙进了屋子中。

　　“阿染死了。”沈芙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忽地眼角又流下了泪水，她原本是想等此事过后将阿染带回瑞玉阁的。

　　“小茉，她是同你们一样没有嫌弃过我的人，为何她遇见的人不能善待她，为何那人如此偏激？就算发生了争吵，为何要让对方失了性命？”

　　沈芙没注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茉心疼的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殿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做人，他是畜生！他不配为人！”

　　沈芙趴在小茉肩头，哭得肩膀耸动着，小姑娘是没见过如此场面，在惋惜阿染的同时，也被吓到了。

　　除了小茉小荷，就属阿染没有嫌弃过自己。

　　可她不知那阿鸿是什么脾性，也不知他会如此大胆......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沈芙想着想着，便晕睡过去，太阳渐渐落下山头，醒来时沈蔚就坐在她的床榻边上。

　　见到沈蔚时，沈芙是极其委屈的，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谁死在她面前。

　　这人还是曾与自己一同起舞的女子。

　　“芙儿，那阿鸿是沈霖瑞一手提拔的侍卫统领，现下已经交予他处置。不过想要直接处死他或许会很难。”

　　“皇兄，你没有什么办法吗？”沈芙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至少明面上没有任何办法，芙儿你也知道，如果我直接把人带过来杀了，恐会引起四弟一党的不满。”

　　沈芙点了点头，但她自己不甘心，不甘心杀人凶手就这样逃过。

　　“被父皇罚抄的女戒呢？交予我吧，我替你交上去。”沈蔚伸出了手，侍候在一旁的小茉连忙将桌案上的女戒拿来。

　　“这次怎么这么乖？如此厚的一沓，应该抄了不止一天吧？”沈蔚半眯起眼睛看她。

　　沈芙眨了眨眼，无辜道：“对啊，我的手现在都要累死了。”

　　沈蔚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将那厚厚的一沓纸卷起来，在她头上轻敲几下。

　　“下次做什么决定前好好思量，别再让父皇罚你了。”

　　沈芙闷闷不乐：“噢，我知道了。”

　　“如果这段时间表现好，我可以考虑带你去围猎。”

　　话音刚落，沈芙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

　　丛林围猎乃是全都城男子都想参与的郊外活动，有些自幼便会骑射的女子也会前去。

　　沈芙做梦都想去那些个地方，广交益友。

　　沈蔚走后，沈芙带着小茉小荷一起来到了放置阿染尸身的地方。

　　家里穷苦没有人来认领尸体，幸得是受沈芙的命令，没有将她一卷凉席扔至乱葬岗。

　　沈芙自己掏出了一些银子，吩咐下去给阿染置办棺椁好好安葬。

　　下人们纷纷收了银子，安心办事去了。

　　“殿下，我们回去吧。”小茉看着阿染的尸体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偏偏阿鸿是四皇子的人，明面起冲突会对二皇子不利。

　　“阿染没有什么错，她本可以好好活着。本宫定然让那个阿鸿受到惩罚。”

　　小茉看着沈芙眼里突然燃起的斗志，当下就明白了她想要做的事。

　　“殿下你是想......”

　　“对。那时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一个公主杀了人，虽会对名声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但天子脚下也没有杀了人就能逃出生天的道理。

　　何况阿染与他青梅竹马，一同入宫。

　　“阿染姐姐是错付了......本以为能够换回好的日子，却因为他失了性命。如若是我，一定要先行动才是。”小荷愁眉苦脸说着，心里为阿染的死感到惋惜。

　　“如若是你啊，不一定能到阿染姐姐的位置。”小茉说道，气得小荷撇过头不再理她。

　　“无论是谁，一定不能傻傻的丢了自己的命。”

　　沈芙叹了口气，听到有人来报阿染安置妥当才放下了心。

　　丛林围猎是在郊外，当天许多世家子弟和会些骑射的贵女早早便到了地方。

　　沈芙则跟在沈蔚身后，听着公公扯着嗓子道：“二皇子到！公主到！”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些声音。

　　沈芙全听在心里，大不过是说他怎么来了，是不是一会儿要快点走之类的话。

　　沈蔚黑了脸，听见这些人的议论重重咳嗽几声。

　　沈芙丝毫没有理会，她今日来此只为一个目的。沈霖瑞也是她的四皇兄，想必今日会带阿鸿来此地。

　　悄无声息地......使人落马坠崖，也算替阿染报仇。

　　“殿下，都已准备妥当。”小茉悄悄凑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道。

　　沈芙点了点头，刚抬眼就看见了沈霖瑞往这边走来。

　　他身边还跟着那个沈芙恨得牙痒痒的人。

　　“皇妹，你今日怎的也来到此地？你不是不会骑射吗？”沈霖瑞如此说道。

　　“四皇兄，就算我骑射不通，但也是曾被父皇亲自教导过的，自然能来这个地方。”

　　沈芙淡淡看他一眼，将目光放在了身边的阿鸿身上。

　　沈霖瑞看见她的眼神，忽地笑笑，“那天的事情也是个意外，阿鸿一时情绪没能转圜，这不就酿成了惨祸。”

　　“四皇兄，酿成惨祸也是要接受慎刑司的刑罚。我见这人还好好的站在面前，可那姑娘可是已经入了黄泉啊。”

　　沈芙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不如将阿鸿交予皇妹处置？”沈霖瑞始终带着淡淡微笑，彷佛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似的。

　　但沈蔚曾跟她说过，这种人往往是笑面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宁愿得罪表面阴狠凶戾之人，也不要得罪他，尽量避开。

　　“ 处置？便不用了，只是四皇兄千万小心，不要被这种人反刺一刀。”

　　“属下对四殿下忠心耿耿，自是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沈芙没理会，越过两人朝对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