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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择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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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六七日后,归期本在两月之后的梁父梁长善突然匆匆赶回,梁涘和梁母既喜又忧,担心他在途中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直到梁长善在正厅用完茶之后,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声,母女两人才打消疑虑放了心。
原来梁长善此次去南方买办,在途中被大雨拖了几日行程,便抄近路改道而行,不想竟遇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江儒。
江儒这些年一直在锦城当官,今岁因为一些官场中事提前辞官回乡,他俸禄本也不高,官宦门户家中一应开销又多,这些年少有积蓄,回乡后生活有些困窘,身体也不很好,是以本打算回乡安顿后接妻母家眷的计划,也只得一推再推。
梁长善为他打点了一处好宅子并几亩良田,添了伺候的婢仆,又赶回锦城将他妻母都安顿了过去。
这些年他感念江儒恩情,诚正经商,疏散钱财,只是一直无缘亲自报答一二,如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见近日书信,江公言语开怀了不少,哈哈哈……”梁长善捋着胡须笑道,“当年,恩公匆匆离去不及言谢,想不到二十年后,我梁某还能有报答的机会,只可惜我与恩公重逢不在意气风发之时。”
梁涘也为父亲高兴,为他添茶:“人生际遇,甚是奇妙。”
听此言,梁长善伸向茶杯的手,又转回捋起胡须,眯眼点头应道“妙啊…”
忽而又转身笑看向梁涘,示意她在身边坐下,细细端看了几眼道:“我家阿涘也长成俏姑娘了。”说着将她手在手心握着,“为父且问你,可有相中的公子?”
梁涘一愣,寻思难道是杜汉泽与父亲提了什么,嘟嘴将头往旁边扭了一下。
梁长善只道她是女儿家羞怯,又因心里早有主意,便爽声笑起来:“说来甚巧,江公膝下有一公子叫江忱,长你两岁,今年刚通过大理寺的律例考核,在大理寺任司务一职。”
梁涘听着蹙了蹙眉,梁父继续说:“为父已与他相处过几日,忱儿这孩子品貌俱佳,为父甚是中意,欲与江家结为秦晋之好,阿涘觉得可好?”
梁涘才明白父亲是存了报恩之心,想与两家结亲。她近日因杜汉泽之事本就心灰意懒,刚才又自作多情以为他向父亲表明心意,一时又羞又恼又是失望,负气想,既然他能日日去醉花楼,我为何不能另结良缘!信物已还,而他竟无只言片语,做什么还心存期待!
她咬了咬唇,干脆说道:“女儿但凭爹爹做主。”
及至几番思量,又暗觉不妥,心下懊恼,但江梁两家已红纸黑字定下婚约,没有转圜余地。
这晚她对镜拆妆,顾影轻叹,伸手硬生生将深锁之眉抚平,大概这便是缘分,本来以为没有的,却要遇见,本以为该是的,却要错过。
顾念江家情况,婚姻六礼之事,皆是梁父梁母一一帮衬,并为他们在西城区购置一处名为萧爽居的精巧小宅,作为婚后两人新居。
虽然环节繁琐,所幸非常顺利,二人生辰时日甚合,婚期定于就近的良辰吉日四月十八。
杜家的婢仆们发现,从前一贯从容随性的少爷,如今常现焦头烂额之态,不是行色匆匆早出晚归,便是接待一二莫名来客,偶尔得闲也只闷闷喝酒,极少笑语。
杜汉泽此时正随杜父在前厅会客,及至家仆递上梁家送来的喜帖,他才获知梁涘要成婚之事。
杜汉泽只觉当头一记焦雷,劈得脑中一片轰鸣,手中茶盏跌落,心中惊怒压抑不及,竟染红了一双眼尾。
仿佛亲见至信之人将救命的绳索割断,他处于一种失重的茫然无措之中,也不及与客人告辞,直奔梁府而去,但一连几日,都被雪韵拦在门外。
已是四月十四,圆月带着温馨的黄晕倾洒柔光,杜汉泽置身庭院仰头望月,忽然想起那年七夕的事来。
那晚,梁母、杜母等几位平时交好的商人妇,约在一起在月下乞巧,几家孩子也聚在一起嬉笑玩耍,不知是谁提出玩捉迷藏,立即得到大家拍手附和。
那时杜汉泽已到束发之年,自然不屑与一帮总角小孩们玩,顾自在前厅整理药材。不料梁涘非拉着他一起玩,杜汉泽没法只得应允。
等到玩了几回,杜泽汉疑惑发现,每次轮到梁涘找人,无论自己躲得多隐蔽,梁涘总能最快找到他。
又一次被梁涘轻易找到,杜汉泽问:“阿涘,你是不是偷看了?”
梁涘还露着找到他时绽开的笑:“才没有!”
“那为什么你每次找我,都不带拐弯的?”他轻捏她的脸,又是怀疑又是宠溺。
梁涘得意挣开他,小手撩起他的一角裙摆,说:“你闻闻呀。”
经她提醒,杜汉泽才注意到自己裙摆处飘来的独特好闻的幽香,之前若隐若现闻到,他还以为是庭院里哪位妇人抹的香。
“这是爹爹送我的,他这次南下买办得的奇香,我偷偷涂在了你的身上,嘻嘻嘻嘻,所以杜哥哥你躲在哪我都能找到!”梁涘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眸中荡着喜色、月色和庭院烛光,意外动人。
杜汉泽有一霎恍神,呆呆看了好久,像是问她又像自言自语:“果真我在哪你都能找到?”
大概从那时起,他便藏了想娶她为妻的心思,是以等梁涘稍知儿女之事,便借近水楼台之便,向她倾诉情意,赠送信物,让她死心塌地,想找的永远只他一人。
自己近日确有棘手之事顾不上她,但她怎么可以如此负气找别人做夫君,杜汉泽心中一痛。
忽听得墙院那边传来一声呼唤:“小姐来看,今晚月色真好!”是雪韵的声音。
杜汉泽不及思考,腿已跨步上前纵身一跃,竟从高墙翻了过去。
陡然间黑影落下,雪韵受惊欲呼,却被人用手中的丝帕捂住嘴巴。而那边,刚踏出闺房的梁涘听到声响,一眼认出是杜汉泽,立刻转身回房关上门。
杜汉泽疾步上前敲门:“阿涘,为何不见我?”
“阿涘,你开门,我有话同你说……”里面却全无应答。
回过神来的雪韵忙上前劝解:“杜少爷,小姐不愿见你,请回吧。若被人瞧见,恐损了小姐清誉。”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弄出点动静,让她嫁不得别人……他呆愣良久,终是转身离开,说了句让雪韵颇为不解的话:“明明是你先要找我的……”